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只是一个特别一些的NPC吧,不需要过多在意。
强行给自己一个安慰,穆瑾思绪一转,又转到了段榕榕那里,若有所思的表情一下子变苦。
都要过年了,难道要小姑娘一个人守着柴房过吗?
正满腹愁绪地低着头向前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磁性的呼唤:“穆锦文。”
穆瑾一下子站住了。
这声音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过,但是再次响起时,她惊觉居然仍旧如此熟悉,仿佛那道身影一直如在疫区时一样站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开过。
“穆锦文,月余不见,你竟不想转过身来看我一眼吗。”
这声音依然平静,只是在平静的余波下隐藏着一触即发的情绪,犹如一只凶悍的猛兽在她的身后张开巨口,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回神。
穆瑾挺起身形,压下心中泛起的惊栗,将表情调整成平稳无波的模样,从容地转过身来。
不再身着飞鱼服,而是一身兵戎甲胄的戎锋安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沉稳,粗狂,如一把渴血的凶刃,往那一站就平添几分血气。
“好久不见。”他说。
第25章 女主发现了什么?(改字……
在真正看到这个人站在面前时, 穆瑾的眼神恍然了一瞬。
如果说刚才的声音还没有让她意识到不同,此刻真切地看到了戎锋的面容,才感受到了他这段时间经历了怎样的蜕变。
甲胄裹身的他再看不出一丝曾经的肆意潇洒, 即使还没有上过战场, 却也不知道他这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近乎铁血的威压。
普通人哪怕只是接近他的周身,就能嗅到那种让人胆寒的危险。
在见到这样的戎锋之后穆瑾愣了愣。
在原作中, 戎锋的确有这么“转型”的一天, 为了守卫段榕榕和这个国家, 主动戎装披挂接了老太尉的班,被封为定国将军出征。
但现在时间线明显对不上,何况她都还没有执行复国大计, 他怎么就好像已经转型完毕了?
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信号的男人,在触及到穆瑾的视线之后, 眼里狩猎般的灼热收敛一秒,另一种深沉的情绪一触即发。
不知为何, 穆瑾发觉自己竟然不太敢靠近他。
戎锋也没有靠前,静静地站在让穆瑾感到安全的距离之外,只是一双豹一样的眼睛不曾离开她身上。
穆瑾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戎锋是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尴尬地揣起手,借助宽大袍袖的掩盖不安地绞了下手指,稳定好情绪道:“戎侍卫和奴才, 似乎不是能友善问好的关系吧。”
曾经当她说起这样的话, 戎锋总是会沉默下去,或者在眼神中流露出些许难受来。
但是如今她言辞冷漠,戎锋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似的, 反而因为她的搭腔而柔化了些目光,“宫里耳目众多,你是该小心些,是我莽撞了。”
穆瑾:?
戎锋看着她面色阴沉,实则在眼底流露出一丝困惑的模样,几乎已经忘记如何勾起弧度的唇角动了动,将声音放得轻缓了些,“他们说你和礼部尚书在谈论新岁宴的事,外祖父他有没有为难你?”
穆瑾寻思谁能为难得了我……等会儿?!
她惊悚地看了戎锋一眼,那个一脸怪相笑眯眯的小老头,竟然是戎锋的外祖父?
穆瑾赶紧回忆一下刚才小老头……不是,是礼部尚书的表现,再看看眼前这个俨然一副铁血军人模样的戎锋,实在无法把两人挂上血缘关系。
“……你倒是真多虑。”她干巴巴地回答。
戎锋嘴角真实地表露出一丝笑的弧度,“我现在往你那去,你别害怕。”
穆瑾来不及琢磨这诡异的关系,听到这话立刻炸毛了,谁要害怕你?别以为她这个反派有段时间不搞事就能任由你个男二嚣张了好吗?
细长的眉梢一跳,穆瑾望着向他大步走来的戎锋,刚要出言讥讽,就见戎锋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样布包的物什,另一只大手托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放进了她的手中。
某种强烈的,不知是感觉还是真实存在的气味随着他的靠近扑面而来,穆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手里被塞进了东西下意识地握住,才来得及回味方才的感觉。
和以前即使习武但毕竟养尊处优的手掌不同,方才捧过穆瑾手背的大手温暖宽厚,然而粗糙干砾的表皮竟然刮得她手背发疼。
连手都尚且如此,身上恐怕更好不到哪去吧。
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都经历了什么,是在寒冬腊月里光着身子做苦力去了吗?
在这短暂的走神中穆瑾目光涣散地仰头望他,见他眉目英挺,神态深邃而坚毅,恍惚地想着,也许方才感觉到的,就是传说中男人味吧。
戎锋成熟许多的面容动了动,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我如此好看么?”
穆瑾感觉自己又裂开了:这是沉默寡言,冷酷潇洒的男二吗?是吗?你把男二藏哪去了?消失一个多月就去学骚话了吗!
她仿佛被烫到了一样,一个激灵就向后退去:“大白天的,你是在做什么梦?”
然而她刚后撤一步就被戎锋抓住了小臂,“小心。”所幸他很快松了手,“看看喜不喜欢,我刚才特意回了趟家才带来的。”
穆瑾这才意识到,刚才她因为受到了惊吓抓紧了手里的布包,竟然把它捏得有些扁。
她又捏了两下,软软绵绵的。
抬头看了眼戎锋,发现他眼底带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她犹豫了一下,狐疑地打开了这个布包。
几块快被她捏散架的栗子糕静静地躺在里面,在打开的瞬间蔓延出一股浓郁带温热的栗子香气,和当初在疫区厨房偷吃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这是……?”
见她低头去闻糕点,戎锋微微侧开了目光,故作镇定地当做脸颊涌上的热度不存在,“上次见你喜欢,我答应你带来家里厨子做的给你吃。”他不敢回头,见穆瑾半晌不答话,又不自在地加了一句,“我家做糕点的厨子是从特意从南方找来,味道不错。”
穆瑾看着手里这几块软塌塌的糕点,在面对剧情角色时如通窍铁壁般将自己封锁起来的内心轻轻一动。
原主不会对这样的善意报以回应,而她也一贯不会回应来自剧情人物的好,连声谢谢都说不出口,只能垂着眼僵在那里,细白的指尖捻了点糕点末送到嘴边舔了一下。
她没有注意到,戎锋一瞬间烧灼起来,又深深压下的目光。
别说,这太尉家厨子的手艺,着实比顺天府尹那边的强了不少。栗子糕香浓甜软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穆瑾感觉离开甜食很久快要干掉的快乐又复苏了。
但是她还是不能表现得太友好,只能别别扭扭地把栗子糕又装了起来,装作不以为意地道:“哟,难为戎侍卫有心了,虽然只是一块小小的糕点,对惯不会讨好人的戎侍卫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吧。”她斜斜地抬起眼,“却不知奴才为了这几块糕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戎锋终是皱了皱眉,声音淡了许多,“你不必。”
可是穆瑾自从见过惩戒所的标准太监宋夷之后,开始反思自己身上缺少的那股“太监味儿”,此刻自然地开始运用自己的学习成果,“哎哟喂,这奴才可不敢当此大礼啊,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就请戎侍卫收回去吧。”
说着,她将手一伸,软塌塌的小布包又被递回了戎锋面前。
戎锋垂眸看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也许真的被穆瑾的态度刺到了,他方才脸上的轻松笑意都消失不见,面容冷凝下来时,比起以往多了不止分毫的气势。
他看着穆瑾,淡淡地抛出了一个足以吸引她注意的诱饵。
“你是不是想救姓段的那个宫女?”
穆瑾阴阳怪气的笑脸僵了僵,也顾不得和他挑事,连忙收回了手追问,“你知道了?”
“我虽不在宫里,却也不会断了和宫里的联络。”戎锋见这张自己朝思暮想,在看到自己时不是横眉竖眼就是讽刺异常的娇艳容貌,在提到那个宫女之后霎时认真起来,连讽刺他都顾不得了,本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已经武装得足够平静的心脏又紧缩了起来。
哪怕告诉过自己无数次,无论她是男是女,是太监也好,是小人也罢,只要是她这个人,就要努力去护她。
但是如今再次见到她真切地表达出对某个人的特殊,坚毅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不甘和酸涩,刺得他直想侧过头去,不再看她为他人在意担心的表情。
穆瑾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戎锋说下一句话,寻思你逗我玩呢?
她难看下来的表情尽收戎锋眼底。
戎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这么久没有见到我,你不想问一句,这几天我去何处了吗?”
还能去哪,无非就是剧情线被搞得乱七八糟了,你莫名其妙地提早觉悟了进军营了呗。
这么想着,为了段榕榕,穆瑾不得不忍气吞声,“去哪了?”
戎锋如何看不出她的勉强,眼里的光芒熄灭了些,平静地答道:“我已辞去飞鱼卫首领一职,进入军营磨练,如今燕京城郊平匪有功,已位列正六品昭武校尉。”
军营的生活和之前他所历经的二十三年截然不同,在那里实力和军功才是评定一个人的标准,刚去时作为最低等的士兵,事无巨细亲力亲为,训练,出兵,战斗,厮杀,计谋下取,勇谋为上,刀刀见血,不拼就会殒命。
短短月余,让他对某些事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也坚定了一些想法。
他顿了顿,“飞鱼卫虽权力甚大,但终究没有品阶,我想挣得一个正大光明的前途。”他直视着穆瑾的眼睛,一字一句利落而坚定,似乎这个念头已经在心中徘徊了千百遍,只待此刻将它说出来,“我要护我在意的人,此生无恙。”
穆瑾被这话语里的坚定震得恍惚了一瞬,走神想了一句,果然自古男二都是好男人,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去和那个狗比皇帝在一起的段榕榕,脑子果然不怎么好使。
不过这时候他哪来的在意的人?
穆瑾眼神一利。
他不会抛下段榕榕这个女主,在外面遇到了别的心爱的姑娘了吧?
会是谁?穆瑾在心中飞速思考,从戎锋回宫到进入军营,这期间绝对没有很久,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勾搭上别的姑娘了?或者是之前就认识的人?那段榕榕那个蠢丫头怎么办!
之前惊鸿一现的徐露昭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穆瑾越想越生气,瞪着戎锋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杀气腾腾。
戎锋在生死边缘走过无数次,被她一瞪就竖起了全身的警戒,望着她不善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解释:“此番升职,我并没有借助父亲的威望,你不要误会。”
穆瑾:?谁关心你借助谁的威望了!
穆瑾被气得够呛,没好气地问:“与我无关。你先告诉我,打算怎么救人?”
果然,她最在意的,唯一在意的,只有那个小宫女,其它任何事都不能激起她的兴趣。
戎锋苦笑了一下,只是道:“我会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到你的面前。”
随即他表示,还要进太和殿面圣,让穆瑾回去等待消息就可。
穆瑾望着他沉稳高大的背影满头雾水。
他这说话说一半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既然戎锋都这么保证了,穆瑾也暂且保持着一个将信将疑的态度,毕竟这个男二的人设里没有“空口说大话”这一项,正相反他虽然沉默寡言,但言出必行。
这一日平稳地度过,段榕榕一日不救出来,穆瑾就无法安心入睡,在噩梦中徘徊一宿之后头晕脑胀地醒来时,还在思考着戎锋会用什么方法去救段榕榕。
她动作缓慢地起身,因为思考得太多让脑子有点发木,在扣扣子的时候都险些扣错一个。
这时屋外传来小宫女的声音:“穆总管,你起了吗?”
穆瑾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是想想这么长时间了,她见过的宫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八成是她们中间的某一个吧。
于是随意应声道:“进来吧。”
有人粉裙娇媚,挂着盈盈的笑意踱步走进,手中端着的水盆映出一张让穆瑾“朝思暮想”的脸。
穆瑾随意一望之下,仿佛当场遭雷重劈,系着扣子的手都停顿在了半空,整个人都定定地看着走进来的小宫女,巨大的惊喜和复杂的情绪一齐涌上,让她一时忘记管理表情,露出似喜似悲的诡异神色。
段榕榕笑容满面,虽然脸颊仍然消瘦,但是眸中的神采比起当日穆瑾见到她时,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如一只欢快的小松鼠,不甚熟练地将手里的水盆放在桌子上,因为装水过满,还不小心倾斜着洒出来了一些,顺着桌面就滴到了她的鞋上,让她“啊”了一声。
段榕榕缩了缩脚丫,挂着傻兮兮的笑扭头看向穆瑾,“穆总管,没洒多少,你还能用。”
这一个小事故倒是让穆瑾回过了神。
方才汹涌的情绪还没调整好,好笑的滑稽感又冲了上来,穆瑾好气又好笑,一张口却有些微微的嘶哑,“笨手笨脚的,能做成什么事。”
被她似嗔似怒地训了一句,段榕榕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挠了挠头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她张张口想说什么,一抬头望见穆瑾的脸,又闭上了嘴。
她上前两步,比原先粗糙一些的手指接过穆瑾手里未完成的动作,认真地给她系上领口的扣子,声音里略带几分哽咽,“对不起穆总管,都是我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才连累你为我费心。”
段榕榕系完之后又用指腹压了压,致力于将穆瑾的领口弄得更加平整,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流露出强烈的动容。
穆瑾这时才从半呆滞中反应过来,感受着女孩轻软的力道落在自己的颈间,浑身的寒毛一下子就炸开了,瞬间感觉渗出了一身冷汗。
她脑子有点发麻,尽力保持着平静“嗯”了一声,不算温柔地拽下了段榕榕的手向后退了一大步,偏开视线不去看她,待看到放在桌上的水盆,立刻道:“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动手动脚,赶紧给我滚出去,别耽误我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