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映在月光里
时间:2021-02-19 09:56:53

  吴国大长公主点点头道:“这倒是有道理。不过圣上后宫迄今无子,先前我还唤了宗正来骂过他一通,总不能让霍家江山断了后,得让他想出个法子来。”
  杜太后神情恹恹倚靠在软塌上,闻言掀起眼皮斜了吴国大长公主一眼,又垂下眼帘蘑不做声。杜琇被林老夫人一打岔,察觉到自己的不妥,听吴国大长公主的意思又是在替自己着想,心里的怨气也消散了些。
  “参见圣上。”这时听到殿外的宫女小黄门此起彼伏施礼请安,霍让随即大踏步走了进来,屋内的夫人们也立即起身跟着施礼参拜。
  “无需多礼,起来吧。”霍让随意抬了抬手,目光扫过明令仪,在她唇上略微停顿之后便移开了,上前对着杜太后与吴国大长公主叉手施礼。
  明令仪这才明白他说来看自己是何意,不着痕迹抬眼看去,杜琇神色既尴尬又委屈,却不时偷偷打量着他,杜太后板着脸,神情阴霾,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她既想笑又生气,不过分开这么一会他就迫不及待跟了来,简直是自投罗网白找一身不自在。
  “圣上来了正好,我正要差人去找你呢。”吴国大长公主见他坐下之后,旁边也就一些宗室亲近之人,直言不讳地道:“先前我还说到圣上的子嗣之事,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去?”
  霍让慵懒地斜靠在软塌上,挑了挑眉道:“姑祖母,你年纪这么大,早就该颐养天年,霍家子孙江山之事,你就少操些心吧。”
  “我能少操心吗?待以后下去见到霍家祖宗,我该如何向他们交待?”吴国大长公主见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
  怪不得杜相说他异于常人常常爱发疯,要不是先皇就剩下他这么个儿子,她哪会跟他费这么多口舌,早就联合宗室废了他。
  “姑祖母下去之后,若是真能见到霍家祖宗,你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只管实话实说,不用半点掩饰谎言,祖宗们心里自会有数。”
  霍让一本正经地回答完,又用缠着纱布的伤手去端茶杯,停顿了下又收回手,失笑道:“倒忘了手上有伤,不能随意动弹。
  姑祖母,这点你下去也别忘了告诉列祖列宗,他们的帝王子孙手曾重伤,留下了永久疤痕,身体发肤来自父母,不敢随意损伤,我的不敬不孝之处再多加一条吧。”
  他拿着伤手晃来晃去,吴国大长公主听他根本是话中有话,骂自己愧对霍氏祖宗,偏偏他还说得郑重其事,气得她脸色铁青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杜太后也觉着脸上挂不住,见他根本就是故意来搅局,将茶杯重重掼在案几上,起身冷冷地道:“我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屋里的人神色各异,忙起身恭送杜太后离开,霍让闲闲站起身,似笑非笑地扫了大家一眼,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大家三三两两往外走,明令仪走在最后,吴国大长公主走了几步停下来,抬手招呼着她上前,“小孙氏过几天就进门,你多看顾着她一些,以后你们姐妹和睦,互相扶持也有个照应。”
  明令仪只觉着荒唐透顶,想笑又强忍住忙低头应是,吴国大长公主见她姿态谦和恭敬,先前在霍让那里受的气散了些,这才满意地离开。
  到了宫门口,明令仪远远地就瞧见曾退之背着手站在马车旁边,神色慢慢淡了下来。
  他见到她们的轿子落地,向前走了几步,又觉得太过心急,忙生生止住了脚步。等到明令仪走近了,眼神飘忽上下打量着她,竟脱口而出道:“你嘴上口脂呢,早上时我见着还在。”
  明令仪见着他猴急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微微一笑道:“吃没了。”
  曾退之说出口后就觉着尴尬,顺势转了话题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别人都早已离开了。”
  明令仪笑意更甚:“吴国大长公主叫住我说了几句话,商议了小孙氏进门之事,恰逢国公爷双喜临门,就一时高兴多说了几句。”
  曾退之顿了下,竟莫名其妙心虚,咳了咳道:“走吧,天色已不早了。”
  明令仪见他几乎落荒而逃般上了马车,并没有觉着轻松,反而更加觉着棘手起来。
  马车到了府里二门处停下,明令仪马车在前,一下车见到眼前的阵势,真正大吃一惊。
  许姨娘与赵姨娘脸上带着泪痕,还在楚楚可怜地流泪,丫鬟嬷嬷立在她们身后,晋哥儿与泰哥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各自站在她们身边,双方像是楚河汉界割据,剑拔弩张局势紧张。
  曾退之的马车片刻后也到了,他甫一下车,两个姨娘就像是见到肥肉的狗,立即朝他扑了过去,扯着他的衣衫袖子,争着凄凄切切哭喊道:“国公爷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第48章   无
  “住嘴!”曾退之所有的踌躇满志, 被眼前的乱象瞬间冲得无影无踪,铁青着脸一声怒喝,哭喊声戛然而止。
  他暴怒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手指胡乱指着两个姨娘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个说!”
  许姨娘抢先流泪道:“晋哥儿见泰哥儿写完了先生布置的大字, 心生嫉恨二话不说抢过去撕了, 泰哥儿去跟他理论, 他竟然伸手就是一拳揍到泰哥儿脸上,他还嫌打得不够,上前将泰哥儿扑倒在地, 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她拉过泰哥儿, 指着他胖乎乎脸颊上的青青紫紫, 心疼得泣不成声:“国公爷, 虽然晋哥儿成了嫡子, 可他们终是同一父亲的亲生兄弟,他小小年纪竟敢如此狠毒,以后他若是继承了国公府,哪还有泰哥儿的活路啊。”
  曾退之看着泰哥儿萎靡不振的模样,怜爱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却一下尖叫起来:“疼,疼!”
  赵姨娘偷偷掐了把晋哥儿,他吃痛也张嘴大哭起来:“哎哟,好痛!”
  “国公爷啊,你看泰哥儿比晋哥儿还高壮几分, 两兄弟不过是闹着玩,晋哥儿能将泰哥儿按着打?许姨娘爱子心切我知道,可她未免也太夸大其词。
  你瞧晋哥儿的脸, 还不是被抓得破了相。我可怜的晋哥儿,要是以后留了疤,读书考学出仕说亲都要受影响,以后说不定就成了个废人了啊。”
  赵姨娘将张嘴大哭的晋哥儿拉到跟前,他的鼻涕泡破裂糊在破了的嘴角上,看得曾退之嫌弃地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道:“给老子擦干净,真是个小混账,瞧你脏得那熊样。”
  虽然口中骂晋哥儿,他还是掏出帕子来,亲手擦去了晋哥儿的鼻涕,瞪眼训斥道:“泰哥儿比你小半岁,是你的弟弟,长兄如父,兄弟就该友爱手足,怎么能动手打人!”
  “阿爹胡说!”晋哥儿根本不怕曾退之,立即反驳道:“阿爹怎么不友爱二叔,二叔也是你的亲弟弟,可二叔一家从来不敢回京,因为二叔是庶出,跟泰哥儿一样,是小妾生的贱种!”
  “混账!”曾退之没想到晋哥儿竟然敢如此顶嘴,气得全身直发抖,抬起手掌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他常年习武,晋哥儿一下被打得头嗡嗡作响,鼻子鲜血直冒,抽噎着连哭都哭不出来。
  赵姨娘尖叫一声扑上去,搂住晋哥儿将他的头往上抬,还用帕子试图堵住他不断往外冒血的鼻孔。
  曾退之从来没有对孩子动过一根手指,这次也是气急了,打完之后就又悔又心痛,吼道:“去叫王大夫来,你们都是死人吗!”
  王大夫背着医药箱,被下人扯着急匆匆赶了来,随后跟来的还有徐延年,他们看到门口的热闹,也顿时傻了眼。
  “快让他躺低些。”王大夫急声下令,曾退之见赵姨娘颤抖着手没了主意,忙将晋哥儿接过去搂在怀里。王大夫又是扎针,又是拿纱布堵,晋哥儿喉咙直咕隆隆作响,急得手脚乱登。
  明令仪静静瞧着眼前的闹剧,心中说不出的厌倦,曾退之枉为人夫人父,他唯一对得起的,怕是只有他自己。
  她思虑再三之后,缓步上前沉声道:“把他扶起来坐着,轻轻捏住他的鼻翼。”
  赵姨娘本来在旁边束手无策流泪,听到她的话当即厉声尖叫起来,像是要吃人一样恨不得扑过来将她撕得粉碎:“夫人,晋哥儿也叫你一声母亲,你就这么巴不得他死吗?”
  曾退之头也不抬,烦恼地道:“明氏你回你的院子,这里没你的事,你不懂就不要瞎掺和。”
  许姨娘神情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看着一身命妇服,与寻常判若两人的明令仪,眼中又闪烁着隐隐的嫉妒恨意,阴阳怪气地道:“夫人,可不是谁都懂治病,如果只看了几本书便充当悬壶济世的大夫,那要真正的大夫还有何用。”
  明令仪只管说完,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事。她只淡淡扫了一眼书卷气与淡然荡然无存,变得尖酸刻薄的许姨娘,突然愣住了。
  依靠在她怀里的泰哥儿,神情痴呆眼神茫然,频频点头昏昏欲睡。先前他还在笑嘻嘻地看着晋哥儿挨打,此时好像眼前的一切他都没了兴趣。
  她心中悲凉,双手适合道:“阿弥陀佛。”
  然后不再去看,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先前留在明庄的两家陪房终于回到了府里,明令仪将他们做好了安排,如今偏院不说铜墙铁壁,至少不会再如以前,阿猫阿狗都能随便闯进来。
  她想着先前门口的混乱,立即吩咐道:“嬷嬷,你出去吩咐大家一声,一定不要出去乱走动,府里要出乱子了。”
  秦嬷嬷虽然不知所以然,还是依言出去传话了,不一会她回到屋子,神色惊慌:“夫人,真出大事了,泰哥儿吐个不停,都神志不清了。王大夫说自己治不好,府里已经差人去请了太医正来医治。”
  泰哥儿的伤,在明令仪以前的世间都危险万分,请太医正来诊治,跟烧香拜菩萨保佑也没什么区别。她问道:“晋哥儿的鼻血止住了吗?”
  秦嬷嬷又愤怒地道:“止住了,他都血流得胖脸发白,直在那里哼哼唧唧。最后还是徐先生当机立断,用了你的主意才止了血,赵姨娘连声道谢,就差没跟徐先生跪下来,半点都没有提到你。”
  夏薇也跟着愤愤不平地道:“这府里要说最坏,晋哥儿第一,以前的齐哥儿是嚣张跋扈,可没什么脑子。这晋哥儿可不一样,就算是亲姐姐岚姐儿也照打不误。他不是当着面打,而是背地里使坏,赵姨娘又将他看做眼珠子似的,国公爷也只管着宠,根本就是个大祸害。”
  “先前他顶撞国公爷与二爷的那些话,他那么小哪里懂这些,还不是平时听到赵姨娘说了,在背后学了嘴。这做人父母的不能以身作则,能怪得了谁去,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活该!”
  秦嬷嬷最恨赵姨娘,狠狠的淬了一口后,又抱怨地道:“夫人就不该出主意,让他血流而死才好。当年赵姨娘可害苦了你,如今她的报应到了,就该让她尝尝失子之痛。”
  明令仪笑了笑道:“谁叫我心善呢。不过成为曾退之的孩子,才是最大的错误。”
  秦嬷嬷愣了下,长叹口气道:“这倒是,这府里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李老夫人就算是卧床不起,还不忘折腾人,我前些日子遇到过汪嬷嬷,她都瘦得不成人形,这么短短的时日,头发都全白了。”
  夏薇也心有余悸地道:“先前赵姨娘身边的紫藤,比汪嬷嬷还要惨,赵姨娘将所有的过错都安在了她头上。说是她欺上瞒下,故意偷了她院子里的东西,想要嫁祸给夫人,听说被毒哑了后,交给人牙子远远发卖了。”
  偏院里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安静呆着,赵姨娘院子里愁云惨淡灯火通明,许姨娘院子里更是彻夜未眠,哭声一直没有停过。
  太医正与王大夫,轮流忙碌了一天一夜,泰哥儿还是没有救过来,在傍晚时分终于去了。
  天气渐渐转凉,真正入秋的第一场雨终于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秋雨缠绵,开始还是蒙蒙细雨,渐渐地越下越大,再大的雨,也掩盖不住许姨娘发疯般的哭喊声。
  她已经连着几天没有阖眼,眼眶充血,像是疯子般冲进雨幕,尖声道:“贱人,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曾退之怔怔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儿子,听到许姨娘的哭喊,他要楞一会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缓缓站起身,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伤痛,低声道:“去拉住她,熬副安神汤好好让她睡一觉。”
  他又痴痴看了床上的泰哥儿一阵,才哑声道:“收敛了吧。”
  许姨娘被丫鬟嬷嬷拖了进屋,她衣衫头发全湿,上前抱住曾退之,嚎啕大哭道:“我们的儿子没了,泰哥儿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小啊!”
  曾退之神色木然,任由许姨娘抱着他推搡痛哭。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打了胜仗,官越做越大,年纪轻轻就已位列同相之职,可府里却愈发倒霉,阿娘重病,又痛失爱妾爱子。
  难道,定国公府真应了老姨娘临死前的诅咒,府里上下都不得好死。
  他想起老镇国公去后,老姨娘被李老夫人强行往口中塞了金子,她死得痛苦又惨烈的模样。悚然而惊,猛地推开怀里的许姨娘,跌跌撞撞冲出去,一口气跑进曾氏祠堂,长跪不起。
  明令仪更加约束着偏院的下人,不许他们出去走动看热闹。现在偏院有了小厨房,天气凉了之后送上来的饭菜也还是热乎乎的,此时下雨潮湿又有些冷,吩咐厨房晚上做锅子吃。
  夏薇端着小炉进屋,秦嬷嬷捧着摆放整齐的跟在后面,除了青菜萝卜粉条,还有切得薄薄的羊肉,铜锅里装着乳白色的汤,炭火通红,里面的汤已经快翻滚。
  “厨娘按着你的吩咐,用鱼与骨头熬了汤,又过滤了几遍,里面一点渣子都没有。”夏薇最喜欢吃肉,一边摆芝麻酱料碟子,一边笑着道:“就是羊肉少了些。”
  “晚上可别吃太多,当心积食。”秦嬷嬷笑骂,将炉子里又加了些炭,锅子里的汤滚了起来,正要帮忙下菜,明令仪笑着道:“我自己来吧,你们也坐,自己动手才有趣味。夏薇动得多,多吃一点肉也没事,吃完了再去厨房里要便是。”
  “我现在就去拿一些,今晚偏院都吃锅子,夫人又不拘着他们吃,只怕他们只紧着肉吃,去晚了就没了。”
  夏薇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急忙放下碗碟往外跑,才掀帘走出去,小丫鬟就上前来禀报:“夏薇姐姐,国公爷来了。”
  夏薇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意僵住,真是,难得吃个晚饭都吃不清净。她打发走小丫鬟,见曾退之已经绕过了影壁,忙转身进屋去递消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