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云宸小心翼翼地捉起林向晚一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你不是说,带许多好吃的给我吗?”
林向晚眼前一黑,触着掌下之物,发了阵呆。
“我在哪儿啊?”她轻声问。
她什么也看不清。
“在玉坊,给阿宸买吃的。”云宸蹲下身子,在她身边耳语。
他蹲得十分吃力,才一会儿,就累得流了些汗。
“这样吗......”林向晚终于想起自己离开时说过的话,又问,“乖乖,脸还疼不疼?”
“不疼了,上了药,尽好了。”云宸抓起她细软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林向晚摸了摸身后的墙壁,贴着墙站了起来,然后下意识去扶云宸,才突然觉得街市灯如昼,耀得她晃眼。
“好像是这样,我刚从监察司回来,还去看了姑母......”林向晚极小声地呢喃着,只有近身的云宸才听得清她说什么。
“我好像又发疯了。”林向晚皱了皱眉,有些难过。
“没有,阿晚没有。”云宸始终护着她,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不让林向晚瞧见明如澈她们,低声道,“阿晚就是累了,不小心睡着了,我等不及,只好来找找阿晚。”
“真的吗?我睡着了?”林向晚有些愣神,竟分不清她所见到的明如澈与万华是真是假了。
“我们回家罢。”云宸轻声道。
“不!我不回去!”林向晚抗拒地摇头,“今日姑母下狱,爹爹看见我,会骂我的。”
云宸眼眶发酸,只好跟着诱哄,“好,那我们不回去,去别的地方。”
“去哪儿?”林向晚问。
“吹花小苑。”
那马车穿过了街巷,渐渐往城南去,云宸一手紧紧揽着林向晚,面色沉静如水。
“走慢些,让人提前过去收拾收拾,准备热汤。”
“是。”夜刹忙应了,叫夜狰着手去办。
云宸用手背贴了贴林向晚的脸颊,温声道:“晚饭可用过了?”
“还没有。”林向晚蜷在云宸怀里,深深嗅了一口,忽然觉得无比安心下来,“我没事,没事了。”
可她就是不想从云宸怀里起来。
“嗯。那我叫她们送来些。”云宸拍抚着她的背,脸色终有些好转。
“你说,上辈子她们与我决裂,今生亦是,我是不是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林向晚小声问。
“不会的。”云宸敛着目,“上辈子阿晚是一个人,失道者寡助。可这辈子阿晚有很多人相助,有太女,亦有周大人,还有我......一定会好的。”
“阿宸。”林向晚贴着云宸的耳垂吻了他一下,她心绪忽然变得十分柔软起来,娇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云宸耳尖烫了烫,“我就是知道。”
如今京畿城硝烟四起,先有蔚王清理贪腐,后有太女谋逆,再加上陈子清暗中搅弄风云,朝局已经动荡不安。
蔚王陈秋明觉得眼下时局对她皆是有利,但她还是低估了,一个帝王疑心起来,究竟会到什么地步。
渐渐地,林向晚开始回避和母父的接触,只是偶尔去东院看看兄长和太女,深夜才回西院歇下,晨起时亦自发去上朝,整整一天下来,她与林纾母女二人竟只有早朝时打个照面,而和明迟,几乎是见不到了。
林纾觉得自己的女儿变得很奇怪,她从前觉得自己的女儿虽不及人中龙凤,但也是个中翘楚,总该是自信洒脱的模样。
可近日来,林向晚的眼神愈发地躲闪,后来竟是沦落到不敢看她了。
一日早朝罢后,林纾在林向晚又要快速闪人之前,拦下了她。
“你爹说,想看看你,不知你近日在做什么事,想与你说说话。”林纾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
“我...晚上便去。”林向晚道。
林纾狐疑地看着她,“你很忙吗?”
“有点。”林向晚的回复干巴巴的。
林纾抿紧了唇,一时无话。
“也罢,你去罢。”林纾退开了身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不论发生什么事,家总归是你的家。”
林向晚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可林向晚没想到,出宫时,她还是没能躲过。
明迟竟携着云宸一道,来宫门口堵她。
林向晚看着面色沉稳的父亲,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上来。”明迟在马车里道。
避无可避,林向晚无可奈何地踏上了马车。
“早饭用的什么?”明迟道。
“没吃。”林向晚一边回复,一边忍不住往云宸身侧坐了坐。
“怎么?”明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生气,“我姐姐拜你所赐,如今身在牢狱,难道还要我哄你吗?”
林向晚一惊,下意识回:“没有......”
明迟轻叹一声,沉默着坐了半晌,捏了把林向晚的手臂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有些担心罢了,姐姐的事,为父并不怪你,你母亲说,锦衣卫那边,你已经在疏通关系了。”
“我...我......”林向晚结巴了半天,道,“我尽快。”
“晚上回来用饭罢。”明迟道。
林向晚听了,神色竟是有些窃喜,强忍着一本正经点了点头,“那...那孩儿先去监察司了。”
“嗯。”明迟应了声,见林向晚悄悄碰了碰云宸的手心,便下车去了。
见人走远了,他才温声道:“现在你满意了?”
云宸点点头,望着林向晚的背影目光温柔,“父亲不知道吗?阿晚她最喜欢你了。”
第125章 攻心 你家的云宸,应是快要临盆了罢?……
“大人。”
月半弯, 林向晚踏长影欲归,忽然听见这么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
林向晚顿住了脚步, 冷艳的眸子睨向身后那人站立的位置,默了半晌, 她回身对着那人拜下, 恭声道了句:“许贵君。”
许如良眸光一颤, 满眼失意地望着林向晚。
他不说话,林向晚便也不言,就这么互相对望着。
最终到底是许如良等不及了, 他问:“大人那日屠尽锦衣卫,是为了我吗?”
若非他知道自己是个太监, 他甚至想问一句, 林向晚助蔚王谋害陛下, 是否也是为了他?
两人之间隔着五六步,林向晚没有很快回答, 因为她私心里觉得很好笑。
“你觉得呢?”她反问道,“许贵君是怎么想的?”
许如良那双艳丽的眸子动了动,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是低声道:“我想听大人唤我阿良。”
林向晚淡淡笑了一声, “怎么?我便永远是你的第二选择吗?许贵君,废太女谋反那晚,我给过你机会的。”
许如良嘴唇颤了颤, 流下一滴泪来, 他是没有忍住,去爬了陛下的床,可他心里对林向晚, 是有情的!
见他不答,林向晚更是自嘲,“看来林家正夫的位子,究竟比不上你去陛下身边做一个侍。”
“你愿立我为正?”许如良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地问道。
可林向晚却没有再回答他,而是拖着长长的步子离开。
惊疑与后悔并存的思绪让许如良的神情变得十分僵硬,他雪白的脸色隐没在夜里,盯着林向晚离去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渐渐浮起一丝冷笑。
呵,他可是重生之人,难道还不能得偿所愿吗?
今生他顺理成章做了贵君的时间,可比前世提前了好几年!林向晚定然早已对他情根深种了,除去一个云宸不在话下。
现如今只要找出十一皇女陈子清的软肋,他就能反将一军!
许如良眯紧了眼,细细思量着,近日,他刚刚花重金买到一个消息。
陈子清早年间有过一个哥哥,当年于大火中失踪,只要找到她这个哥哥,岂非就有了要挟陈子清的筹码?
梁上传来几声雀鸣,林向晚回了西院,故意用冰水浸凉了双手,隔着一层亵衣往云宸身上贴。
浅睡中的云宸抖了一下,立即坐起身来恼怒地看着林向晚,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不是。
林向晚看着男人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发笑,连忙从怀里找出个沿路买来的零嘴讨男人欢心。
“怎么什么时候来看你,你都在睡觉?”林向晚轻轻揽着他,看着云宸吃东西,“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在院子里走走?”
云宸点了点头,“下午走了一个多时辰,我实在累得紧了。”
“我给你揉揉腰上。”林向晚便圈住他的身子,贴着男人的耳朵亲吻。
还有不足两月,云宸就要生了,若是中间有什么意外,可能还会生得早些,眼瞧着云宸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也愈发辛苦起来,夜里数次辗转不能眠,那时林向晚便揽着他给他讲时下流行的话本。
云宸总是听得认真极了,但也总是等不及听完一本,他便困得睡去了。
“晚上吃了什么?”林向晚温声询问。
“没吃,太远了,我实在不想起。”
林向晚一下正好按在云宸的腰窝上,弄得他低喘了一声,紧接着便红透了耳根。
屋里灯光暗,林向晚并未发觉他的异样,自顾着道:“我去给你买些回来罢,你稍稍等我一会儿。”
还不及起身,她的袖子就被云宸拽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云宸精致的眸子里含着些许赧然,他用了些力气,一下下将林向晚重新拉回自己的身边来,轻软的呼吸声浮在她的耳畔,沉悦的声音道:“阿晚,我想你了。”
他贴得极近,又穿得极薄,胸口饱胀的茱萸就压在林向晚背上,触感清晰。
林向晚呆了一瞬,才想起她是有数日没有碰过云宸了。
可那是因为即将临盆,她怕出了什么意外。
她竟不知,原来云宸也是想要的。
鼻尖绕着熟悉又缠人的淡香,林向晚顺从地坐了回去,吻在云宸柔软的唇瓣上。
云宸似乎是等得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忍耐着,他整个人都情动得沉吟一句,分开双腿邀请着林向晚。
“别急。”林向晚温声劝慰,掌心轻抚着云宸的身子,慢慢贴了上去。
暧昧缠绵的交息声在房中响起,云宸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只觉得林向晚简直温柔极了,他浑身上下除了舒爽,旁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是个女儿罢。
他心里默念着,亦或是带了几分期翼的乞求。
男孩儿将来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他实在是舍不得。玖拾光
......
天色微蒙,林向晚去上早朝时,顺口对季痕问了一句:“上次西院那两个夫侍处置得如何了?”
季痕微顿,忙回:“已经处理好了,也给了打点家里的银钱。”
林向晚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却见季痕双颊透粉目光有神,俨然一副喜事当头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你乐成这样?”
“我我我,我......”季痕连说了好几个,没说出一句利索话来,平复了下心情才道,“少将军,卑职要成亲了。”
林向晚竖起一双眉毛,“成亲?什么时候?”
“已经知会过主母了,不出意外应就是下个月,聘礼已经送到人家家里去了。”季痕腼腆地笑着,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向晚默了瞬,想起别说明如澈和万华,她连府里这样亲近之人的大事,都不知道。
“如此,真是好事,那回头我送你栋宅邸,出去好生过日子罢。”
“少将军不必费心!”季痕忙道,“主母已然安排过了,该有的也都有。”
“......挺好。”林向晚拍了拍季痕的肩,不知再说什么好,转身离去了。
走出将军府,林向晚呆立了一阵,忽然发觉她似乎总是对身边人知之甚少。
这辈子从开头万华她们无事不与她谈到如今的两厢陌路,是她推了多少酒局才造成的。
上次在玉坊,明如澈或许是真的被她寒了心。
毕竟从始至终,拉她进了万华那个圈子的是明如澈,一直说她好话的是明如澈,最后她却亲手将明姑母送进了牢狱。
从第一世,第二世,再到如今,林向晚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朋友。
唯一的一个周宓,也是建立在她先于周家有救命之恩的前提上,难道她林向晚,便是这样一个不值得相交之人吗?
这日的早朝,陈秋明正式被正名为新立的太女,她穿着华服抬手接受圣旨,风华简直要压过帝位上的陛下去。
林向晚暗想,差不多是时候了。
朝臣散去,林向晚独自留在政殿,问道:“陛下近日身子如何?”
陈芮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精神看着好了不少,露出一丝笑意道:“林卿看中的果真是个妙人呢。”
“微臣不过偶遇罢了,全在陛下与贵君的机缘。”林向晚随口敷衍一句,缓声道,“陛下,谋逆那晚,似乎有些蹊跷。”
陈芮喝茶的手一顿,面色瞬间冷了下来,“难道那个逆子还给朕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废太女消失了。”林向晚平静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从下狱到消失,前后三日不到,这并不像是落荒而逃,而更像是有什么人急于灭杀证据一般。
“可朕查不到她,你说会不会是十一?”思及还有变动,陈芮的脸色也凝重下来。
“恕微臣直言。”林向晚顿了顿,“以十一殿下的手段,恐怕不止这么点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