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男生的语调懒洋洋的,“要是能换个更靠谱点的理由,会更好。”
“……我的理由哪里不靠谱了,季圆音就是因为你才非得要针对我好不好。”
纪枣原冷哼一声,“她从一开始就想着要怎么把我干掉然后跟你双宿双飞,我上学期之所以腹背受敌,有一半的原因都是来自于你。”
谢大佬语调微扬:“哦,这样?”
“那不然咧?”
“所以,”
少年慢悠悠地,“为什么把你干掉就能跟我双宿双飞了?”
“因为我就……”
纪枣原的声音忽然哽住。
“因为你是看守鹊桥的王母娘娘?”
“……”
“因为你是嫦娥奔月前吃的那颗仙丹?”
“……”
“因为你是朱丽叶自戕的那把剑?”
“闭嘴吧你。”
纪枣原咬咬牙,“因为老子是你爹。”
谢大佬弯了弯唇,没说话。
安静了不到两秒,还是话痨小纪没忍住:“对了,谢夏谚,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擅长跟人同居吗?”
“……”
“或者说,你喜欢跟人同居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唉。”
女生叹了口气:“因为我很讨厌跟人同居。”
“……so?”
“所以,就算我以后谈恋爱结婚了,我也喜欢分居的那种形式。”
纪枣原正儿八经地思索着,“或者住对门,或者住上下楼,如果实在没有钱,就租个豪华点的大户型房子,一人一间主卧,这样也行。”
谢夏谚沉默了许久。
“……钱我应该会有。”
他说,“但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说,嗯……你不觉得,两个人每□□夕相处的没有半点个人空间,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吗?爱情是需要幻想的,荷尔蒙的分泌,是需要刺激,如果你完全了解另一半的缺点和怪癖,久而久之,爱情就会退化成麻木的室友情。”
纪枣原就像在科普一篇论文一样严谨地解释着,“当然,我指的不是说要伪装骗婚什么的,我是指,有时候,百分百的接触和了解,反而会让人失去吸引力。你觉得是不是?”
“……”
“你怎么不说话?要是你不认可我的观点,也可以说出来,我们自由讨论嘛。”
“我觉得……”
谢夏谚停顿了两秒,缓缓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是吧。其实我的想法可能是有点不太符合大众认知,但是认真思考一下,摒除固定的旧有观念,就会发现是有科学逻辑在的。”
男生点点头:“嗯。有逻辑。”
“你放心。”
他一本正经地,也像在科普论文:“我懂分寸,会给你个人空间的。”
“……”
第68章 三周目
纪枣原很快挂掉了电话。
但是她坚持认为,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心虚或者害羞。
而是时间实在太晚了,再聊下去,很影响明天的学习。
挂电话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哦,我刚刚说的话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了部电影,对里面的社会现象有所感触,所以跟你讨论一下而已,一种哲学上的讨论,你别多想啊。”
谢夏谚“嗯”了一声,而后随口问道:“什么电影啊?”
纪枣原:“……”
“趴”的一声,她挂断了电话。
说真的,这个寒假自从那天“坦诚相见”后,她就没再见过谢夏谚真人。
好像是因为确认了小外甥女的身份,所以全家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去沪市探望家里的长辈了。
讲的直白一点,就是认祖归宗。
所以,之前纪枣原天天出去学习,是真的学习。
她纯粹就是不想在家里跟季圆音朝夕相处的增加沟通和吵架机会,才主动把空间让给对方,自己能避就避。
对方猜测的什么去见谢夏谚,勾引谢夏谚,和谢夏谚双宿双飞,通通都是臆想。
有时候纪枣原都觉得,她买这个手机的性价比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之前是和纪富婆激情夜聊,每个月的话费支出都让她愁容满面。
现在是和谢夏谚同学天天battle,有时候想找条聊天记录都要往上翻到手指发酸。
这种状态要是一直持续下去,搞不好明年移动公司就会给她送贺岁年礼了。
……噢,说到年礼。
谢夏谚倒是真的给她邮寄了年礼。
是一个复古款式的雕花镶铃小铜箱。
设计的非常精致非常漂亮非常豪华但
它就真的只是一个空铜箱而已。
纪枣原思索了许久,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刻寓意,于是满怀期待地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
对方很肯定地回复她:“对,寓意深远,算是你学习的尺度。”
“尺度?”
“嗯,尺度。”
男生的语速慢悠悠的,在电波的传递中透着一种撩人的慵懒:“剩下一学期,你写的试卷只有能把这个箱子装满,清华北大就任你挑了。”
他说:“加油。”
纪枣原:“……”
“怎么了?太惊喜了以至于说不出话了?”
“……如果我有罪,法律会惩罚我。”
小纪同学握着手机,十分平静,“而不是让我禽兽不如的同桌每天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抽筋剥皮完后还要剜心刺骨。”
禽兽不如的同桌:“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我是为了你好。”
——对话就结束在这里。
纪枣原强行挂断了电话,避免自己在除夕夜被一个恶毒直男气的肝疼。
是的,除夕夜。
她满怀少女心地主动打电话给他,就换来这么一场结果。
果然纪富婆说的没错,爱情就是这世上最苦的毒,谁喝谁哽喉。
……不过,跨年那一刻,客厅墙上的时钟走到十二点整的时候,纪枣原还是收到了谢夏谚的短信。
接二连三的,有好几条。
“之前忘了说,要祝你新年快乐。”
“祝你新的一年过的开心,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要是不喜欢学习,觉得很累,不学也没关系。箱子就拿来装糖装花生装袜子吧,随你。”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高兴最重要。”
“你禽兽不如的同桌会帮你兜底的。”
“新年快乐。”
这个时代,她所居住的城市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那一刻窗外的烟花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把整个天空都照耀的如同黎明一般。
纪爸爸在门外点燃了炮仗,一边向她招手喊她出来看烟花。
纪枣原对着屏幕上的短信弯了弯唇。
而后走到露台上,对着漫天的烟火许下了新年的愿望。
祝我新年快乐。
祝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而后掏出手机,回复短信。
“也祝你新年快乐呀。”
……
总而言之,纪枣原的整个寒假,过的还算圆满。
虽然失去了一个有趣且有用的时空金手指,但帮谢夏谚找到了他的外甥女,还侧面捣毁了一个犯罪团伙,纪枣原觉得,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而且还送走了讨厌的季圆音,让家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后面大半个寒假,她都和谢夏谚同学保持了挺紧密的线上联系。
大部分时间是监督学习,解答疑难问题,偶尔约着打打游戏,也时常聊些有的没的,人生未来梦想等等。
这种状态对于纪枣原来说,其实还蛮舒服的。
彼此对某些状态都心知肚明,但都极有默契地不去打破那个平衡。
可以享受暧昧,乐于交锋,也不会因为关系太过明晰而陷入争端,出现不合时宜的腻歪和争吵。
现阶段,学习最重要,说到做到。
事实上,对于纪枣原来说,新的一年真正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开学后班主任宣布的“人事调动”。
——宋曦兮转学了。
转到了沪市的国际学校,重新从高二开始读,据说是准备出国。
而人缘极好关系网密布的纪枣原则听说了更多的内幕:宋曦兮是转到了慕煊所在的学校,一个蛮厉害名气蛮大的私立贵族学校。
学费当然是她家里自己付的,但入学关系好像是慕煊帮忙打通的。
据说宋曦兮已经去慕煊家里拜访过了,甚至大半个寒假都是住在沪市的,对方家里人很喜欢她,打算送她和慕煊一起出国,好在国外互相扶持,保护感情。
……
这其中,有多少信息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消息是宋曦兮故意传回来的,纪枣原不知道。
也不想去知道。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宋曦兮好像又有点变回了“原来”的那个样子。
就是还喜欢着许林鹿时候的,那个一腔热情,有点恋爱脑和烂漫的宋曦兮。
上学期的宋曦兮,虽然从纪枣原的角度,就像个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的攻击狂,总是莫名其妙地针对自己,表达一些过于极端和无根由的仇恨,非常招人烦。
但从客观的,路人的角度来看,她其实还挺有魅力的。
十七八岁的青葱少女,外表既有学生的朴素和稚嫩,骨子里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韵味。
望向众人时,眼神总是漫不经心的,满不在乎的,配合上艳丽明媚的骨相,非常能够激发异性的好奇心和挑战欲。
甚至她新鲜的语言措辞和世故的说话风格,也让她变得格外迷人。
那个时候,她对慕煊有好感,却又不是很把这份好感放在心上,坚持自我,我行我素,并不会因为慕煊是个多帅多酷多有钱多受欢迎的校霸富二代,就卑躬屈膝地去迁就对方。
那个时候,纪枣原对于她的这一个行为,还是蛮欣赏的。
但是现在,宋曦兮好像就被格式化删除了某段程序一样,又有点“旧态复萌”的影子。
纪枣原主动被动地听了很多关于她的八卦,不管内容是什么样的,核心都表达了相同的一个主题:宋曦兮和慕煊的爱情是多么多么的甜,慕家对宋曦兮又是多么多么的好。
啊,宋曦兮能谈上慕煊这样的男朋友,真是上辈子走了大运!
包括宋曦兮自己发的空间动态,都无一不透露着这样的情绪。
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人生和另外一个人这么强烈地绑在一起呢。
纪枣原不明白。
也不喜欢。
她喜欢自己就是自己,自己只有自己。
可以暗恋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因为一个人患得患失,辗转反侧——这些都没关系。
但最好不要生活中处处都是他,全部的话题都围绕着他,所有想分享的动态都是关于他,也不要因为他就努力地改变自己,费力地改变自己,花费大量精力适应对方,配合对方。
不要毫无保留地去爱对方,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同时还执着期待着对方能为你付出一切。
这样的感情,在纪枣原眼里,根本就是畸形的。
她当然不会强迫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要跟她秉持一样的恋爱观。
但,如果未来谢夏谚这么对待她了,那无论那时候她是不是喜欢他,她都会下决心斩断这段关系。
……
“回神了。”
面前突然挥过一只手。
谢夏谚同学靠着椅背,懒洋洋地丢给她一张纸:“看看。”
“这什么?”
“行程安排。”
他看上去很困的样子,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周六要出发去沪市参加半决赛,夏娅做的计划订的机票,表格给你打出来了,你准备准备。”
“……啊。”
纪枣原后知后觉地点了下头,而后忍不住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
太空城市设计大赛的半决赛就在下周一。
当场宣布晋级名额,而国际决赛时间就定在下月初。
但现在回想起来,谢夏谚带她一起去高级餐厅吃午饭邀请她加入团队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女生撑着下巴:“我已经是个老人了。”
追忆往昔,感慨人生,完全就是暮年的特征。
谢夏谚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道:“有件事情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
“啥?”
“十年之后,你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啊?”
“还是没有?”
“……哈。”
“不应该啊。”
他露出几分思索,蹙着眉低语道,“难道十年后老子破产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