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恨恨道:“这样的婆母谁爱要谁要去,可别赖在我们太子妃头上!谁家婆母的娘家人使那种阴毒的手段来害儿媳妇。我们娘娘肚子里怀的可是皇长孙!别以为惩治了那周萋萋,东宫就会把此事揭过,等太子殿下回来,咱们必要好好分说分说!”
“清音啊。”殿内传来太子妃的声音。
清音急忙转身答是。
“把人赶出去,再把齐太医请来。”
“是,娘娘。”清音得令,冲侍卫使了个眼色:“还等什么,速速这不相干的人撵出去!”
兰溪整个人被抗了起来,侍卫生硬的肩膀铬的她身子发麻,她满脸的难以置信,她是坤宁宫的掌事宫女,背靠皇后的人,东宫的人敢这么对她?!
而后的几日,兰溪每日都奉旨来请阮菱去坤宁宫。
一次两次,阮菱尚且能拒绝,可事出有三,她却不得不掂量掂量,毕竟那人是一朝国母,且还是她的婆母,亦没有被废黜。
“唉……”阮菱叹了口气:“清音,替我梳妆吧。”
清音拿起篦子,轻轻替她篦头发,担忧的看向她的肚子,月份逐渐大了,已经开始显怀了。
“娘娘,万一皇后没存好心思……”
阮菱看向她,眉眼有着化不开的愁思:“该来的躲不过,我不好一直不见皇后,传出去也会影响殿下清誉。”
坤宁宫内殿里,众妃刚散去,宫人便高唱道:“太子妃驾到!”
周皇后轻抿了口茶,凤眸划过一抹精光,等了这么久,这丫头终于肯来了。她淡淡道:“宣。”
暖阁内,穿过嵌玉屏风,室内铺着凌云花纹软绒地毯,金漆八窍香鼎里燃着淡淡的檀香。
阮菱缓步走过去,心中起码冷笑两声。
如此阴狠毒辣的女人,竟然也会点檀香。怕是坏事做多了,心中有愧。只是这香……
面上,她仍旧恭顺:“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周皇后细细打量着阮菱,她今日穿了一身碧色蜀锦,裙摆处绣着海棠图样的花纹,行走间贝锦如织,耀目流光,鬓间别着一支珍珠步摇,更衬的香腮似雪。
纵然周皇后见了阮菱数次,可再见到仍旧惊艳。好个阮家女,不愧是东京城第一美人,怪不得勾得太子神魂颠倒,搅合得这后宫许多事端。
“赐座。”
顿时有宫人给阮菱搬过梨花木交圈矮椅。
周皇后笑的一脸和蔼:“菱儿啊,本宫数次叫你前来,你迟迟不愿相见,可是为了周萋萋那事儿恼了本宫?”
阮菱当即站起身:“母后严重了,儿臣岂敢,乃是皇儿顽皮,时常闹的儿臣不得安眠,白日精神就差了些。”
“哎呀,你这孩子。”周皇后笑吟吟道:“快去库房里,寻来上好的东阿阿胶还有燕窝给太子妃送过去。”
阮菱垂眸:“多谢母后。”
殿内香气太过刺鼻,她不免拿帕子掩住口鼻,状若无意道:“母后宫里熏的什么香?”
“怎么,可是闻着不舒服?”
阮菱点头:“让母后见笑了,有了身子后对香料有些敏感。”
周皇后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招手:“兰溪,快去把香灭了,再搬几盆新鲜的鲜花进来,给太子妃去去味道。”
兰溪对上了周皇后的眼色,顿时招呼宫人搬进来几盆百合花,粉色,白色,橘色,交相辉映,上边还沾着晨露。
周皇后道:“百合花最能宁神,香味也浓重,能掩盖那檀香的味道。菱儿,可有好些没?”
那百合花一进来后,阮菱便觉得更加难受,喉咙间涨的,像闷着一口浊气吐不出去,身子也渐渐冒汗。
她手攥着椅子横木,急声唤:“清音!”
可四下里,早已没了清音的身影。
殿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暖阁的珠帘不知是被谁掀起,发出泠泠碎玉的清脆声响。
阮菱嘴唇发白,干的厉害,视线朦胧间,周皇后笑吟吟的看着她,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个男子。
一身湖水蓝的锦袍,高大挺拔,脸上冒着狂热与占有的笑容。
阮菱看向那盆兰花,又联想到一进屋那股怪异的香味,顿时反应过来了。她颤声道:“皇后?你疯了?!”
周皇后凤眸越发温柔,起身去扶她:“菱儿,你怎么了?”
“滚开!”阮菱怒喝道。
她顺手抄起一旁的瓷杯,狠狠撞向桌沿,她攥着那碎裂的白瓷片,直到那细嫩的掌心满是鲜血,阮菱才清醒了些。
她跌跌撞撞朝门走去,殷红的鲜血顺着莹白的手腕汩汩淌下,空气中弥漫着被加热的血腥味。
周家三郎满是疼惜,上前扶着阮菱:“太子妃,你这又是何必?”
“滚!”阮菱拼劲全身力气推开他,唇瓣被她咬破,借着这点鲜血她清醒了几分。她喘着粗气,恶狠狠警告:“本宫是太子妃,你若敢动我,太子殿下饶不了你,饶不了你们周家!”
周家三郎想不到如此娇弱的女子竟有这般气势,那双明眸凌厉的瞪向他时,他咽了口唾沫,一时间还真有些害怕。
周家三郎转头看向周皇后:“娘娘?”
周皇后拨弄着手上精致的梅纹鎏金护甲,冷笑道:“没出息的东西。周三,是想当一辈子庶子,窝囊到死,那么你现在便可以走了!”
周家三郎眼底划过一抹犹豫,终究对阮菱伸出了手。
阮菱疼的眼前一片发白,拼着狠将手中的瓷片狠狠扔了过去,却被周三轻松挡过。
周三哆哆嗦嗦的攥住阮菱的腕子,颤巍道:“太子妃,你别怕,很快的。”
说着,他便欲去解开阮菱的衣裳。
“你做什么?滚开!别碰我!”阮菱厌恶的看着男人一步步逼近,十只纤细的指甲拼命去扣门,指甲断裂,鲜血淋漓,钻心的疼痛让她身子摇摇欲坠,身后陌生男子的气息涌了上来。
阮菱拼命撞开了门,随后跌跌撞撞朝外逃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看不清路,看不清来人,只凭心中一股不甘的气血撑着,不敢停下。
长坤宫内,满院杏花梨白,随着和煦的春风,落下一场沁人心脾的微雨。
白衣少年懒洋洋的倚在栏杆上,双手背在脖颈上,潋滟的桃花眼紧闭着,唇边叼着跟不知从哪找的野草,哼着李国的吴侬小调。
随着一阵“扑棱扑棱”的震翅声,裴止缓慢的睁开眼,看着那蓝天上盘旋的雄鹰,讥笑道:“怎么,追夜也想阿姐了?”
追夜又盘算了三圈,仍旧没有落下来的打算。裴止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吐了那狗尾草,站起了身子,直盯着追夜。
追夜跟了他许多年,他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默契,若是追夜有事儿便会在空中盘旋三圈,且一直不落下来。
裴止眸光一凛,沉声道:“可是阿姐有难?”
第63章 回銮 永远,都不能恨我。
追夜高高鹰唳一声, 随后便不再盘旋,倏然往远处飞去。
裴止胸腔骤然一紧,不知为何, 他总有种没来由的心慌。
他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推开长坤宫大门, 便听见一阵女子哭泣声, 裴止走的急, 直接撞上那女子。
他皱起了眉,以为是那个送上来勾引他的女子, 想也不想便踹开了。
“殿下!殿下留步!我是东宫的宫女!”
清音被他踹中小腹,顾不上疼, 爬着攥着他衣角, 高声喊道:“七殿下!”
裴止顿时转过身,脑海里在听见东宫二字时, 一股难以言说的颤抖蔓延四肢百骸。他沉声喝道:“你是太子妃的人?”
清音拼命点头:“殿下, 皇后意图害我家主子,求您去救救她!求您……”
清音话还没说完, 裴止人已掠出十步外。
头顶上,追夜一路引着路。没多久, 裴止便来到了坤宁宫。
周皇后一早下的死令, 坤宁宫今日任何人不得擅闯, 是以看守在门前的侍卫见裴止欲闯宫门,顿时抽出长剑横在前头:“七殿下恕罪,这是内宫, 无诏您不得擅闯!”
“滚开。”一身白衣的青年怒斥道。
他眼底赤红,杀气毕露,低沉阴鸷的声音宛若地狱的恶鬼。
侍卫懵然抬头, 七皇子明明一袭翩翩白衣,可为何此时的模样,倒像是地狱来锁魂的鬼差。
裴止侧身躲过长剑,飞快踹翻另一人。随后大掌拧在那侍卫的脖颈上,阴沉沉道:“开门。”
“砰!”刀剑纷纷落地的声音,坤宁宫附件的宫婢太监都纷纷侧目朝这边看。
裴止眼下什么都顾不得,手劲也越来越大,几乎要将那侍卫脖子扭断。他再度道:“若再不开门,本殿下就先送你见阎王!”
“开……开门!”那人嗓子眼里极其艰难的冒出几个字。
“轰隆”一声,坤宁宫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赫然露出一身华服的周皇后。
周皇后笑吟吟的看着裴止,笑到凤眸的眼尾都愉悦的眯了起来。
她道:“七殿下,本宫终于把你盼来了。”
裴止松开那侍卫的脖子,“哐当”一声,宛若扔一条烂死狗。他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角:“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啊。”
“本宫等你多年了。”周皇后满眼笑意。
裴止冷哼了声,大步朝里走去。一旁的太监想拦着,周皇后急忙摆手,凤眸噙着精光:“让他去。”
内殿里,阮菱被安置在美人榻上,已经昏了过去,小脸惨白,唇瓣上的血珠已经干涸,纤细的手臂无意识的垂着,整个人像是被风雨过后的花朵,奄奄无生气。
一旁坐着个支支吾吾,畏手畏脚的男人。
但是二人的衣裳都十分整齐。
裴止眼底渐渐血红,一些难堪,污秽的记忆顿时涌入脑海,他的手臂不停颤抖,想去抚一抚阮菱的脸,却没有勇气。
事情到了这儿,裴止便是再傻也明白周皇后的用意了。
阿姐是引。
好一个请君入瓮。
他痛苦的低吼了一声,转头看向周皇后:“毒妇!”
周皇后毫不畏惧,娇声笑道:“若不是用了这法子,也见不到七殿下你啊。要怪就怪她那张脸啊,太祸水了,不近女色的七皇子,也没能躲过去啊。”
“你当年就是用这个法子害的我母后!如今,你竟敢故技重施,算计到我阿姐身上了。周齐鸾,本殿下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周皇后冷笑了声:“本宫用了又如何,招不在多,管用就行。你瞧瞧,动了太子妃,你不就巴巴的赶过来了么?裴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觊觎自己的长嫂!”
裴止黑眸如血,瞥了眼地上的碎瓷片,随后转手屈腕便射向那榻上的周三。
周三梗着脖子,身子痉挛了两下,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声音,脖子便喷出两丈高的血,轰然倒下。
周皇后面上无撼,可脊背却不停的在发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好啊。不愧是从李国活着回来的质子,本宫当年真是没有看错人。”
裴止看着那汩汩喷涌的鲜血,舔了舔唇,胸腔里一股嗜血而兴奋的念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观。
他歪着头,把玩着掌中另外一碎瓷片,低低道:“皇后娘娘就不怕下一个是你么?”
周皇后凤眸微凛,不屑道:“本宫为何要怕,再有半月,便是先帝祭祖的日子,每年这时候已故的太妃们都会获得加封。裴止,你不想你母亲死后多年,连一份哀荣都没有吧?”
这话一出,裴止果然变了脸色,他狠狠扔了那碎瓷片,低吼道:“无耻!”
眼见着裴止狂怒,周皇后的精神却是渐渐放松了下来。果然,只要捏着宸妃的事儿,裴止就会像一个困兽一般,长大了又如何,只要捏准了他的软肋,照样还是个毛头小子。
而如今,他的软肋除了已故的宸妃,看样子,又多了一位。她派去的那些女子不是没有用处的,虽近不了他的身,却可探听出来他曾和太子妃单独相处过好几个时辰。
“啧。”周皇后笑了声:“阿止,你还是对母后客气一些才是。”
“滚,本王的母后早死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周皇后抚了抚凤冠,回忆起了当年往事:“当年本宫是用了迷香哄骗入宫伴读的宸妃不假,可毕竟你现在是皇室的血脉,本宫也给了你们非同寻常的名位。怪只怪,宸妃是个不听话的,本宫本打算借着她的肚子,弄一位皇子来抚养,可没想到她自己竟不知廉耻的喜欢上了圣人,还当上了宸妃。妃子的孩子怎么能由皇后来抚养呢?”
她手指着裴止:“而本宫,亦不会让你成对本宫有威胁的人。宸妃啊,真是可痴情人。本宫只稍稍挑拨几句她就去圣人那哭闹不停,渐渐失了宠。她死后,本宫本打算直接抚养你的,可你啊,小小年纪,却一身的反骨,本宫要惩罚你,派你去李国做质子。你瞧瞧,如今这气派的七皇子,像一把待出鞘的冷血利剑,出落的多好呀!”
“说完了吗?”裴止阴恻恻看着她。
“还不够!”周皇后看他几欲崩溃的样子越发的得意,打蛇就要打七寸。她骄傲的扬起头颅:“摆在你面前就两条路,一你拒绝与本宫联手,这样你的心上人便名声尽毁,一尸两命,二你同意与本宫联手,本宫此次就姑且放了她。”
裴止冷着嗓音:“那我若是想选三呢?”
意料之中的答案,周皇后笑眯眯的看向阮菱,意味深长道:“那你和太子妃今日绝走不出坤宁宫!”
“先前你怒闯坤宁宫时,宫外的侍卫拦着你已经被附近宫人所知,即便本宫今日放你出去,可那流言蜚语可是会长脚的,本宫也控制不住呀。裴止,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流言蜚语对于一个后宫女子,有多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