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映在月光里
时间:2021-02-19 09:56:53

  她长长松了口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月癸水已经迟了两日,看来这个偏方还是管用,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呢。
  *
  偏院里。
  明令仪根本不管前院的酒席热闹,躲在小院自成一统。晚上饭食丰盛,厨房采了湖里的荷叶,包了鸡慢慢烤熟,又拿新鲜的鸡头米熬了甜汤,再加了些时令小菜一起送了上来。
  秦嬷嬷撕开荷叶,顿时香气扑鼻,引得夏薇都快流口水,她笑嘻嘻地施礼道:“夫人,我先下去用饭了。”
  明令仪知道夏薇馋荷叶鸡,笑着挥了挥手,让秦嬷嬷也下去用饭。她将黄酒倒在铜壶里,又加了梅子进去煮开,酒香夹杂着饭菜香气,霍让甫一进门就被引得肚子咕咕直叫唤。
  “好香,我来得真巧。”他大步上前,从身后揽着明令仪,亲昵地靠在她脸颊边磨蹭,她头不住朝旁边躲,笑着道:“别蹭了,痒,你是小狗么,怎么这么爱蹭人。”
  “汪汪。”霍让在她颈边深深吸了口气,活灵活现叫了一声,又逗得明令仪直乐:“你不仅会学猫叫,还会学狗叫,还有哪些本事全部亮出来呗。”
  “我会的多着呢,幼时没人管,我到了其他皇子死绝之后才开始读书习字,那时候没事就成天学这些。”
  霍让放开明令仪,对着她眨眨眼道:“不过现在不学给你听,以后我们时日长着呢。”
  明令仪抿嘴笑,知道他喜吃甜食,将鸡头米放到他面前,问道:“你手上的事都忙完了吗,今晚怎么有空出宫?”
  霍让见鸡头米只有小小一碗,将碗又重新放到回她面前,抱怨道:“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再忙下去我真会疯掉了。”
  明令仪似笑非笑看过去,他慌忙老实交待道:“今晚不一样,我怕你受委屈......一丁点委屈,哪怕一丁点都不可以,就想陪在你身边。”
  她知道他不老实,明明是他想要看自己有没有难过,真是小心眼。明令仪也不去戳穿他,倒了杯酒尝了尝,霍让见了不满地凑上来道:“我也要喝。”
  说完他站起来垫着脚尖探过来,俯身像是街头表演杂耍那般,刁起她手中的酒杯一仰头,酒一滴不洒全部吃进了嘴里,看得她又傻了眼。
  “好酒,你在里面加了什么?”霍让放下杯子,舔着嘴唇回味悠长,偏着脑袋问完,又跃跃欲试凑到她嘴边来闻。
  明令仪见他眼神暗沉下来,忙笑着推开他的头,“里面加了梅子,快回去坐下,等下还有事呢,我只是尝尝,不会超过三杯,你也不能喝。”
  “不能喝酒真是遗憾,这么好的日子就该好好庆祝,一醉方休。”霍让惋惜万分,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撕了小块鸡肉吃了,顿时双眼发亮:“真好吃,宫里从来没有这么好吃的饭食,以后我都来你这里吃饭好不好?”
  明令仪白了他一眼,要是跟他这样玩闹下去,这餐饭估计吃到天亮也吃不完,她低头认真吃饭,提醒他道:“食不言寝不语。”
  霍让又要抗议,见她坚决不搭理自己,也只得闷头吃饭。两人吃完漱过口,坐下来刚吃了杯茶,乾一前来禀报道:“回老大,前面筵席散了,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有人在厨房那边守着,保管中间不会出事。”
  明令仪松了口气,见乾一退下后,霍让正目光炯炯望着自己,满脸期待,不由得笑了笑:“送曾退之一份大礼。”
  霍让急迫地问道:“什么大礼,杀人吗,要杀谁?”
  明令仪低声简单说了几句,又道:“现在还说不准,得等事情成了之后才能断定,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怪不得你要准备酒,真正是值得庆贺。”霍让恍然大悟,又眉开眼笑地道:“我也要杀人了,京城即将也要出大事,待事情过后,我会将明尚书他们召回京城。”
  明令仪知道他这些时日真的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他忙这么久就是为了她的娘家人,心中既温暖又不安:“还是以大局为重,若是能有更好的结局,先选对你最有利的。”
  “对我最有利的,什么最有利呢,放长远去看与在当下去看,选择不同兴许结局也会大不同。”霍让神情严肃起来,少见认真地道:“我会选择当下对我最有利的,眼下我最需要什么,这才是最为急迫的。长远太遥远,如果我不珍惜当下,根本没有以后,或者得到的,早已不是我想要的。”
  明令仪差点被他的话绕晕,怔怔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眼神重又溢满了笑意,毫不犹豫地道:“你现在对我是最重要的,我当然会选择对你最有利的啊。让你家人团聚,让你不再那么辛苦,不用费尽心思去杀人,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明令仪做事喜欢一步看三步,理智是理智,有时未免太过冷酷不近人情。霍让却不一样,他简单直接,像是把锋利的剑,剑出鞘就不管不顾直奔目标而去。
  其实他说得也有道理,事情在不停变化,谁也不能预料以后会发生的事,还不如珍惜当下。
  霍让总喜欢与明令仪挤在一起,原两人坐着离得还有些远,不知不觉他已经贴到了她身边,像是麦芽糖那般黏着她。
  额头靠着额头,他每说一句话,就要停下来偷亲她一下,惹得她笑个不停,“快让开些,弄我一脸的口水。”
  乾一站在门口,想进来又不敢,踟蹰半晌方装作咳了咳,明令仪脸颊微红,瞪了霍让一眼,装作平静地道:“进来吧。”
  霍让也装模作样地坐直身子,眼里却明晃晃写着嫌弃看过去,乾一都快把头垂到了地下,走上前飞快地道:“回老大,都已经完全办妥,赵姨娘开始发作了。”
  明令仪微微笑起来,起身道:“好,你们撤回来吧,别让人发现了。”她又对霍让道:“你快回宫吧,院子里肯定要来人了,我这里还有得忙呢。”
  霍让知道事情重大,怕留下扰了她的心神,只关心地道:“你自己小心,我会帮你看着些。”
  明令仪点点头,见霍让离开了偏院,进去净房洗漱了一翻,好让自己清醒些。
  不一会,府里灯火通明嘈杂起来,偏院的大门被砰砰砸响:“快开门,国公爷有令,让夫人马上赶去赵姨娘院子。”
 
 
第50章   无
  赵姨娘院子乱成了一锅粥。
  下人神色惊惶, 进进出出跑动忙碌,打热水的打热水,端药的端药, 空气中酸臭味弥漫,令人作呕。
  曾退之背着手站在屋中央, 头发散乱, 连腰带都来不及系, 外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眼周青色暗沉,脸色惨白, 颧骨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狂怒着一脚踢向跪在面前嬷嬷的胸口, 她被踢得大声惨叫, 向后滚了几圈, 瘫倒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声。
  原本在赵姨娘屋里伺候的丫鬟, 吓得匍匐在地上牙齿都咯咯直打颤,地上有水氤氲开,尿骚味渐渐飘散开,使得屋子里的气味更加难闻。
  见明令仪来了,曾退之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暴怒中带着丝微妙尴尬,令她有些摸不清头脑。
  只听他沉声道:“你来了正好,赵姨娘突然腹痛如绞,又不断呕吐,只怕是被人下了毒。这府里谁都脱不了干系, 把你们叫来,是我要一个个审,一定要把那背后下黑手的歹人抓出来。”
  许姨娘被嬷嬷搀扶着, 虽然默不作声,眼神却不时飘向软塌,怎么都掩饰不住眼里的兴奋,偷偷撇了撇嘴道:“国公爷,赵姨娘的院子都是她心腹在守着,她每天为了生儿子真是费尽了心思,谁知道她乱吃了什么东西,可别冤枉了好人。”
  小孙氏站在角落里,茫然又害怕,这时看到明令仪,突然脑子里灵光闪过,整个人都愣住了。
  先前曾退之醉意朦胧中含混不清的那句话,分明叫的是明令仪的名字。
  小孙氏原本对亲事还有些期盼,此时所有的希冀全部破灭,灰暗绝望袭来,她再也承受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孙嬷嬷怀里,忍不住低声抽泣。
  曾退之原本就愤怒烦躁,听到小孙氏的哭声更加难以忍受,见到她就想起先前新房的情形,前面还全身燥热,可下一瞬就萎了下来。作为一个男人,这等奇耻大辱,简直比杀了他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他现在根本无法面对小孙氏,她在这里只会更刺痛他,厉声道:“哭哭哭,哭什么哭,要哭给我滚回去哭!”
  小孙氏霎时脸色煞白,孙嬷嬷心里说不出的鄙夷,小孙氏没经过人事,她可是什么都懂。没曾想外表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定国公,居然是外强中干的软蛋,她还没在门外站稳,屋子里就已经哑了火。
  怪不得外面传言那么多,定国公府真是腌臢臭不可闻,小孙氏第一天进府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后哪还有安生日子过。怪不得吴国大长公主不肯将自己的孙女嫁进来,原来她也早就知道这府里不过是表面光鲜,心里直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也不想留在这里掺合这些糟心事,低声劝道:“姨娘,我们先回去,这里也没有我们的事。”
  许姨娘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阴阳怪气地道:“那可不行,既然大家都被国公爷叫了来,这是在说大家都有下毒的嫌疑,凭什么小孙氏能先离开,要走大家都走,国公爷可不能厚此薄彼。”
  曾退之神色阴狠,只斜了许姨娘一眼,她便讪讪住了嘴。小孙氏慌乱地曲膝施礼后,与孙嬷嬷一同离开了。
  赵姨娘蜷缩在塌上,此时浑身像是在水里泡过,头发全湿黏在脸颊,神色痛苦不住呻.吟。
  王大夫忙得满脑门子的汗,见她牙关紧闭灌不进去药,干脆心一横:“姨娘,得罪了。”
  他手用力捏住赵姨娘的下巴,用尖嘴壶将药往她嘴巴里罐,她被呛得不住咳嗽,鼻子嘴巴药汁不断往外喷,全身打摆子般剧烈抽搐之后,像是地上冒出来的喷泉,嘴巴将所有的药汤全部喷了出来,糊了她一头一脸。
  酸臭伴着药味,屋子里的气味更添了一层,让人都不敢张嘴呼吸,被憋得快透不过气来。
  许姨娘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她此时哪里顾得上臭不臭,只巴不得赵姨娘受尽折辱而死,好为她的泰哥儿报仇雪恨。
  她心中一动,对曾退之说道:“国公爷,我见着书上有记载,若是中了毒,首先得催吐,最好的催吐药可是泔水,甚至粪便水,越臭越脏越好,喝下去后先前吃进去的东西保管吐得一干二净。”
  曾退之冷冷打量着她,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失望:“许姨娘,我怜你失去了孩子,所以一直纵容你,可你未免太过心狠。赵姨娘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与你有嫌隙,她已经病得这样厉害,你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许姨娘紧咬着嘴唇,心中滔天恨意喷薄而出,仰头狂笑声音凄厉:“哈哈哈,我心狠,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的泰哥儿儿啊,你听听看,有人居然说我心狠,你的尸骨未寒,有人就快忘了你,倒可怜起罪魁祸首来!”
  王大夫早已对国公府的混乱见怪不怪,百忙之中还抽出耳朵听清了许姨娘的话,点头赞同道:“国公爷,许姨娘说得也没错,真有这般的催吐之法。不过赵姨娘现在已经吃不下任何药,再者就算催吐出来,只怕也已无用。”
  曾退之本来要训斥许姨娘,听王大夫这么一说,又将到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连忙追问道:“催吐出来怎么会没有用,她才没有发作多久啊!那解毒呢,解毒汤可有效果?”
  “国公爷,依在下看,知道赵姨娘中了何种毒,兴许还能试着解毒。”王大夫手上也沾满了呕吐物,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手,精疲力竭地道:“难就难在,当下并不知道她中的是何种毒,解毒汤亦无用,如果不能及时施救,赵姨娘恐怕熬不过今晚。”
  曾退之看着不断挣扎凄惨万分的赵姨娘,想到以前两人的柔情蜜意,顿时如坠冰窟冷得簌簌发抖,哑声道:“再也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王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毒实在太过厉害,在下也从未见过。按着嬷嬷先前所说,姨娘在早晚会空腹苦楝子叶子的汁,她已经服用了一段时日,若是苦楝子本身有毒,那也早该发作了。先前在下查看姨娘吐出来的秽物,也只有苦楝子汁,并无其他药混在其中。”
  “不可能!”曾退之额头青筋暴起,难以置信吼道:“不可能,要是没有别的毒,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病!肯定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把他们给我拉出去,狠狠地打,打到她们招供为止!”
  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砰砰磕着头,大声哭诉求饶:“国公爷饶命啊,就是给我一百个胆也不敢朝姨娘下毒啊!”
  “姨娘的苦楝子汁只由小的亲自经手,叶子也是由小的亲自采来清洗榨汁,旁边都有丫鬟看着,怎么会有毒。回姨娘屋子的时候还不小心打翻了一碗,又重新去厨房端了碗来,这些都有人看着,小的绝对没有说谎,要是有半点谎言,叫小的不得好死啊。”
  嬷嬷的头都磕得青紫一片,老泪纵横,突然又激动地道:“厨房的厨娘也可以作证,厨房里离不得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小的哪能说谎。”
  曾退之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怒吼道:“还敢狡辩,不是你们下毒,难道是赵姨娘亲自服了毒!给我拖出去!”
  王大夫看得不忍,听到嬷嬷说曾经打翻过一碗,眼睛一亮忙冲上前,扯着嬷嬷道:“打翻那只碗的碎片可还在,还有后来喝苦楝子汁的那只碗呢?”
  上前去拉嬷嬷的小厮停下脚步,迟疑地看向曾退之,他见王大夫似乎有了办法,摆了摆手道:“还不去找出来!”
  嬷嬷拉起先前洒扫清理的丫鬟,急着道:“是,小的这就去,姨娘先前喝的碗还在耳房,小的还没来得及送到厨房去洗,姨娘就发作了,小的这就去拿。”
  王大夫心里也焦急难耐,赵姨娘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等待不急皱着眉头也了上去,在堆放废物的角落翻到碎瓷片,手指蘸了蘸后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没有闻出任何的异样。
  回到屋子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曾退之更是满含期待上前一步,急切地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王大夫垂头丧气摇了摇头,净手后又去闻那只赵姨娘后来服用苦楝子汁的碗,始终没有闻出什么不同来。他心一横干脆用手指蘸了放到嘴里去仔细品尝,半晌后方大嚷道:“不对,两碗汁水的味道有些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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