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映在月光里
时间:2021-02-19 09:56:53

  曾退之脸色铁青,乱挥舞着手臂狂怒道:“还敢说你们亲眼看着,前后两碗又怎么会不一样,赶紧从实招来,否则今天我要你们的狗命,连着你们家人,一同给赵姨娘陪葬!”
  丫鬟嬷嬷怕得放声大哭,磕头如捣蒜,不断求饶道:“国公爷饶命啊,小的真没有下毒,小的伺候赵姨娘多年,全家都依附赵姨娘而活,对姨娘忠心耿耿,根本不敢背叛她啊。”
  许姨娘不但日夜盼望着赵姨娘去死,盼着晋哥儿去死,连着赵姨娘贴身伺候的丫鬟嬷嬷也一并恨上了,她冷笑着火上浇油道:“谁不知道赵姨娘最近对你们非打即骂,贴身伺候,贴身伺候又怎么样,先前她身边的大丫鬟紫藤,难道比不过你们的忠心,可照样被她毒哑了卖到了黑窑子里去。
  这毒紫藤的药,赵姨娘可不会亲自去买,是你们亲去替她去买来的吧。人都说兔死狐悲,你们能去买将人毒哑的药,难道不能买到将人毒死的药。哎哟,可怜呐,这人还是得与人为善,否则迟早会遭到报应。”
  曾退之拧着眉,许姨娘话虽然难听,可却不无道理。赵姨娘自从被自己不小心拂开摔破头,她的脾气就愈发不好,对下人苛刻之事也传到过他耳朵里,只不过是惩罚些下人,哪能比得上赵姨娘这个主子重要,他根本没有当回事而已。
  这些狗东西,居然敢对主子下手,简直反了天了。他浑身冒着杀意,“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既然你们不说,那就无需说了。长平,传护卫来,让他们动手。”
  丫鬟嬷嬷们脸若死灰,直接晕了过去。
  护卫都是出自军中,一棍下来人半条命就去了。
  明令仪冷眼旁观,此时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国公爷,可否等王大夫查出是何种毒,找出解毒之法后,再来审问他们,也算是为赵姨娘积点德。”
  许姨娘本来见曾退之要杖毙这些为虎作伥的下人,正在高兴中,听到明令仪居然站出来替她们说话,气急败坏道:“夫人真是好心,真是奇了怪了,赵姨娘可是与夫人有仇,这府里上下谁人不知,此时你倒站出来做好人,莫非是你怕她们承受不住,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明令仪笑了笑,平静地道:“我与赵姨娘之间的仇,可比不上你与赵姨娘之间的深。许姨娘,你上蹿下跳不断煽风点火,故意扰乱国公爷的心神,究竟是何目的,只怕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曾退之的目光扫过两人,许姨娘的心思昭然若揭,不过明令仪也有嫌疑。小孙氏才进门,她根本不可能也来不及下手,剩下的,也只有她们两人才与赵姨娘有仇,可能下毒害她。
  不对,明令仪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她虽然与赵姨娘发生了口舌之争,可她为人坦荡,府里库房收拾出来的那些绫罗绸缎,姨娘们都全部有份,并未厚此薄彼。
  上次泰哥儿鼻子出血,她更是不计前嫌,主动说出了自己得到的妙法,晋哥儿的血才止住了。这次府里办筵席,她更是不争不抢,把管家大权全部交给了两位姨娘。
  若是她要下手,夺了府里的中馈之后,下手岂不是更容易。再说她成日足不出户,又哪能得到这种阴毒之药。
  他强稳住心神,不理会许姨娘的故意挑拨,冷声道:“长平,给我查。我就不信了,只要人做过必会留下痕迹。”
  明令仪神色从容又淡然,指了指王大夫道:“先等王大夫诊断出是何种毒吧,府里已经够乱了,全府的人都在彻夜守着一个姨娘,传出去只怕御史又得上本参奏你。”
  曾退之最恨御史,他们总是无孔不入,每天恨不得派人盯着定国公府,只要府里有风吹草动,上朝时就能见到他们又出来指手画脚。虽然明令仪语气不大好,可她说得也没错,他只能按下心里的怒气,先让长平下去了。
  王大夫充耳不闻屋子里的吵闹,像是着了魔般对着碗念念有词:“究竟是什么呢,不对,不是。好熟悉的气味,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他时而拍着脑袋,时而疾走,猛然间,他停下脚步,开心得语无伦次叫嚷起来:“是苦楝子,也是苦楝子。”
  曾退之神色一喜,随后却又不解,急着问道:“什么苦楝子,苦楝子不是无毒吗?”
  王大夫眉开眼笑道:“是在下没有说清楚,苦楝子有两种,姨娘前后服用的苦楝子汁也是两种,前一种无毒,后者在下也曾见过,可以断定姨娘后来服用的是另外一种苦楝子汁。两种苦楝子汁气味味道区别甚小,不细心的话,极难辨别出来。”
  曾退之更加急迫了,“那你可有解毒的法子?”
  王大夫一愣,喜悦僵在了脸上,垂头丧气摇了摇头,“后一种苦楝子汁有无毒,毒性如何,还得等在下去试过才能知晓。”
  曾退之眼底的希望慢慢退散,一片死寂。
  躺在软塌上的赵姨娘,身子又开始抽搐,她艰难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剩含糊的呜咽。
  王大夫忙上前拿银针扎了几针,让她呼吸缓和了些,叹息着道:“国公爷,只怕姨娘不行了,你送她最后一程吧。”
  曾退之神色哀恸,脚下如有千斤重,缓缓挪到她面前,蹲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哽咽着柔声安慰:“卿卿,你放心去吧,害你的人我一定会替你找出来,将她碎尸万段替你报仇。”
  “血,出血了。”王大夫突然喃喃指着赵姨娘的身下,神色怜悯:“姨娘怕是小产了,先前时日尚短,诊脉也无法诊断出来,唉,可怜呐......”
  曾退之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着赵姨娘裙子已经被血浸透,那片眼红刺得他眼珠几欲爆裂,心神俱碎。
  他再也忍不住,仰头惨嚎着,发狂般奔进了夜色里。
  赵姨娘的手无力垂落身旁,艰难转动眼珠,扫过屋子里站着的人,像是在寻找着谁,最后难掩绝望,眼神一寸寸灰下去。
  明令仪站在角落里,嘴角上扬,朝她愉快无声大笑。
  她眼珠蓦然停止转动,所有的不甘恨意委屈遗憾,此刻全部凝固,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死不瞑目。
 
 
第51章   无
  头天晚上折腾得太晚, 次日早上明令仪起得稍微晚了些。秦嬷嬷打来热水边伺候她洗漱,边说着府里的八卦:“赵姨娘院子的下人先前吓破了胆,怕国公爷跟他们秋后算账要杀了他们, 跟那惊弓之鸟一样,四处在寻找出路, 赵姨娘死在那里都没有人管。
  最后还是徐先生看不过眼, 差人先去买了口棺材匆匆收敛了, 又将晋哥儿带到了前院去,岚姐儿大了些,只叮嘱她的奶嬷嬷好生看着。
  这怎么看得住, 奶嬷嬷也是个没主意的, 只由着岚姐儿在跪在棺材前哭。现在这个天气, 若是没有冰, 棺材再多放上半天, 就得开始腐烂发臭。”
  明令仪停顿了下,问道:“赵家可来了人?”
  “国公爷昨晚喝得烂醉如泥,在前面闹腾了一整晚,天快亮了才安生下来,长平一直在焦头烂额伺候他。许姨娘当家理事, 她找了借口推脱忙,哪还会让人前去报丧。再说她不去也有道理,姨娘娘家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秦嬷嬷撇了撇嘴道:“许姨娘以前多清高的人,谁见了都要夸赞几句,说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 现今也跟李姨娘没什么两样。这府里真是邪门,就算仙女下凡,最后也会变成吃人的厉鬼。”
  明令仪只笑了笑, 赵家人不是正经亲戚,许家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只是赵家现在出了赵将军,许家是清贵读书人之家,两家一文一武,再不正经的亲戚,也会变得正经起来。
  夏薇这时走进净房,略微惊奇地道:“夫人,小孙氏来了,说要给你请安。还真是稀奇,总算有姨娘记得要向主母晨昏定省了。”
  秦嬷嬷打了她一下,笑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打胡乱说什么,夫人不是也没有去向老夫人晨昏定省么。”
  “哎哟。”夏薇佯装吃痛,笑着躲开道:“若是夫人去向老夫人晨昏定省,要是老夫人盛怒之下,脑子受了刺激再醒不过来,夫人可就麻烦了。”
  秦嬷嬷白了夏薇一眼,她的话太大逆不道,不过瞧在她口风紧,在外人面前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也只有在她们面前活泼些,也就随了她去。
  等明令仪洗漱完,见时辰已不早,迟疑着道:“夫人,先让小孙氏坐着等一会,待你用过饭之后再让她进来吧。”
  明令仪从来都是先礼后兵,小孙氏也与她无冤无仇,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让她难堪,她微笑着道:“吃饭不急,夏薇你去让小孙氏到正屋来,我先去见见她,嬷嬷你去拿只金镯子,新人敬茶总得备份礼。”
  秦嬷嬷这才记起,原来小孙氏还是新姨娘初次见主母,想着她也可怜,才进府就遇上了这堆糟心事,忙着去拿见面礼了。
  小孙氏由孙嬷嬷伺候着,忐忑不安在偏屋坐着等了一会,见四下无人,她低声问道:“嬷嬷,你说夫人是不是故意要刁难我,让我坐在这里干等上半天,最后随意找个借口不见,胡乱把我打发回去?”
  孙嬷嬷也吃不准,当家主母看小妾不顺眼倒也正常,她想了想安慰道:“夫人怎么做是她的事,我们总得先守着规矩,断不能被人挑了理去。”
  小孙氏整晚都没有睡好,换了新地方认床,又连着经历大事,早上起来全身乏力,头也疼得厉害。她低头咬着唇沉思,左右为难是否将曾退之错把她认成明令仪的事告诉孙嬷嬷。
  打心底里,小孙氏并不想做任何人的影子,如果将此事告诉了孙嬷嬷,她说不准要劝着自己,反正已经嫁了进来,干脆借此机会生个孩子,以后有了一子半女,也能在府里立住脚。
  昨晚赵姨娘的惨状太令人难忘,她自己也是庶女,姨娘庶子庶女都不好过,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可她亦见过没有子女的姨娘,老了之后下场有多凄惨。以前孙知府未生育的老姨娘,还是自小伴着他长大的贴身丫鬟,最后人老珠黄后,独居在偏院一隅,伺候的下人也不上心,连生病了都没人管,最后死在屋子里,尸身都开始发臭了才有人发现。
  孙嬷嬷见小孙氏又在走神,怕她思虑过重反而伤身,细声开解她道:“从我们进院子起,下人都始终客客气气的,哪有半点为难的地方。你看这茶水点心,用的皆为上等货,先前在孙家时,你每次去夫人那里请安,别说好茶了,就是热茶都舍不得给一口......”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孙嬷嬷忙住了口,见夏薇走进来,曲了曲膝后道:“姨娘,我是夫人跟前伺候的夏薇,夫人在屋里等姨娘,请随我来吧。”
  小孙氏松了口气,忙起身还了一礼,与孙嬷嬷跟在夏薇身后去到正屋,上前深深曲膝施礼,双手递上绣着花开牡丹的荷包:“见过夫人,牡丹是我亲手绣的,绣工不好,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秦嬷嬷接过去递给明令仪,她拿在手上看了看,见绣工精巧,牡丹栩栩如生,又拿了准备好的荷包递给她道:“姨娘的手很巧,倒显得我的拿不出手了。快坐吧,对不住让你们久等了,姨娘用过早饭没有?”
  小孙氏双手接过荷包,急忙道:“多谢夫人,我不饿,夫人先去用饭吧,倒是我来得太早,打扰到了夫人。”
  明令仪见小孙氏不如初次见到的活泼,整个人都紧绷着,拘谨不安,怕再多说几句话她就要晕过去了,站起起身微笑着道:“你才进府,对府里也不熟悉,闲暇时可以四下去转转,秋天府里的菊花开得好,倒值得一看。需要什么只管去找长平,我就不多留你了。”
  小孙氏忙曲膝施礼告退,孙嬷嬷与她一起走出去,前后见下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两人皆还未回过神。待走出院子,小孙氏还觉得腿有些发软,喃喃地道:“嬷嬷,你说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么都摸不透她的性子呢。”
  孙嬷嬷贴着她小声道:“夫人额头边的发丝还有些湿润,肯定起床洗簌过后,没有先用早饭就先见了你,可见不是个拿腔捏调的。
  再说你才进府,先前吴国大长公主......,算了不说她,不管如何,夫人都没有必要为难你。姨娘,夫人给了你什么见面礼?”
  小孙氏悄悄将荷包打开瞧了瞧,见里面是只镶嵌着猫眼石的金镯子,倒吸了口冷气道:“夫人倒是出手大方。”
  孙嬷嬷也凑上前看了,满意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姨娘不用担心,这镯子真是贵重,你陪嫁中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来。”
  这边明令仪待小孙氏走之后就先去用早饭了,秦嬷嬷拿着荷包翻来覆去看得爱不释手,感叹着道:“真是难得,绣工比府里的绣娘都好。可见在孙家小孙氏真是没少吃苦。”
  夏薇不解地道:“嬷嬷,你说的话怎么我听不明白,绣工好怎么就能看出吃苦了?”
  秦嬷嬷斜了她一眼,“做针线活最伤眼睛,又需要长期低头,时日一长这背都直不起来,做人父母的哪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如此辛苦。
  真正世家女子也不过会缝补几针,会一手好绣活有什么用,又不是要去做绣娘。夫人幼时学的可是君子六艺,嘿嘿,夫人连线都缝不直,老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因为老夫人也不会。”
  夏薇偷偷瞄了明令仪一眼,见她微笑着用饭并未生气,也笑着道:“我也不会这些细致活,小时候家里穷,连个线头都宝贵得很,不舍得拿来让我练手。”
  秦嬷嬷打趣她道:“现在多的是布,你要不要学着做啊?”
  夏薇忙摆手拒绝,“我可坐不住,最不耐烦做这些事,还是算了吧。”
  秦嬷嬷见她如临大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知道明令仪不喜欢这种花哨的荷包,将荷包递给她道:“你去洗了收起来吧。”
  夏薇拿着荷包,知道明令仪大方,不会在意这么一个荷包,说道:“夫人不用收起来倒可惜了,秦嬷嬷你喜欢的话干脆拿去用吧。”
  秦嬷嬷耐心地教她:“别人送的礼物,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能随手转送给下人,没得让人说你猖狂。”
  明令仪在旁边也听得直乐,夏薇跟着秦嬷嬷学了不少规矩,比先前才近身伺候时完全判若两人,以后出去走动赴宴的机会愈发多,她多学些也有好处。
  她刚用完饭,长平就满头大汗来了,可怜巴巴地道:“夫人,许姨娘又突然病倒了,说是病得厉害都下不了床。赵姨娘那边.....,夫人,拜托你帮着搭把手,让赵姨娘早些入土为安。”
  明令仪顿了下问道:“国公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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