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庶女。”谢明允补充道,他本不喜嫡庶之分,但此时乃道清事实,见苏谨面色隐怒,又道:“终为皇室,怎可受此羞辱,便算是起因不得见人,也可买通春风楼一硬人员,对外唬说是早就定下要赎身这小倌。”
“如此,你们二人便不算是为小倌大打出手,而是你,见色失智,觊觎她府中男子。”
“皇权在上,若是参你一本也无妨,虽说动不了苏府,让你受点皮肉之苦解恨也算不错。”
苏谨大惊,顿时不知如何反驳,这……这道理她未必不懂,皇家颜面终究是高于一切,若是……
她惊出了一把冷汗,却强撑着不想让人看笑话。
却不知苏言在一旁将她神情变幻看了个精确,苏言耸肩,不置一词。
谢明允起身往门口走,衣摆扫过空气带起轻微风声。
苏言笑了笑,又想谢明允为何会与苏言计较,辨个口舌之争,要知道他虽然心计多端,却也向不显露在明面上。
莫非……
这会儿,谢明允与苏言擦肩,苏言冷不丁握住他手腕,骨骼纤细像是一用力就会折了。
谢明允偏头,就见眼前女子笑得眉眼弯弯。
“你是不是在为我出气啊?”
第19章 5.27已更新
“我……”
谢明允难得有些迷茫。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苏言和她妹妹起争执,和自己有何干系,更何况方才她本就不曾落于下风,自己谈何“维护”,“出气”。
但若非如此,自己又为何出言,自然,若他是那燕王之女,自有千种百种方法令苏谨身败名裂。
但他不是。
冷风吹过脸颊,谢明允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扑了扑,苏言的色心悄悄动了动。
不行,苏言心想,撇过头忍住不看。
不能被美色打动,就忘了眼前这颗黑心白莲花有多黑,更何况刚才那一番话,再不能更明显地提醒她——谢明允黑化程度。
但好像又是为了她……
苏言难得有些迷茫了。
“还是……谢谢你。”苏言道。
闻言,谢明允一时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他正想开口说一句“与你无干”,却被身边恼怒的声音打断。
苏谨在旁边站了半天了,就看着这两人似卿卿我我,气不打一处来
可……谢明允所说,不无道理,她甚至有些胆寒。
若真惹恼了他,恐怕不是好收场的。
苏谨愤愤心想,蛇鼠一窝果然不错,一对狗妻夫。
以后绝不能给她们抓到任何把柄。
然后一溜烟地走了。
笑话,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苏言:“……”
算了,不管这劳什子妹妹。
读书没个正形,闯祸第一名。
夜晚,酒楼高阁。
苏言喝了一口酒,差点没给喷出来,太呛了。
看着熟悉的场地,熟悉的歌舞声,苏言也很无奈,也想赶快溜走。
她只是出门溜达溜达,没料到路上碰见了“苏言”这几个好友,倒也真是“飞来横祸”。
王远,李斯,范何其三人,“苏言”的狐朋狗友,王远此人,先前苏言就碰见过,总之是典型的纨绔女子。
李斯要稍微收敛一点,倒也不是她本性如此,只是她母亲几年前官位被贬,至今没有回迁,她便因此收敛些许,但毕竟与“苏言”是好友,行事作风也不怎么样。
范何其此人,就另当别论了,她是苏言好友中较为特殊的一位——寒门子弟。
十五岁时中举,后来进京赶考,高中进士,但其年龄尚不足以为官,便留在了京城,为苏府门客。
自然,这门客不是养在苏府本府的,苏母广收门客,意在引才,这些门客被苏母安置在不远处的一所宅子,有专人伺候着。
其实“苏言”并不太待见这位门客,但……谁让她文采斐然呢,能帮“苏言”免了不少学问之苦,说起来,这方面“苏言”和苏谨简直是半斤八两,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哎,言儿,上回你说要陪你家那娇夫郎,错过了一场好酒,”王远灌了一杯酒,对着苏言,她只得也回了一杯,但只喝了一口。
就不能不喝酒吗,苏言心想,她是医生,不管是职业习惯还是生活习惯,都不能喝酒。
推杯换盏间,其乐融融。
苏言突然想起来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其实并不相通”。
她犹豫了一下,移到了一旁坐着的范何其身边。
第20章 夜
笙歌燕舞,看台中心十几个舞男翩翩起舞,众人中,无论是高官之女,还是攒钱一见姿容的平民百姓,无不被中心那名舞男吸引了目光。
中心男子身着火红霓裳,长袖一扫,散至舞台开外,不知掠过何人的脸,勾起一阵骚动起哄,袖口一收,芊芊素指复又拢了轻纱,起舞弄清影。
待到一曲终了,伴舞纷纷散去,苏言方抬眸,正见男子立于纷飞花瓣中,模样清丽,身姿修长,底下一片酒后的叫好声,粗着嗓门的高声大喊的,随处都有。
王远和李斯二人自然在其中,王远更是高声挥袖:“美人儿,到这里来。”
一旁有人骂骂咧咧:“老子先看上,谁这么不长眼,敢……”
她身边的女人忙扯着他拦住,示意她往王远几人这边看,这女人眯着眼睛,看清后立即噤了声。
那不是与苏丞相之女交好的王远吗?
王远向来如此“狐假虎威”,其母三品官员,听上去威风,实则在这些京官之女眼中都不够看的,若非她身边有个“苏言”,“苏言”却不是个善茬,母亲权倾朝野,谁也不愿与她结下梁子。
底下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苏言收回了目光,几乎立刻是意识到这是借了自己的身份。
天可怜见,她并不想继承原著那番“风流纨绔”,落得个坏名声,处处给自己立了不知多少看不惯她的人。
于是苏言十分真诚地对王远表明:“不,我不需要,那是你的事。”
王远要如何调戏亲近这男子倒也无妨,左右别叫来侍奉她就行。
王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许多日不见,竟如此生分?再说了……”她指了指低头走来男倌,“你不是一贯偏爱这类型的?”
苏言:我不是我没有!
原主作的死,什么时候才能不牵连到她,苏言就该上山焚香了。
“我……”苏言想说我她娘的对这款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一贯偏爱如此类型……”
不知是不是错觉,走近的那名男倌眼睛似乎亮了亮。
苏言又道,“不过如今口味有变,倒也觉得一般。”
说完扯着范何其吃起了糕点,苏言不得不承认,不愧是风月之地,便连糕点都做得这番别致,桃花酥,果子饼,玲珑月饼,色泽诱人不说,味道还别致,像是寒冬里体验了四季芬芳。
王远笑了一声,“那便我一人享用了”,便半搂着那男倌,玩起了喂食的游戏。
范何其在一旁面色奇怪:“这不似你以往作风。”
其实换做是以前,她是断断不会这般直言的,尤其“苏言”并不甚看重她,但方才苏言舍了另外二人,反倒坐到她身边与她谈了起来,一时问候宅子里衣食住行如何,一时和她讨论酥饼果子味道如何,着实是一副亲和模样。
“嗯,你都说了那是‘以往’了,”苏言不怎么在意,说白了三人中最不了解苏言的,就是这范何其,她们几个人聚会,叫上范何其的次数屈指可数,了解“苏言”最浅的就是她。
苏言含了一块果子饼,道:“如今春闱在即,我身为丞相之女,总得用功靠个功名,倒也不说如何高中,不落于下等也算是增光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其实是苏母昨日特地拖丫鬟传了口信,当着谢明允的面,让她靠出个功名,还暗示苏言,只要她应考,定然榜上有名——但苏言自然不能在旁人面前说,否则不小心流出去可是舞弊的罪名。
但实话说,苏言想自己考一回,不靠苏母,也得争口气。
范何其惊了,“你要科考?”
这话声音惹来几人侧目,范何其自知失礼,忙闭口不言,半晌才小声问道:“你有何必要去考,苏丞相自会为你安排官职。”
苏言摇了摇头,无奈道:“终究是‘名正言顺’些。”
“……”范何其半是羡慕半是心惊,“祝你顺利。”
苏言闷了口……里的茶水,想起这事就心烦又无奈,她这现代人的思想和文化,在古代可还有施展之地不说,要科考,面临的第一大难关,便是字。
她从医多年,早就练就了那一手除了内行人谁也看不懂的“狂草”,倘若有五个字,能一笔写成绝不写做三笔五笔。
练字,实属科考面前一大关卡。
又是深夜,苏言纠结了一会,去书铺买了本字帖,打算回府练字,忽略了店里伙计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选了副最为基础的,差不多是这时代十岁出头,读书女子用的临摹字帖。
没办法,在这里,她写字水平的确连十来岁的小孩都比不上。
苏言摸了摸衣襟,怀里放着一带楼里另点的糕点,用厚厚几层油纸打包系绳,应当不会有油渍溢出,她卷了卷字帖,塞入宽大袖袍中,摸着黑回了府。
此时天色属实不早了——苏言也觉得自己这习惯算不得好,似乎是府中实在少有乐趣,她一旦出府,总是流连忘返,更别说今天还遇上了王远几人。
糟了!
先前答应给谢明允的簪钗还未曾买!
苏言恨不得敲自己一脑瓜,又把事情给忘了,果真是“酒色”误事,哪怕只是看旁人喝酒观旁人享用美色。
也罢,首饰这类物件还是要本人亲戴上方知好不好看,还是下回寻个由头再与谢明允一道出去,到那最好的铺子里挑选,逐一逐样试过,就不信买不到让他心满意足的。
苏言如是自我安慰。
临近院门,苏言竟莫名有些期待。
谢明允此刻是否还没睡,正挑灯夜读,翻阅着那些在她看来晦涩难懂的书籍,又或是已然熄灯入眠,呼吸沉沉神情宁静而安然。
苏言明明心底已经做好建设,便是屋内一片黑暗也罢了,可真进了院子,没见到熟悉的灯火,却又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只得自我慰藉般心想:果然攻略任务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换了别人,三番两次示好,依旧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肯定就放弃了。
算了,看在进度已经今天涨到十九的份上,暂且放宽心。
“小姐。”山楂山药二人昏昏欲睡,苏言都走到了她们眼前,才慌忙行了礼,“公子睡了没多久。”
苏言“嗯”了一声,说道:“今日辛苦你们了,我回来得晚。”
两人慌张表示不辛苦,这是分内之事,苏言也懒得掰正这主仆关系——左右自己院中待遇尚好,且她也不似其余官家女儿有那些虐待下人的怪癖,山楂山药二人在院里日子也算舒坦。
对她来说,首要的还是男主谢明允这处,其次便是在完成任务前保全苏府,其余实在是没功夫了。
苏言挥手让二人回去歇息,自己一迈步跨过了门槛,她放轻脚步进去,一边拿出怀里油纸包和袖里字帖,心想练字之事今日作罢,总不能扰了谢明允清梦。
可一经过桌子,靠近谢明允床铺之处,忍不住抬头看了眼。
苏言却是一惊,谢明允正靠在床头,微亮月色下见他眼眸清明,此时深冬只着中衣,上半身却没盖褥子。
谢明允抬头,眸中盛了浅浅的目光,苏言竟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将手中物事放到桌上,正要开口,却被谢明允打断
“你去逛酒楼了。”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是笃定的神态。
苏言:“……”
若不是此时时机不对,她真想说一句,谢明允莫非是属狗的。
谢明允拢了拢中衣,歪了下头,靠在床边。
由于姿势的原因,他只能抬头才能看着苏言,纤长的睫毛扫了两下:“已经亥时了。”
第21章 回家
此时夜色正深,萧瑟的冬季不闻蝉鸣,下人皆已屏退,周遭只余一片静寂的呼吸声。
苏言面对着恍若轻叹的一句“亥时了”,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
谢明允这是……生气了?
因为她回来得晚,还是出府时没有带他,抑或……因为她去了酒楼。
这点淡淡的怒意实在无迹可寻也无从查起,于是她只能问道:“怎么了?”
谢明允反而不答,苏言只得大胆猜测:“是不是你不喜我饮酒,但你真的误会了,我并未喝酒,只是在酒楼看了舞吃了些糕点。”
说着,见谢明允没有半分相信的意思,她急匆匆赶了个来回,把桌上油纸包提了过来,温热的还散发着糕点的香气。
她打开纸包,递到谢明允面前,“喏,这会信了吧!”
“我怎知你不是在酒楼饮了酒,又随意要了份糕点回来唬我。”谢明允不知为何,想到苏言方才所说在酒楼赏了舞蹈,心口有些发闷,却不便道明,只顺着苏言的话质问,却又觉得这所谓“并未饮酒”也是唬人。
“真没骗你……”苏言有点无奈,但喝没喝酒要怎么证明,难道还能有现代的酒精检测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