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门的方向,那里的大门被人轰然破开,穆瑾身形纤瘦却气势惊人,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妩媚漂亮的桃花眼微眯起来,带着让人畏惧的阴冷。
如同一只在黑夜里捕猎的狐狸。
“穆总管!”段榕榕一下子找到了支柱,惊喜地叫了一声就软了下去。
穆瑾隐晦地瞥了她一眼,见她身上带着污泥,手和脸都有些红肿,知道她想必是被人动了手,但好在还没受到更大的伤害。
而在这短短的几秒间,她又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吴嫔,这个女人脸上敷着粉,倒是看不出留下什么明显的疤痕,冬日衣物厚实,身形更是无法显现。
只是更加消瘦了些,脸上比起当日的飞扬跋扈,更多了几分阴狠。
穆瑾一瞬间觉得,这人比起她来说,更像是这书里的反派boss。
“穆锦文。”吴嫔看到她,眼神瞬间毒辣起来,“你有几个胆子,敢带人私闯长生轩?本宫是以长生轩主位的身份命令你,赶紧带人给我滚!”
“奴才哪敢私闯内庭,这不年关将至,皇上分给各宫的赏赐陆续下来了,奴才特意为娘娘送来呢。”穆瑾将一个托盘随手塞进一旁怔愣的小太监手里,扫视了一圈周围摆出的刑具,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刚才娘娘不是还在念叨奴才吗,怎么这会儿又把奴才往外赶了?”
穆瑾表面上威风八面,实际却在心里拼命揉搓系统:谢谢大佬充当顺风耳,在进来之前就听到了吴嫔在说什么。
她这里有个bug存在,吴嫔却是心下一惊。
人不在场却能东西一切情况,穆锦文此人,当真深不可测。
这时,穆瑾带来踹门的两个人也迅速地清理了留下的痕迹,将大门归为后沉默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吴嫔看了看他们两个,虽然身着普通低等太监的服饰,但是皆面孔沉肃,身形孔武有力,尤其是其中一个无五官过于寻常,让人看过都容易忘记的,站立的姿态笔挺安然,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吴嫔将他们几人都打量了一番,穆瑾也由着,待看她暗自流露出心惊之色,才轻笑一声,“不知道娘娘为何在宫中大动干戈,抓了奴才的人来想要动刑?”
吴嫔虽然心下吃惊,但是在面上,不可能对一个奴才露出怯色,冷笑道,“既然你能找到本宫这来,就说明你心里不是不清楚我为什么抓她。”她上前一步,故意挺起还不显怀的腰身,明示穆瑾不要轻举妄动,“当日你和段榕榕合起伙来害了本宫,如今阴谋败露,你不打算给本宫一个交代吗?”
她自问已经洞察了真相,穆瑾和段榕榕无从抵赖,可谁知穆瑾眉梢一挑,露出了一丝无辜的眼神。
“段榕榕?”她缓慢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从未听过似的,“奴才不认识呀,娘娘为什么说她和奴才合谋害您?这可不得了,得找陛下评评理了。”
她不但拒不承认,还搬出皇上做靠山,吴嫔气得呼吸一窒,一伸手指向一旁乖巧跪着的段榕榕:“人都被我抓来了,你还在这和我装傻?”
穆瑾顺势瞅了面露紧张之色的段榕榕一眼,好整以暇地弹了弹袖子,“真是让娘娘见笑了,这傻丫头正是奴才不成器的徒弟,叫大花,奴才前些日子刚从宫外找来的,为将来能有个送终人。”
她面露笑意,“没成想她长得像是得罪了娘娘的罪人,倒是让娘娘误会了,实在是奴才的不是。”
用着最年轻勾人的面孔说着最让人七窍生烟的谎言,穆瑾言辞恳切神态自然,看得段榕榕噗嗤一声。
吴嫔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穆瑾继续道:“既然误会解开了,那奴才就先将大花带走了,免得再待在这,碍了娘娘的眼。”
吴嫔嘴唇哆嗦着口不择言,“穆锦文,你以为花言巧语就能掩盖你的罪行了吗?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
“娘娘!”巧竹一个箭步冲过来,搀扶住吴嫔打颤的身体,“娘娘莫要和他们气坏了身子,您已经在外面待了许久,到喝安胎药的时辰了。”
吴嫔如梦初醒,一改方才怒气滔天的态度,做出一副疲乏的样子转过身,将手搭在巧竹的胳膊上,“穆总管,既然是你的徒弟,那就带回去好生看着吧,仔细着别再让本宫抓到错处。”
她尾音还带着愤怒的颤抖,握着巧竹的手十分用力,指套都快掐进巧竹的胳膊里,可她偏偏压制住了性子,不再理会他们,反而自己进了屋。
“多谢娘娘。”穆瑾高声道。
长生轩主殿的门被人“砰”地关上。
穆瑾做戏做全,对着紧闭的大门露出一丝冰冷阴沉的笑容,然后扭过头去看段榕榕。
段榕榕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仰起头:“穆总管,脚麻了。”
穆瑾:……
穆瑾:“要么起来,要么在这冻死。”
段榕榕撒娇失败,委委屈屈地一骨碌爬起来,哪还有被欺负的受气包样,“走,走。”
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要紧事。
离开长生轩,穆瑾看向那名面容普通的太监,“仲如,你且先回去,按照我之前所说做好准备。”她眼眸深了深,“恐怕吴嫔的口不择言,并非是空穴来风。”
仲如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闻言道:“遵令。”
他行的并非是宫里人惯用的礼节,而是破具豪杰气息的拱手礼。
段榕榕好奇地看着他,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像太监的太监,心里也明白这八成是穆总管的手下,也就乖乖地一声不吭。
当其他人都处理完了,穆瑾这才有工夫料理这个蠢呼呼的女主。
一看她那眼神,段榕榕就伸手抱头:“对不起穆总管!我知道错了!”
穆瑾瞅她这样,好气又好笑,“别人叫你你就傻兮兮地去?万一我赶不及时,现在我带出来的就是你的尸体。”
“对不起嘛。”段榕榕委屈巴巴的,谁能想到穆瑾竟然能死不承认她就是段榕榕啊,这谁顶得住。
“穆总管,你刚才就这么顶撞了吴嫔,她会不会在皇上面前告状啊?”段榕榕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她这话真是客气了,踹开一宫主位的大门,睁眼说瞎话当着吴嫔的面抢人,这哪是“顶撞”能形容得了的。
然而穆瑾看着这个女主,第一反应居然是心酸。
作为一个女主,居然被恶毒炮灰女配打击成这个样子,她从没见过这么惨的女主。
她回答道:“这用不着你操心。”
为了安抚受到惊吓的段榕榕,穆瑾免了她这天的活,让她回去休息。
她本人则是将分发好的贡品交给下面的人,让他们送到各宫各处,自己回到房间里,将接下来的需要做的事列了个单子。
原本就已经存在的猜测,在吴嫔的口中得到了侧面的证实。
有些动作,可以准备起来了。
第30章 巡抚幼子之死。
穆瑾开始在暗地里做一些原剧情里没有的准备, 同时因为如今形式混乱,各种剧情人物没有一个在他们应该在的线上,更有一个炮灰女配竟然隐隐逆袭, 有取代她成为反派的趋势。
所以即使再不情愿, 穆瑾也只能将段榕榕变成自己的随身挂件,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几乎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段榕榕:幸福感超级加倍。
这丫头不但没有丝毫不满, 反而比之从前更加干劲十足,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吃一堑长一智, 她看起来脑子竟然清醒了一些。
有了她的帮助,穆瑾的工作效率还上升了一截,这让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她也难免产生真香心态, 看着段榕榕的目光也不再那么糟心了。
吴嫔身边的巧竹又借故来了内务府几趟,无法, 穆瑾实在将段榕榕看得紧,除了内务府之外没有其它地方能找到她。
然而穆瑾深深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 无论去哪里都将段榕榕带在身边,导致巧竹每次一进屋,见到的都不是段榕榕,而是穆瑾冷冰冰的棺材脸。
穆瑾抬起那双狭长魅惑的凤眼,勾起嘴角对着巧竹冷冷一笑,“娘娘是想开了,想和奴才去找陛下评评理?”
自从穆瑾在御花园见过宇文睿之后, 宫中关于她和宇文睿的流言更加尘嚣甚上。
皇帝专门为穆总管准备了一桌热茶点心, 邀请穆总管一起在凉亭中观赏雪景,最后穆总管还得到一盒皇帝亲自赏赐的栗子糕这件事,不出多久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这对不留恋后宫, 从不对任何女色特殊对待的燕皇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不大不小的花边新闻。
而当和他传出新闻的对象,不是他的任何一个妃子,而是本就因残暴昳丽出名的太监总管穆锦文,这“不大不小”的程度就几乎被翻了个倍。
一想到自己面个圣而已,竟然和狗男主产生了如此离谱的绯闻,穆瑾就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她几次想要找机会反驳,但是面对紧紧相逼的吴嫔,她选择了忍气吞声。
如今和燕皇的流言,未必不能成为利用的筹码,增加她的保护色。
就如此时,穆瑾做出一副魅惑君主小人得志的欠揍样,还偏偏就唬住了巧竹,让她投鼠忌器。
巧竹极力忍耐,还是在尾音上带出一丝不屑,“穆总管,这后宫之事后宫毕,贵妃娘娘尚未有所表态,你一次次地妄图为陛下增忧,是何道理?”
穆瑾只是阴沉一笑,“那你说,我要是去找陛下,他会不会见我?”
“……”
巧竹最终还是不敢去和她到燕皇面前硬刚,留下一句“穆总管好自为之”,再一次气愤地扭头离去。
穆瑾对着她的背影,轻蔑地发出声嗤笑,低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段榕榕眨巴着眼睛站在一旁,仔细地盯着她。
穆瑾觉得自己快要被她盯出个窟窿了,“你瞅我做什么,干活。”
“哦。”段榕榕低下头,半晌又抬起来,“穆总管。”
“嗯?”穆瑾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回音。
段榕榕两道眉毛耷拉下来,大眼睛里盛满沮丧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其实你……并没有和皇上发生传言里那些事,对吗?”
穆瑾:?
段榕榕看到她凝滞的脸色,脸上浮现出心疼的神色,“你没有魅惑皇上,也不是他们所说的奸佞之臣,你只是为了保护我,才故意没有为自己辩解的,对吗?”
穆瑾:这个时候你这么聪明干什么?
由于女主猜对了穆瑾的真实意图,系统开始发出尖锐的爆鸣,警告崩人设的提醒险些震碎了穆瑾的脑仁。
穆瑾神色一滞,眼底浮现出一丝痛色,她仿佛支撑不住一般,瘦弱的身子晃了两晃,伸手撑住了桌子。
“穆总管!”段榕榕立刻搀扶住她,脸上满是心疼和自责,“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让你承担着这么大的骂名。”
“你在,胡扯,什么。”穆瑾一下子将段榕榕的手拂开,赤红着双眼,一字一顿道,“你记着,无论我做什么,都和你没有干系,你只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也不要来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懂吗?”
别再来了别再来了,再来一次她脑子要炸了。
可是段榕榕见她如此,反而上前一步,丝毫没有理会被打痛的手,执着地扶住她发颤的身体,“好,好,我不提了,不提了,你别难过,别动气。”
段榕榕的心仿佛被刺入了无数锋利的针,一贯大大咧咧的她并不是不知感恩,也并不是看不到穆瑾为她所做的一切。
只是习惯了依赖穆瑾,习惯了以仰视的目光注视着穆瑾,却忘记了,穆瑾为了她做到这一步,究竟牺牲了什么。
段榕榕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穆瑾的感情,被世俗偏见和身体的残缺缠绕上厚重的枷锁,她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力量逃脱出来了,如果自己再自暴自弃,出事只能指望她来救自己的话,自己只会成为她的拖累。
“穆总管,你放心。”段榕榕认真地道,“我都明白,你别生气了。”
穆瑾的悲伤堆积成汪洋大海:你到底明白什么了啊!你什么都不明白!
穆瑾嘴唇颤抖,粗粗喘了几口气,话没说出来,倒是被气得猛咳了几声。
这该死的虚弱的身体。
然而还没等她顺过气,李连的徒弟,小太监水金又探头探脑地从门口张望,待看到穆瑾之后眼睛一亮,熟门熟路地摸进来,对穆瑾作了个揖,“穆总管,皇上有请。”
穆瑾顿时感觉气更不顺了。
她纠结复杂地扭头去看段榕榕,就见这一向不带脑子的女主面露担忧,但还是对她安抚地一笑:“穆总管,你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
真的?穆瑾十分不放心地瞪了她一眼。
段榕榕看懂了她的眼神,将深深的感动和强烈的豪气压在心底,冲穆瑾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已经没有那么傻了。”
穆瑾一脸的一言难尽。
然而看着她坚定的眉目,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女主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极为不想去,但是明目张胆地违抗皇命,还不是穆瑾现在的实力能做出来的事。
她深吸口气,撑住了自己的身形,“走吧。”
一路上,穆瑾试图向水金询问又是何事,但是这小家伙和上次一样,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好几位大人都来到太和殿找皇上,然后他就被师父派出来找她了。
穆瑾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待到达太和殿门外,见到亲自等在外面的李连,穆瑾心中不好的预感达到了巅峰。
李连将水金打发走,引着穆瑾向殿中走去,他打量着穆瑾看似平静的脸色,开口道,“穆总管就不好奇,为何这次陛下在主殿面见总管?”
穆瑾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我进去不就知道了吗?”
李连又从穆瑾这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没趣地闭上嘴。
穆瑾也懒得考虑李连对她怎么想,她这一路上都在脑子里飞速盘算,想着最近有什么手脚没做干净,露在燕皇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