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宸欣然同意,“就听妻主的。”
“我把哥哥叫上同去, 年底卫所忙着审查各部,周宓已好几日不曾来瞧过她哥哥了,今日也叫他去, 你说好不好?”
云宸垂着眉, 露出个难过的表情来,“唉,好吧。”
林向晚被云宸逗笑, 揉了揉他的脸。
周穆入府那日,明迟离开东院果然去了林煜处,要林煜早做准备,入宫一事已八九不离十了。
从那以后林煜一直郁郁寡欢,林向晚整日瞧在眼里更是心烦。
她想着,今日也是时候将实情与林煜说清了。
由于林煜乃长子,受了林氏夫妇二人许多偏疼,他的东院虽比西院小了些,可设施却较西院精致许多。
早先林向晚就抱怨过,说她哥哥住的地方一到夏天就草长莺飞,可她那里呢?用鸟不拉屎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今日,林向晚踏进这东院,却觉得周身发冷,一点不复往日生机。
林向晚匆匆闯进屋内,里面果然冰凉一片,连个碳炉都不曾支。
“哥哥?”林向晚大步流星转了几转,发现了窝在书房发呆的林煜。
“阿妹。”林煜回神,缓缓起身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
林向晚却皱着眉,打量着林煜身上,气道:“你就穿这点?屋里也不生火,是想干什么?”
林煜无端被斥了一句,还是被他的小妹,一时无措地站在原地,喃喃道:“倒也不是很冷......”
“我看你是疯魔了!想故意把自己拖病!你以为病了便不必入宫吗?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斥了两句,林向晚又是不忍心,便蹲下身来又好言道,“哥哥,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不必入宫去,可愿意听听?”
林煜一听她这样说,眼神终于有了些亮,“什么法子?”
“我...寻到一人,易容起女子可以假乱真,累日考察其人品,发觉可信,我让他扮作女子,入赘林府,再想办法抹去哥哥身上的守宫砂瞒过内宫人,哥哥可愿意?”
林煜听了听,皱着眉道:“这听着荒谬......”
林向晚摇了摇头:“只要哥哥信我,届时别露出什么端倪,一定可行!”
林煜还是有些迟疑:“阿晚,这...是否算欺君?”
林向晚憨然一笑,“圣旨都没来,算什么欺君?只是此事,最好不要叫母亲父亲知晓。”
林向晚的母亲颇有些愚忠在,父亲又是个言行极为端正的,何况在她二人眼中,入宫是莫大的福气,只是觉得不舍罢了。
要是把这件事告知了母亲父亲,她们一定觉得此行荒唐可笑无比,也断不会冒着欺君的风险成了此事。
其中的道理林煜自然也明白,虽对此事觉得没底,可看着林向晚轻松的表情,一时也觉得行得通了。
林向晚见他神色有所松动,复而道:“腊月初,内官就要过来查验,万家在宫中有势,前几日我托万华嘱咐,想来应是极为宽松的。”
听她这么说,林煜面上终于云开见月,精神了不少。
“只是眼下,还有一事。”林向晚却在此时凝重了神色。
林煜以为事情又有变,紧张道:“何事?”
林向晚正色道:“我已让周家哥哥和云宸在马车里等了,哥哥若再不动身,怕是吃不上庆和斋的暖锅了。”
林煜愣了愣,复又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
等了许久,才见林向晚与林煜上车里来,屋内三个男人俱是身量不低的,林向晚一个人坐在车里,旁侧三人如山,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咳......”林向晚下意识往云宸身边挪了挪。
云宸心情大好。
“我已让人去请周大人了,周哥哥与她几日不曾见了罢?”林向晚道。
周穆点点头,笑回:“她近日事多,也就你请的动她。”
还不至晌午,庆和斋的客人尚在少数,林向晚瞄了眼大堂,已一半满座了,暗自庆幸幸亏今日来得早些,不然连座位都要没了。
“要一宽敞通风的雅间。”林向晚对小二道。
那小二见她身后皆以面纱掩面的三个男子身量皆不一般,立时钦佩地看了眼林向晚,心道不愧为是将军府的女人!
二楼有火炉,十分暖和,林向晚下意识瞥向邻窗的那张桌子,想起她和云宸上回来时便是坐在那儿。
请着几人入座,点过菜后,林向晚便抱着杯子发呆,屋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其实......她不善言辞得很,在这样三个男人面前,好像说什么都很奇怪......
周宓怎么还不来?
“......”林向晚左顾右盼,选定周穆欲开个话题,率先道,“周大人最近都在忙什么?现在也不见人。”
周穆颇为认真地思量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应该就是朝上那些事,她的公事我向来不会过问的。”
“...噢。”林向晚抿了抿唇,又摸了摸林煜的手,努力攀谈道:“手终于暖和了些。”
林煜更绝,只是朝林向晚微微笑了一下,连句话也没说。
云宸瞥着林向晚的小动作,暗自发笑,叫她先找周穆又找林煜,左右想不起他来,他偏不出这个声。
林向晚闷到抓耳挠腮,突然失了智一般,笑着道:“你们瞧见方才那小二的眼神了吗?她定然以为你们三人都是我的夫侍,暗自赞了我的风采呢。”
一句话说完,那三人都齐齐转过来看着她,林向晚咽了下口水,直想抽自己一巴掌。
纵然不是三个,这三个里面也有两个是呢。
云宸眨了眨眼,不知再这样下去林向晚还会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瞧着捉弄人够了,才徐徐出声道:“再过几日,便是父亲的生辰,母亲这几日为京郊军营将士的过冬操心,我瞧着怕是忘了,妻主有意操办吗?”
林向晚恍然,“对啊,你不说我真是忘了,难为你记得。”
前世时,好像自打林煜入了宫,她父亲就甚少庆贺过生辰了。
至此,楼梯间终于响起脚步声,周宓越屏而入,对几人歉意一笑,“实在对不住,卫所事务缠人。”
林向晚浑身一松,道:“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实在叫我羡慕。”
周宓知她是说笑,摇了摇头,“我匆匆过来一趟,下午还要赶过去,你可还羡慕?”
“那卫所是个什么模样,我还没见过呢,顺带我去逛逛如何?”
周宓沉吟一声,“也非是不行,只是你别惹出事来才好。”
扑通扑通的暖锅端了上来,肉片粉条土豆丸子等一应俱全。
林向晚闻见里面飘出的肉香,开心地搓搓手,这暖锅她也是许久未吃了,带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叫小二把生切的羊肉片端上来涮,简直是人间至味!
她们五人围坐的桌子并不算大,夹菜倒茶很是方便,可林向晚吃暖锅的运气素来不好,夹上来的都是她不爱吃的东西。
“奴对藕笋一类的,颇有些偏好。”
在云宸看着林向晚又夹起一块藕片,愁眉苦脸吃了下去时,忍不住道。
距他近些的周穆听着云宸的自称有些发愣。
林向晚亦有些发愣。
然后云宸又把碗推到林向晚面前,只见里面堆着好几片肥厚的牛肉与牛肚,裹着细碎的辣椒片,看上去十分可口。
可云宸皱着眉道:“可每次都捞到这些东西,妻主把碗里的藕换给奴罢。”
林向晚从未觉得她的云宸如此刻般的中意,恍惚如天神下凡,俊美得连道理都不讲了。
“就依你。”林向晚红着脸道,立马将云宸的碗换了过来。
云宸满意地笑看她一眼,就着林向晚用过的碗吃东西。
二人的互动被林煜瞧在眼中,想到林向晚同他说的话,愈发觉得心中喜悦。
心道他的阿妹果然是世上最好的。
吃罢暖锅,几人皆是欣然,林向晚领着几人沿路买了些小玩意,又给周穆买了许多看书时的零嘴,除却云宸十分吃味,其余人都觉得心情大好。
“时间不早,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周宓道。
林向晚点头,让季痕来接了三个男人一趟,握住林煜一手低声道:“你准备准备,我回来便带你去见他。”
林煜颔首,跟云宸他们上了马车。
第40章 谢容 意中人(今日加更!
卫所在皇城脚下, 门口一块巨大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训令,入内的六角楼通身漆黑高大,划分为数层, 每层只有两米之高,穹顶雕一只展翅的乌凤。
“你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卫所?卫所乃我朝军机要地, 若非是你, 我可不带人来。”周宓在前带路, 回头看了林向晚一眼。
“莫诓我。”林向晚低笑,“这不过是你们锦衣卫公开办事的地方,要说机密, 恐怕还得行得更深远些,却是非我这等闲杂人可去的。”
周宓见骗不过她, 皱着眉道:“我想在你这儿讨份人情, 怎么就难成这样?”
“你跟我讨人情?”林向晚冷笑, “周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如今可是你的长嫂,替我办事, 本就是你应该的。”
周宓气结,“你......”
“大人!”里面走出一飞鱼服女子,对着周宓简单一拜,道, “今年核查的各部损耗用度已统计完毕。”
周宓板正了脸面,“我这便过去。”
林向晚越过周宓,往那女子面上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 她便目光骤冷,杀气隐现。
此人,竟然是当初闯入林府的锦衣卫之一!
那些人的脸面, 林向晚一人不差地全数刻在自己脑海中,只等着今世一一清算!
许是林向晚的敌意太过明显,让那女子发觉立即看了过来,警惕道:“你是何人?”
周宓忙出声介绍:“她是同我来的,一位友人。”
林向晚这才回过神,不冷不热地扯出个笑来,“失礼了。”
那女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林向晚目深如渊,盯着人离去的方向注视了片刻。
“认识?”周宓忍不住道。
林向晚摇了摇头,反问:“她叫什么名字?怎会不知道我呢?”
周宓笑了笑,“她是新来的,半个月前刚从宫里出来的,叫吴敏。”
“哦。”林向晚点了点头,忽然很是认真道,“周宓,你能跟我介绍一下,在锦衣卫你自己的亲信有哪几人么?”
周宓有些莫名,但还是应承下来,道:“你先跟我来罢。”
如今卫所是梁朝最受倚重的军队,直属梁帝管辖,陈秋明已算是个极有远见的人了,知道先拉拢部分低微不足道的锦衣卫势力再徐徐图之。
只是谁能想到,以后会被东厂截胡呢。
周宓将林向晚带到了她的司所,自己先去审查了下面人奏报的结果,半晌才回,看着林向晚道:“你如今是不打算入职了吗?我瞧你在府中很是悠闲。”
自林向晚秋闱落第以来,周宓还是第一个直言不讳问她此事的人。
林向晚笑道:“不急,再等等罢,快了。”
周宓心道这种事哪有等来的道理,可也不好多管人家的闲事,只是道:“我兄长近日还好罢?我甚忙,实在是顾不上他。”
“原来你二人是个这样的相处模式,怪不得周大人鞋破了也不敢让自家哥哥给帮着纳一纳。”林向晚嘲讽一句,终是道,“放心罢,他自然是很好的,我父亲至今都有些瞧不上云宸,跟周穆比跟云宸都亲。”
闻言,周宓才是放了心。
太阳快落山时,林向晚才回了府,携林煜前往谢容所在的那处宅邸。
“人长得很干净,性子也温和。”林向晚慢慢介绍着,“前几日,我同他商谈此事,他便也答应了,我又寻专人教他学女子言行仪态,以后就带回将军府罢。哥哥的婚事也不急,横竖都已如此,待今年选秀名录定了,我给你置几个面首,养在身边。”
林煜听见“面首”二字脸色骤然红了,低声道:“我也不急的,再说罢……”
谢容早有准备,出门迎接时不像上回那般失仪,温温顺顺地同林向晚与林煜行礼,“将军,林公子。”
“我让他们送来的衣服可合身?”林向晚道。
谢容想起那些裙裳褙子,点了点头,“合身,多谢将军。”
“还叫什么将军。”林向晚轻声笑,“换个称呼,叫我名字罢,唤我哥哥时,亦呼其名便可。”
这是谢容第一次见林向晚这样和颜悦色地同他说话,没有冷淡与漠然,竟格外鲜明夺目。
谢容忽有些脸红,只低着头称是。
林煜暗暗瞧着,略有所思。
林向晚让林煜与谢容对对词,别届时说漏了馅,夜深时才离开。
“这件事……母亲和父亲会应允么?”林煜忧心忡忡道。
他方才见那孩子长相的确雌雄莫辨,可即便内官不会验身,他却凭空多了一个入赘的妻主,母父难道不追究?
“关系到哥哥终身幸福,她们不会过于为难的。你瞧当初,父亲连云宸的守宫砂都没瞧,母亲父亲都是懂礼的人,只要哥哥届时表现得情深义重便可。”
“谢容的身世我已置办妥帖,她们便当真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话说至此,林煜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林氏兄妹一脸凝重地跪在了林纾与明迟面前,叫二位禁不住一怔。
“怎么了?”林纾道。
“娘,爹,孩儿……有了意中人,想请爹娘成全。”林煜声音轻轻。
“意中人?!”林纾与明迟异口同声,惊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何时的事?”明迟问道,“哪里人?那日我同你说入宫事宜时怎不见你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