凤花锦——楚潆
时间:2021-02-17 10:23:03

  他把花荞圈在自己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害怕,想去做什么就去做,还有我呢。”
  “我并不是想进宫去当什么公主、郡主,只是不甘心,想知道真相,我阿娘的死,说不定就是与我的身世有关。他们杀死了我阿娘,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呼延锦轻轻笑了:“师娘的死我会去查。真相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你就是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心里有的,只有你。”
  花荞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回到应天府,呼延锦的事就多了起来,因为这个月外国使臣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应天府,这次前来朝拜的使臣,有千人之众,是应天府成为陪都以后,最重大的一次国事活动。
  皇太孙的时间也被排得满满的,看见呼延锦时,倒是想起了花荞,听说她母亲去世,皇太孙赏了些金银做安抚,也就不再打扰她。
  花荞每天在府里跟梅嫂学做菜,跟李妈妈学裁剪刺绣,这些阿娘在世时,怎么叫她都不肯学的东西,成了她对阿娘最好的思念。
  “李妈妈,您从小就在应天府长大吗?”
  “那倒不是,我是十岁的时候,跟着我爹娘来的应天府,我爹原也是手艺人,后来永乐六年,瘟疫传入京中,我爹娘不幸都染病死了,我把自己卖进一个大户人家,才葬了爹娘。”
  “永乐六年?我就是永乐六年出生的……那年有瘟疫?您还记得那年发生的事吗?”
  “那怎能忘得了?那年我还住在太平门边上,外面就是玄武湖,三法司的天牢也在城门外。权贵们都不喜欢从这个门进出,所以这个门走的多是鱼龙混杂的百姓。
  那一年瘟疫发是在四月,按说天气暖和了,疫病也会变少,当时外省瘟疫闹得再凶,京里也没有。
  可那年偏偏出了件奇事,离太平门不远的一个巷子里,有个住了五户人家的院子,一夜之间全被杀了。就那事以后,瘟疫突然就起了。大家都说,是冤魂来索命。”
  李妈妈絮絮叨叨,想到那年的惨状,还不住摇头。
  “那五户人家为什么被灭门?是什么人杀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事发不久,瘟疫就来了,那件事很快就被新的恐惧掩盖过去,也没人再提了。”
  “姑娘,这种事听着就可怕,您怎么还这样有兴趣?”灿儿笑道:“咱家大人快回来了,您洗洗手去外面候着吧,要不大人回来见不着您,又要满院子找您了。”
  花荞笑着点点头,端着才买回来的一小篮桔子出去了。
  她正拿着一把小刀,给橘子切了一个盖,把桔瓣从桔皮里掏出来,呼延锦走到他身后看了一会,问道:“在做什么呢?”
  “哎呀,师兄你吓我一跳。”花荞拍拍胸口笑道:“我在做小桔灯,阿爹教我做的。一会里边放上个蜡烛头,就成一盏灯了。”
  “还一会干嘛?我这就去给你拿。”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灿儿已经拿着几个烛头进来了,这些被烛台针扎过的,也不好用,姑娘见了便说别扔,留着给她做灯玩。
  小烛头在桔皮里燃烧起来,烛光透过桔皮,整个桔灯都泛着橙色的光。
  呼延锦笑了:“你这灯……好嘛……虽然照不了亮,但还是有股桔子的香味,你给我一盏,我放床头熏去。”
  他这一说,花荞和灿儿都嘻嘻的笑起来。
  花荞的笑容多了,呼延锦也开心起来,吃饭的时候,给花荞讲他们接待万国来朝的事。
  “真有一万个国家吗?”花荞好奇的问。
  “哪有那么多?但也有六十多个,都是组团来的,目前统计,就有一千二百多人。今天我们去征用了一些客栈驿馆,统一管理。这些人虽是些不起眼的小国,但也不能失了礼节。”
  “他们都是来朝贡的吗?可也见不着皇帝啊。”
  “皇上还在北伐蒙古,皇太孙殿下代替他接受使臣朝拜,还会替皇上加封一半的国家做附属国。”
  “说得好听,是想叫大明给他们银子花吧?以前我娘她们绣坊的绣品,好些就是官府征去做附属国赏赐的。还一点不能绣错,说是代表大明!他们给我们进贡水果,都是树上自己长的,我们给他们的赏赐不知高明多少倍……”
  呼延锦笑眯眯的看着花荞,说起自己母亲,也不再哭哭啼啼,说起话来也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师兄,你笑什么?笑得那么傻!”
  “没笑什么……我高兴。”
  “师兄,明天我想出去走走。”花荞趁着师兄说高兴,赶紧提要求。
  “去嘛,你不是天天跟梅嫂出去买菜?”
  “我想在应天府里随便逛逛……比买菜远……一点点。”
  “去吧,我叫阿瓜赶车送你们去。”他虽然不知道花荞想从哪里开始查,但他会支持她,他又交代道:
  “现在城里人多,大明的、外国的,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大姑娘,不要莽莽撞撞去管闲事,万一出了事,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叫人到詹士府通知我。”
  “知道啦,反正我有你嘛……”
  “有我……好吧,你闯祸,我兜着。”
 
 
第114章 太平门小院不太平
  来接花荞的马车上,除了阿瓜,还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阿瓜介绍道:“姑娘,这位是小高,少詹士刚把他招进来,现在是我俩跟着呼延少詹士。”
  小高也没下车,坐在车辕上向花荞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花荞并不在意,和灿儿两个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向北,直奔太平门。
  “姑娘,太平门那边可不太平,里外都是些三教九流,加上城墙外面是死牢,日夜鬼哭狼嚎的,没事咱们去那干嘛?”阿瓜好奇的问。
  今儿出来,大人让带上小高,他就知道,姑娘准不是好好去逛长街。
  “姑娘想去看看我娘小时候住的地方。瓜哥,你好好赶车就行了,那么多话。人家都说,男人说话少才霸气!”
  噗呲……旁边的小高霸气的笑了。
  灿儿是跟李妈妈来过太平门的,李妈妈还把被屠了整个院子的地方,详细告诉了灿儿。
  对于权贵来说,太平门是个不吉利的地方,只有在攻城的时候,这个城墙外唯一没有护城河的城门,才会显得重要。没有官府的关注,十几年过去了,这里的大街小巷还是老样子。
  花荞带着灿儿一起走进那条小巷,小高远远的跟在她们后面,他双臂抱在胸前,连同他的那把旧旧的佩剑。很快,灿儿在巷子深处找到了那个院子。
  这是一个杂居的合围院子,里面住了四五户人家。
  “你们找谁?”
  花荞正在探头探脑往院子里张望,一位大娘拿着个如意拍,在院子里拍被子,看到他们便问。
  “大娘,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位大嫂,她叫柳云娘。”花荞还是想试试。
  “柳云娘?没有这个人。是不是租房子住的?有时候租户换得快,人也不大认识。”
  “哦,那谢谢您了。大娘在这住多久了?”
  “我家一直住这啊,住了有十年了。”
  “才十年啊……”花荞略微有些失望,大娘见没什么事,转身进屋去了。
  “少……少爷,我娘说,这里空置了很久才重新卖出去,估计后边来的,都不知道有那事。”灿儿小心的说。
  花荞点点头,正想转身出去,院子里一阵霹雳啪啦,两个包裹从屋里扔了出来,接着一个女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推搡了出来。
  “交不起房租就滚远点,别妨碍老子做生意!”一个矮胖中年男人像泼妇一样叉着腰,门框都快框不下他了。
  那妇女捡起地上的包裹,回头朝房门啐了一口,拉着孩子往外走,边走边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靠发的死人财,要不是没钱,我们才不会住在这倒霉催的地方!”
  “这位大嫂……”花荞连忙拦住她。
  那妇女将孩子搂在怀里,警惕的看着她们问:“有什么事?我不卖孩子。”
  “我没想买您孩子,就想跟您打听件事。”花荞笑着从袖袋里摸出几枚铜板,塞在那妇女的手中,问道:“大嫂刚才说他发的死人财是怎么回事?”
  “哦,原来是这事。”那妇女先把铜板往袖袋里塞好了,才笑眯眯的说:
  “我也是听说的。这个老板是在太平门旁边开食寮的,十几年前这个院子被官兵屠了满门,里面住的几户人家全都死光了,那一家呢,是个寡妇的房产,当年那寡妇正在他店里帮厨,人死了,房子就被这个黑心老板吞了……”
  “乱嚼什么舌头,我打死你们!”也不知那男人几时出了门,举着个竹扫帚,劈头盖脸的要朝花荞他们打过来。
  不过他人还没到,就已经动弹不了了,小高影子一样弹过去,“噌”的一声剑了出鞘,架在了那矮胖男人的脖子上。
  妇女见状吓得半死,拉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把他押回房里。”
  小高的剑稍微使了点劲,那男人便乖乖的顺着剑往自己那间屋里走。
  外面阳光太亮,反倒显得屋子里很黑,窗底下有张桌子,靠墙一张小床,再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木箱子,就是这间房的全部家当。
  花荞道:“我今天不是来追究你房产是怎么来的,只想问问你,当年这个院子里的人,为什么被杀光了?”
  “哎哟我的少爷,哦,不,我的姑奶奶!这我哪知道?若是知道,当年我就被杀了头,今天您怎么还见得着我?”那男人一听,不是来追要财产的,略略放了心。
  小高把剑收回了剑鞘,走了出去,那男人正暗自松了口气,活动活动脖子,却见小高从院子里捡了根晾衣服的棍子进来,二话不说,一棍子打在那男人的小腿上。
  男人“哎呦”一声痛得滚倒在地,他气得叫道:“你敢打我?我这就去报官,告你滥用私刑!”
  小高哪里管他,又是一棍子打在他屁股上。
  “哎呦!救命呐,打死人啦!”那男人嚎叫道。
  “告官?证据呢?”小高冷冷的说。
  “证据?”那男人把裤腿一捞,露出他痛得要死的小腿来。奇了怪了,明明很疼,小腿上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下他知道遇到高手了,这个打法,就是衙门里的“鬼见愁”啊!
  烂肉不烂皮,断经不断骨。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花荞虽看不懂是怎么回事,但她却看到了那男人眼里的恐惧。
  “这家的原主是个寡妇,永乐六年,她在我店厨房里帮活,有天她来说,辞工不做了,我就问她是不是傍上男人了?她说不是,捡了个晕倒在路边的女人,那女人还抱着个刚出生的孩子……”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花荞追问道。
  “这我真不知道,只知道她有两锭金子,给了寡妇一锭,整整十两!可那是内库银,宫里的东西,没有来源,没人敢收啊,寡妇不敢用,拿来求我帮忙……我就灌了点酒,把她弄到了……床上,让她把金子交给我保管……”
  小高又是一棍子打在他的腿上。
  “我说了怎么还打啊……”
  “你坑人钱财,谋人房产,难道打你还错了?”花荞觉得小高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太解恨了!
  “后来那女人带着孩子跑了,来了一队官兵,就把整个院子的人都杀了。寡妇的房契本来就在我这里,我就顺手牵羊……”
  花荞知道也问不出什么,背着手,抬脚出了小屋。
  灿儿在后边看:
  姑娘这动作,怎么那样像我家大人……
 
 
第115章 绿玉簪丐帮显神通
  花荞他们出了院子,又往里面找了几户,虽也有住得久的,但都说不认识柳云娘,就连满院子人被杀这件事,也并不比那个矮胖掌柜懂得更多。
  “回去吧,知道内幕的估计都被杀死了……”花荞叹了口气,又看了两眼,那个已经恢复平静的院子,往巷口走去。
  花荞和灿儿两人边走边小声说着话,小高还是远远的跟在她们后面。
  就在巷口,由窄转宽的瞬间,一把匕首戳在了花荞的脖子上:“退后!死小子!敢威胁我们’太平王’老二!”
  旁边有人同时抓住了灿儿,一把刀也架在她的脖子上。
  小高再快,也快不过花荞眼前这把匕首,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和女人走近点会死啊!
  “你想怎样?”花荞尽量平静的问。
  她已经看见巷口对面的阿瓜,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骑着飞快的走了。她要给小高和呼延锦,争取一点时间。
  “想怎样?刚才你们怎么打我们老二的,就要让我们加倍打回去!”那人看了看花荞细白的脖子怪笑道:
  “原来是个娘们,你以为靠着个拿剑的小子,就能在太平门横着走?老七、老八,去把那小子剑给卸喽!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功夫硬,还是这小妞脖子硬。”
  小高没等他们走近动手,自己手一松,剑掉在离脚不远的地上。
  巷口偶然有进出的人,看到这架势,都贴着墙快速跑过去,没有敢管闲事的,更别说去报官。只有墙角的两个乞丐,蹲在那里看热闹,没挪窝。
  “老二,抄家伙,先让你出口气。来太平门晃悠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太平王’的人你们也敢欺负!”那人一脸坏笑道:“一会把那小子打残了,再看看你这女人还能有多牛?”
  先前那个矮胖子,这才拿着条扁担从后面闪出来,他恶狠狠的说:“大哥,这女人知道我拿了寡妇的钱和房子,不能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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