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与君相知——一零九六
时间:2021-02-21 09:25:46

  买完水回来,丁念敲了两下驾驶座的玻璃,车窗降下,却看到傅绍恒扭曲的脸。
  她有点慌:“你怎么了?”
  傅绍恒只是沉默地接过,就着水服下了药丸。
  “你胃疼?”
  傅绍恒再次躺回了座椅。缓解需要一段时间,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不想过了几分钟,车外却传来食物的香气,他睁眼,丁念把一杯热汤递过来:“店里只有这个。”
  他向来讨厌这种芳香物质胜于营养的东西,和泡面一样,除了及时便捷别无任何好处。
  然而恰恰是因为方便,所以能在关键时刻满足人的需要。
  “这是关东煮。”丁念想起他是个连过桥米线也没听说过的人,“我也不知道你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你就喝点汤吧,至少是热的。”
  他皱着眉,丁念又解释:“店里挺干净的。”
  掌心传来的热度让人感到温暖,他终究仰头喝了两口。丁念心头稍宽,把塑料袋递进去:“钱包放在里面了,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两个人视线交汇,傅绍恒这才意识到,她一直站在窗外跟他说话,并没打算上车。
  他心情更差:“我身体不舒服。”
  “……我知道。”
  “那你还急着走?”
  “很严重吗?”可她又不是医生,“那我送你去医院?”
  傅绍恒捂着胃,别过头去不想说话。
  “我以前也胃疼过,你揉一揉吧,会好受些。”
  “……”
  “我真的要走了……”
  傅绍恒恼火:“你到底在急什么?”
  丁念想说她急着去赶那趟回学校的末班车,但话到嘴边也觉得这理由十分扯淡。她只是不想和他单独待着,尤其是确认了傅晓晨的失联只是乌龙之后,这让她感觉她陪他玩了一场可笑的游戏。
  更别提,她记起欠他的那笔车债,以及昨天晚上的话不投机。
  傅绍恒不知道她的沉默代表什么,但她的确没有再陪他的义务。他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你走吧。”
  丁念如释重负:“那……再见。”
  傅绍恒看着那个小跑而去的背影,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几次了,他记起来,有好几次都像现在这样,他留着在原地,而她头也不回地离他远去。
  她要去哪儿?是回学校,还是去找刚才那个男人?剧院那次她说她没结婚,今天,他只说是朋友。有什么朋友好到大晚上的还待在一起?
  问题太多,他却不是解答的人。喝完那杯汤,他扔掉纸杯又重新坐回车里。打开塑料袋,里头是他的钱包,和一包原味的苏打饼干。
  作者有话要说:  三百点击零收藏,哈。
 
 
第17章 蔷薇
  方钰结束婚假那天,也是高三联考阅卷的第一天。新娘子发完喜糖就跑去参加短会,半个小时后,人已经坐进了英语组的阅卷机房。
  下午五点,她心情愉快地完成了280份任务,打算叫丁念去外面吃饭。丁念却没她这么好的兴致。语文组的阅卷任务比英语组繁重,她这次被分到古诗文阅读,古诗两个简答,古文一道翻译外加一道分析。阅卷重点不仅仅是关键字词的注释,还有对作品内容和思想主题的把控。
  手边的参考答案已经被她用红笔标注了几道痕迹,她必须像学生理解题意一样理解答案切入的角度,从而避免主观上的偏颇。
  六点半,方钰和其他老师吃完回来,给她打包了一份鸡蛋炒米线。但机房里不准吃东西,她只能站在走廊上狼吞虎咽。
  方钰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的路灯:“你改卷的速度也太慢了点吧,胡老师改的作文,两百份老早改完回家了。”
  “嗯。”
  “你还剩几份?”
  “二十八份。”
  “必须改完再回去?”
  “拖着进度总不好。”
  今天周六,其他学校的老师恐怕也在加班。明天下午就要开联考分析会。等到学生周一回来,等待他们的是新一轮的期末考。总之,大家都不好过。
  “希望财务科不要忙坏了才好。”方钰伸了个懒腰,“我下周要去做检查,还指着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补窟窿呢。”
  “检查很贵吗?”
  “不便宜。”虽然她老公在人民医院,但从知道怀孕开始,公婆就给她联系了最好的私人医院,“服务是没得说,但都是用钱堆出来的,要不是我婆婆补贴,我才舍不得花这么多。”
  说到这,她又似真似假地感叹:“有时候想想,像你这样也挺好,独来独往一个,没那么多人也没那么多事,轻轻松松。”
  丁念干笑两声。
  “对了,等发了奖金,寒假要不要出去玩?”
  “算了,我还是回家看下老人吧。”
  “真孝顺。”方钰不止一次调侃她,“从小到大就是乖孩子。”
  丁念默不作声,心里却在叹气。方钰新婚初孕,心情大好,她却哪里还有出游的心思。房子一买,她只怕节衣缩食还不了房贷,更别提她现在还有一笔额外的账款。
  她自然知道那辆被她蹭坏的车价值不菲,但没想到不菲到了超乎她想象的地步。那天她听高鸿渐说,他老板曾经开过一辆同品牌的车,但上路第二天就被人撞坏了保险杠,修理要花多少?整三十万。那肇事司机全责,保险公司却不能全赔,前后花了一个多月,他老板实在厌烦,自己花钱运到香港,问那司机收了十万了事。
  换个保险杠要花三十万,丁念觉得自己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款车型,虽然掉漆和换保险杠相比还算是小事,但她已经后悔那天晚上大言不惭地说:“我会以你的标准来补偿你……”
  所以,他当时,一定是不屑一顾的吧。
  大概是她的失落太过明显,高鸿渐也起了疑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遇到麻烦了吗?”
  “……没有。”
  “跟我还客套。你是擦了别人的车?严重吗?是对方讹你还是走保险不顺利?”
  他问得快,丁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心里却涌起了陌生的感动。
  高鸿渐语气温软:“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丁念倍感挫败,“我们每次见面,总是我在吐苦水,总是我带着问题来找你——我知道这样很不公平,但又很抱歉,我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愿意浪费时间来听我说这些烦心事。”
  “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再说,这对我来说也并不是浪费时间。”
  “那你有烦心事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那是因为我正在努力解决。”
  “很麻烦吗?”
  “嗯。”
  “那我可以帮你吗?”
  “当然。”他笑了,“我现在还在出差,如果等我回来,能和我的女朋友共进晚餐,那么我的烦恼就被解决了。”
  丁念转过两个弯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隔着手机,耳根竟然微微发烫。
  高鸿渐却不肯让她沉默:“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她考虑良久,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考虑,最后,她点点头:“嗯。”
  “真好。”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但有些情愫就是在默契的无言中悄然确定。丁念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想起他温热的掌心和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既恍惚又兴奋,连烦恼都暂时远离。
  至于车钱——反正要放假了,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就当没收到好了。
  方钰看她吃着吃着就出了神:“诶,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
  “没有啦,”她解决完毕,“谢谢你给我跑腿。”
  “客气客气。”
  “你还不回家吗?”
  “回,等我老公来接我。”
  ?她记得方钰的新家离学校不远,人民医院却在城东,是相反的方向。
  方钰被她的表情逗笑:“怎么啦,老公接老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好吧,她不懂这种天经地义,毕竟,等待她的只有电脑里的二十八份试卷而已。
  。
  财务科的老师做事果然老道,工资在周四晚上准时到账。丁念苦哈哈地看了几眼金额,外加留存的一点备用金,全部转给了那位不催账的债主。
  傅绍恒说得没错,到最后,她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补偿罢了,不管六十,六百,还是六千,她所谓的心安,也只是一厢情愿的心安。
  而同一时刻,城郊的傅家老宅里,考完试一身轻松的傅晓晨正坐在沙发边缘啃苹果,傅家二老和傅天森夫妇则坐在当中商量老爷子过寿的事。傅绍恒在一旁沉默地听着,那笔转账消息跳出来时,他有几秒的失神,但还是点了收下。
  他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整个人靠向沙发。
  “绍恒,你觉得呢?”
  “?”他有点恍惚,“什么?”
  “我和你奶奶打算在市中心订家餐厅,不知道订在谁家。”
  傅绍恒想了想:“去千禧吧。”
  “千禧?”
  “嗯,今年公司年会也在那儿,他最上面两层重新装修过,地方挺大,这段时间刚开始承接宴席。”
  傅奶奶皱眉:“千禧贵得不像话。”
  “爷爷过寿,难得。”
  “那我们得请多少人?”
  “能请多少请多少。”他本就打算大操大办,这下母亲提及,他马上给千禧的蒋总发了信息,那边很快回复,“老爷子办寿,肯定给你腾地方。”
  他熄掉手机:“妈,那到时您联系一下,叔伯那边,您和爸的朋友那边,多少凑个二十桌,有的不方便过来,我安排人接应,过夜的话我去楼下把房间订好,省得折腾。”
  “嗯,这样也好。”张玉英问傅天森,“行吗?”
  傅天森看向父亲,傅爷爷说:“我听绍恒的。”
  这就算定下了。张玉英如释重负,傅天森又说:“天林也会提前回来,我打算让他回老宅住。”
  “嗯,是该住家里,他的房子多久没收拾了。”
  “那我妈回来吗?”一旁的傅晓晨连忙问。
  “应该回,”傅天森说,“他们闹归闹,婚还没离成。”
  傅晓晨哦了一声,又咬了口苹果。
  张玉英不想让孩子不开心,只好扯开话题:“对了绍恒,你这段时间忙不忙,要不趁着过年前,再去认识几个女孩子?”
  “不用了,我很忙。”
  “我昨天约人出去喝茶,聊着聊着就多问了几句,老秦家不是有个侄女嘛,今年三十一,在税务局干得不错,说是过完年要调到省里去,这姑娘大概是眼光高,几次恋爱都没谈成。你们年纪差不多,先接触下也没事。”
  傅绍恒没答,低头翻着手机。
  “跟你说话呢,你在看什么?”
  “一个弹钢琴的男人。”傅晓晨插嘴。
  傅绍恒揉她头发:“读书不行,视力倒可以哈。”
  “这人我认识,一个选秀出身的歌手。”
  “叫什么。”
  “你追星?”
  “我先问的你。”
  她撇嘴:“忘了,好像姓梁。”
  “绍恒,”张玉英不想听他们讨论这些:“我在跟你说正事,要不要帮你约秦小姐见面?”
  “不见。”他拒绝,决定离傅晓晨那双鹰眼远点,起身去了阳台。
  张玉英顿觉气闷,到时候各路亲戚朋友过来,哪个不是拖家带口有儿有女,就他一个形单影只。
  她看向阳台那个侧影,一肚子火憋在心里。
  而那个让母亲着急的家伙,此时正点开屏幕,缩回刚才的图片。
  这是某人朋友圈里的剪影。她应该并不习惯分享生活,几年下来,只有六七条动态。
  2013年:四个女孩穿着学士服,在孔子雕像前笑得十分灿烂。配文是:毕业好不好?好。
  2014年:照片里是一张浅黄色的书桌,女孩扎着马尾,低头在桌前批改作业,配文是:做作摆拍。
  2015年:她拍了一扇小小的窗户,窗外枝繁叶茂,满是浓郁的绿色——是春天。
  2017年:她应该是带了两个毕业班,拍了两张毕业照。
  这次字数很多:三年缘分未有尽头,愿你们永远青春,正直,永远相信光明。
  2018年:图片是一个男人坐在钢琴边的侧影。也就是刚才他点开的那张。
  她好像很激动,只配了三颗红心。
  她喜欢这个歌手?
  最后一则朋友圈,是在去年十一月,她拍了一把小小的钥匙,只有七个字: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知怎么,他从这七个字里感觉到了小小的欣喜和满足。
  他记得母亲提起过,她是昌城人,但一毕业就进了岚城一中。可能是性格原因,学校领导对她不太重视,评奖评优的也轮不到她,比起那个年纪差不多,却已经是省级优秀青年教师的周文,她的履历实在算不上光鲜。
  他忽然感到索然无味,毕竟,除了例行公事的朋友圈点赞,他很少这样窥探别人的生活轨迹。
  再回到客厅,傅天森和爷爷奶奶已经上楼。傅晓晨却在接受张玉英的盘问:“你们老师说你最近情绪不好?”
  “考前焦虑而已,我成绩那么差,蒋子轩又那么凶,被他骂得我脑袋都要炸了。”马上要放假,她卸下担子,“现在考完了,您看我情绪不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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