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榕榕没想到她一下子问出这么一个有深度的问题,想了想答道:“穆总管,是人都喜欢钱和权,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啊。”
穆瑾就等着她这句话,立刻跟道:“既然你爱,如今便有个绝佳的机会,让你在皇上面前露脸,只要你利用那个曾经欠下的愿望,荣华富贵任你予取予求,你再不用害怕吴贵人会找你麻烦,也不用整日跟着我受气。”
意识到这番话太不符合她反派的身份了,穆瑾又别扭地补充道:“只要走我这的路子一飞登天,以后少不得要予我好处,可勿要忘记。”
段榕榕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渐渐从脸上消失了,“那穆总管这所谓的路子,是想让我怎么办呢?”
穆瑾酝酿了一下,满怀期待又故作高深地道:“后宫里的女子,无一不依仗皇上而活,你有着强于任何人的底牌,为何不勇敢尝试呢?”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少女!
段榕榕问:“你是说……让我做皇帝的妃子吗?”
终于委婉地向女主提出了这个建议,穆瑾压下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期待,故作冷漠淡定地抬眼看向她,“虽然你已逃出惩戒所,但你仍是戴罪之身,只要陛下一日不赦免你的罪责,你一辈子都只得寄居在我的羽翼之下,苟且偷活……”
一想到从今往后女主就要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紧紧粘在自己身边撕都撕不掉,穆瑾就不由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这样的生活,你如何能忍受。”
掏心掏肺地说完,穆瑾将期待隐在眼底,鼓起勇气看向段榕榕,不知道她是否会突然开窍。
只见段榕榕静静地望着她,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沉静而温柔,月夜烛光下的她仿佛不再是那个不断惹祸性子跳脱的现代女主。
“穆总管,如果提出这个要求让你这样痛苦,你可以不要提呀。”
段榕榕轻轻柔柔,说出的话却让穆瑾脸色一僵。
“我爱权爱财,难道就让我为此去讨好一个我不喜欢也不喜欢我的男人吗?”段榕榕皱了皱鼻子,半真半假地道,“既然如此,我还不如选择穆总管呢,起码,我喜欢你呀。”
穆瑾看着笑得甜美又羞涩的段榕榕,某种猜测涌上心头,让她顿在当场,原本想要劝说的话都忘了。
第27章 起风了。(改宫女名)……
段榕榕的神情中夹杂着女生独有的羞涩可爱, 看着穆瑾的目光明亮得惊人,这让穆瑾不得不产生了某种猜测。
她知道自己是女性,为了不让命运发生托马斯回旋转折的女主彻底变成小白菜, 她只得尽心尽地保护女主的安全, 致力于让她在这个对她来说太过残酷的异世活下来。
但,女主她不知道啊。
在女主的眼里,自己是个虽然断了把的, 但是从头到尾都在保护她的, 不但为她甘愿得罪贵人, 还敢冒欺君之罪的,男人。
苍天啊。
穆瑾差点要抱着头以头抢地。
她到底弄出了什么乌龙!
弄清楚了自己造成了怎样的误会之后,穆瑾第一反应就是解释, 但是她看着段榕榕羞涩但期待的表情,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她解释什么?对不起我不是男人我们没可能的?
穆瑾不是“真男人”这件事, 段榕榕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相当清楚,她要是在意的话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等等。
穆瑾绝望的眼神突然变了变, 有一丝希望再次注入。
既然段榕榕知道她不是“真男人”,那她所谓的喜欢,和自己理解的喜欢,会不会产生了某种误差?
毕竟在段榕榕的心里,有可能是把她当成是“姐妹”啊!
也许她以为自己要在这冰冷深宫里孤苦一生,想找个“姐妹”作伴呢!
穆瑾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真特娘的合理,一转头又觉得竟然会被女主普普通通表达“姐妹情”的话给吓到了, 着实不应该。
她抬起头, 看到段榕榕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心态已然平复了许多。
段榕榕看着一贯深沉阴郁的人脸色大变,先是不可置信, 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包含着绝望的眸底浮现出一丝光,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浮木,有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她竟然如此惊喜吗?段榕榕在心里悄悄地想着,满含爱怜地看着她听到自己喜欢她之后的表现,暗自责怪自己怎么不早一点说出来。
段榕榕正沉浸在心上人和自己“两情相悦”的幸福中,就见穆瑾抬起头来,声音里压根听不出方才的轮番变色:“你可知道,‘喜欢’不是你我这种人能有的感情。”
所以不管事姐妹情还是乱七八糟的情,统统收回去吧我当做没听见!
段榕榕眉毛动了动,一丝心酸之感油然而生,“穆总管,你我也是人,你我也拥有追求爱的权利。”
我真的不嫌弃你,你看看你多妩……咳俊秀漂亮,怎么会自卑地认为没人喜欢呢!
穆瑾听见这充满现代感的言论,心里极度认同却又无法明目张胆地表达同意,脑子卡了一下,竟然没有及时地怼回去。
段榕榕见她脸色微变,越发觉得自己说进了她的心坎里,语气也更加亢奋:“你也是人啊穆总管,下人也是人,有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你也不是天生就……”她含混不清地把这个雷区略过,“不是只有达官显贵才有资格得到爱!”
穆瑾……穆瑾惊呆了。
她之前怎么会认为这个女主脑子还是好使的?面对如此标准的傻白甜言论,作为全书最大反派的原身会怎么回应?
穆瑾卡壳了,条件反射地向周围望了一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听见这一句惊世骇俗,还没等命令大脑重新工作,属于小姑娘的甜软气息侵袭上来,她的双手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
段榕榕满目深情,声线娇软:“穆总管,你可以试试。”
她满眼都散发着“快看我快看我,我身娇体软乖巧可人你快看看我”的信号。
穆瑾猝不及防被抓住了手,此刻看着她的脸,眼角发着细微抽搐。
夭……夭寿了!
见她没有将自己甩开,段榕榕眼睛锃亮锃亮,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有机会了,正待娇羞地得寸进尺,想要伸手抱住穆瑾的腰。
一阵大力从她的肩膀处袭来,她整个人都如同一片膏药一样,被穆瑾从身上剥了下来。
这是段榕榕第一次从穆瑾脸上看出如斯深刻的悲伤。
穆瑾仿佛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踉跄地后腿了半步,正好抵在了桌子旁。
她的手死死抓住桌子的边缘,用力到段榕榕都开始担心,那样纤细的手指会不会一个不小心被她折断。
段榕榕想要上前,穆瑾一个冰冷的目光刺过来,将她定在了原地。
“出去。”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极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在寂静的夜里带着让人发冷的味道。
段榕榕缓缓地打了个寒颤。
她体会到了久违的,来自穆瑾的阴冷和威压。
没想到根埋在穆瑾心里的自卑和脆弱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这棵树上结满了腐烂的果实,沉甸甸地坠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压制住她的善念,也为她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
段榕榕没有感到害怕,一种过去十几二十年来从没体会过的情绪在心底发酵,并迅速膨胀,挤满她的心口,让她又酸又疼。
“哦……”段榕榕不敢上前了,等了几秒见穆瑾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转身向门口走,但还是不死心地一步三回头,“穆总管……”
“滚!”
砰地一声,穆瑾把门用力关上,把眼巴巴的小松鼠锁在了门外。
段榕榕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尖,后怕地瞥了眼紧紧关闭的房门。
想攻略穆总管……果然是地狱级别。
段榕榕讪讪地,突然耸了耸鼻子,嗅到了留在鼻尖上的淡淡熏香味,这才意识到怀里还抱着穆瑾的外衣。
她刚想抬手敲门,但见到窗格里映出的,穆瑾纤细绰约的影子,一个念头转了上来,让她脸色微红地低下了头。
于是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大学生,在这个架空的历史朝代里,如同一个偷女生内衣的痴汉般,做贼似的抱着一件太监外衣,猫着腰溜了。
她跑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对此,该女大学生的自我安慰是:谁,谁家姑娘没有收藏一件男朋友的衣服呢。
就算不能穿,放在枕头底下安神也是好的啊。
穆瑾听着门外安静了一瞬,接着女主不知道被戳了哪个尾巴根一样秃噜秃噜地疯跑,几个呼吸间就没了动静。
她在内心缓缓地打了个问号。
随即想到段榕榕爆出来的惊天言论,穆瑾顿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一样,摸索着来到桌前坐下,用颤颤巍巍的手给自己把凉茶添满。
“系统,系统。”她的声音都在打颤。
系统发出一阵机器上锈时候一样的嘎吱声,如同在发出垂死的挣扎。
穆瑾无法,厚着脸皮扒住系统,“系统,统统,你好心告诉我,女主对我到底……”她顿了顿,换了个问题,“我还有希望完成任务吗?”
系统又嘎吱了一会儿,似乎是不忍心见她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终于道:“有没有希望,这一向只取决于宿主本身,我做不了主。”
做任务的时候系统做不了主,当她完不成任务而被抹杀的时候,系统大概也同样只能说一句这都是宿主自己做的孽,它做不了主吧。
穆瑾苦笑了一下,暂且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总归现在剧情虽然进展混乱,但还是在以各种形式向前推进着,还不到判定她任务失败的时候。
穆瑾铺着床的时候还在想,其实就算真的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本身就没有筹码,和系统对赌一场,输了也不过就是她自己的命。
她叹了口气,将每晚都要点燃的熏香点上,伸手去拿衣服时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她要熏的那件还在段榕榕怀里抱着呢。
这丫头。
穆瑾无奈地叹了口气,左右不过是一件衣服,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去管她要吧。
带着女主过一天的感觉要比自己单独走剧情要耗精力得多,穆瑾疲惫地在床上坐下,刚要躺下,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穆瑾有点惊悚又有点火大,想起曾经燕皇夜访的情景,还是不敢就此无视,“谁?”
“锦文,睡下了吗?”
张明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兴许是外面又下起了雪,被风卷得有些萧瑟。
一听是他,穆瑾放下了心,没好气地回道:“睡了,下去吧。”
张明旭默了默,“方才有外人在场,有些话没有和你细说。”
“最近年关将至,任何动作都要谨小慎微,你半夜三更来到我的屋内,实属有违宫规。”穆瑾搜肠刮肚找着理由,“回吧。”
然而话刚出口,她才想起段榕榕似乎才从她房里离开不久。
罢了。
她挠挠脸颊,决定把给女主的特殊待遇忽略掉。
门外的张明旭不知是不是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一个人立在门外站了许久,确定穆瑾的确不会给他开门,平静地留下一句“好好休息”,随即门外的黑影就消失了。
不管张明旭是怎么想的,穆瑾干脆地倒下一拉被子: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只会更加忙碌。
当时间走入二月,穆瑾真真变成了“日理万机”,带着段榕榕,两个人忙得像两个即将起飞的陀螺。
这一日,穆瑾刚检查过为了新岁宴匆匆运来的鲟鱼,转头段榕榕过来催促给六宫的封赏还没打点好,顿时头都大了,晕头转向地拽着她就往内务府赶。
段榕榕眼睛发亮地看着穆瑾拽着她袖子的地方,想起已经被自己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底下的外衣,脸颊上飘起一丛红晕。
穆瑾没有注意,火急火燎地赶到内务府之后就把段榕榕摁在她旁边,分封六宫的大量赏赐被有序地放在不同的托盘上,两人开始按照繁冗复杂的清单清点款项。
当今燕皇的妃子和穆瑾所经历的真实历史相比,着实不算很多,相对的子嗣也偏少,只诞育过四位皇子一位公主。
其中三皇子由于年幼体弱,早早就夭折了,所以如今宫里只剩下了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以及唯一的公主,名为安河。
穆瑾严格地按照各自份例划分赏赐,绝不以权谋私偏多偏少,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流水般从她眼前流过,被安放在各自的托盘上。
这是段榕榕来到古代之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如此多的宝贝,眼花缭乱地看着穆瑾有条不絮地分拣,看了半晌就晕头晕脑地放弃了,转而满眼崇拜地盯着穆瑾瞧。
穆瑾正将一件粉彩花卉双耳瓶放到其中一个托盘上,突然福至心灵,若有所思地翻开这个托盘因为动作着急而弄倒的名牌,吴贵人三个大字赫然列在其上。
段榕榕也看见了,表情变得微妙起来,然后就看见穆瑾面无表情地将那个精致的花瓶移开,转而放到了旁边的托盘上。
“吴贵人只是贵人,这瓶是嫔位以上才可得之。”穆瑾面无表情。
段榕榕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瑾继续面无表情地分拣宝物。
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从屋外跑进来,在接触到穆瑾的眼刀之后慌忙一个刹车,恭敬地躬身道:“穆总管,长生轩那边传来消息,吴贵人她刚被确诊怀上了龙裔……”
段榕榕“啊”地惊叫,穆瑾脑子里也嗡地一声。
小太监的话都有点听得不太清晰:“……被皇上封为吴嫔。”他满脸挂着讨好又小心翼翼的笑,“穆总管您看,吴贵……不,吴嫔这赏赐,是不是该重新分配了?”
“……”
顶着段榕榕泫然欲泣的眼神,穆瑾又默默地把那个粉不拉几的花瓶又放回了标着“吴贵人”的托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