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陈秋明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兴奋,紧接着又道:“可若陈弋茹兵马众多呢?”
“微臣的黑骑卫,已尽数埋伏在山脚下了。”林向晚勾唇道,“故而只要殿下愿放手一搏,江山唾手可得!”
此间计策,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漏洞,而陈秋明也知,她这次的赢面真的很大,此次秋闱于她来讲,或许真是一个不错的契机,便道:“那孤便等着林卿的好消息了。”
林向晚深笑:“微臣恭祝殿下喜得太女之位。”
陈秋明阴仄仄地笑着,两相对比,林向晚真的是一个十分得力的下属,她眼神扫过那还在磕头不止的女子,杀心顿起,寒声道:“把她杀了。”
那女子浑身一颤脸色惨白,磕头磕得更加起劲了,“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
林向晚忙道:“殿下,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将此人交给微臣,由微臣处置罢。”
陈秋明冷哼一声,不再答话,算是默认。
林向晚冲那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会意连忙起身跟着林向晚出了营帐。
“工部的刘大人,对吧?”林向晚背身对着那人,徐声道。
女子面上依旧灰白一片,颤声道:“正是。”
“大人不必太过自责,此次陛下疑心蔚王殿下,乃是蔚王与锦衣卫走动太过,招致了陛下不满,才杀了几个锦衣卫警告蔚王,与大人买布防图,并无半分干系。”
刘大人愣愣听着,下意识脱口而出:“她......殿下竟因此就迁怒于我?甚至想要了我的命?这么说,我本可以立功的,是吗?”
“伴君如伴虎。”林向晚暗自勾了勾唇,缓声道,“蔚王殿下的心性,刘大人追随多年,想必比我清楚。”
刘大人的脸色从刚刚的惨白逐渐变为铁青,拱了拱手认真道:多谢林大人救命之恩。
“无妨,你我本是同类人。”林向晚徐声,“今日没了命,谁知哪日又会因什么被迁怒,说不定家破人亡。所以我想,能帮衬,还是多帮衬一些。”
刘大人越听越觉得寒心气愤,她不说出生入死,也辛辛苦苦为蔚王做事那么多年,如今竟死在区区一个迁怒上,还是被冤枉的,如何能忍!
想了想便道:“我真是不值!真是不值!林大人,您今日之恩情,我定当铭记于心!他日必报!”
林向晚点点头,“刘大人,我已备好车马,你自西南出山,自有人接您下山。”
*
入夜风起,三股势力埋伏在山周,待命出击。
林向晚亲自陪在陈芮身侧,沉声道:“陛下,此人手上有些兵权,微臣定舍命护陛下周全。”
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陈芮早就吓得面色惨白,缩在帐中道:“她们有多少人?”
陈子清的人,陈秋明的人和林向晚,但其实陈秋明的人就是林向晚手下这些,虽势分三股,但其实是两拨人。
林向晚想了想,随口道:“约五千人。”
“五千?”陈芮心惊,“朕...朕才带了两千。”
林向晚凝神看着陈芮,道:“陛下近日可还有喝药?”
“不再喝了。”陈芮说着看向平四海,“每次都有她替我试毒。”
“那便好。”林向晚叫进二人,低声道,“给我看着她,别让她出了营帐。”
那二人恭声道是。
林向晚便回身对陈芮道:“陛下,微臣亲自去看,这二人是保护陛下的,还请陛下切莫走出皇帐。”
“好,好......”陈芮连连应声。
林向晚面无表情离开皇帐,身形没入夜色中。
第122章 易储 好事将成
山间湿气重, 夜里风寒,再晚些竟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地撒在漫山遍野。
早已埋伏在后山腰的黑骑卫在见到林向晚后一拥而上, 高呼:“蔚王千岁!”
与此同时,陈子清那边又特派了数人假意突破黑骑卫防守, 闯入皇帐周围煽风点火。
“什么声音?!”陈芮吓得整个人都缩在椅子上, 被林向晚留下的二人也及时作出防备姿态。
“蔚王殿下!太女人马已前往皇帐周围, 营救陛下之要职,就交给你了。”
锦衣卫所余部众跟着周宓前去皇帐与人拼杀,不多时, 陈秋明便携林向晚的黑骑卫随后赶至,“蔚王千岁”之呼声响遍山野。
“谋反者竟真是那逆子!”陈芮被这呼声骇得血色尽失, 颤抖着身子死死抓着坐下的扶手。
“并非蔚王, 陛下。”林向晚浅声道, “谋逆者,乃当今太女, 陈弋茹。”
陈芮面露惊色,“怎会是她?”
话音未落,陈秋明自帐外将已捆绑好的陈弋茹扔进帐内,提声道:“母亲恕罪, 儿臣救驾来迟。”
面对眼前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反转,陈芮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
先是下药,后有锦衣卫出事, 布防图失窃, 加上对方有兵权,陈芮几乎在心底已经认定,谋逆者就是三皇女陈秋明, 可现在其人却突然变成了陈弋茹。
被迫跪在下首的陈弋茹忙道:“母皇!儿臣冤枉!”
“人证物证俱在!真是大言不惭!”陈秋明冷哼一声,“母亲,此人就由儿臣替你决断!就地处决!”
陈秋明显得格外得意,眼含凶光盯着脚边的长姐,这样的眼神让陈芮觉得很不舒服。
“她可是你的阿姐。”陈芮冷不丁道。
“母亲!此人谋逆!”陈秋明脸色一变,“若我梁朝能容下谋逆者,国法纲纪何在!?”
林向晚在旁静静看着这二人争辩,一边又给周宓使了个眼色。
周宓便道:“陛下,太女无论如何也是皇室中人,草草了结岂非有损皇家颜面。不论如何处置,都该等回京再做准备。”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陈秋明微怒,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林向晚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将此事忍下。
陈芮脸色铁青,冷冷盯着陈弋茹道:“逆子,你哪里来的五千近卫?”
“母皇!儿臣冤枉!”陈弋茹却不多作解释,满口只剩这一句。
她面上携着几分惶急,但眼底深藏的多是谋算,在同一屋檐下,与林向晚不经意视线相接,两人眼中都是不谋而合。
林向晚见目下气氛凝重,便道:“夜深,今日后续事宜,就交给微臣罢。”
此事交给林向晚,陈秋明是放心的,她点点头,与林向晚对视一眼,转而才恭声道:“那儿臣先告退了。”
此事牵涉到太女,陈秋明确实不好再多言。
待人都走干净了,林向晚才道:“陛下今夜可有受惊?”
陈芮脸色铁青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气得不轻。
“微臣以为,不如趁早结束春闱,回宫处理此事为好。”林向晚道,“毕竟今晚这边的消息,皇城中还有关注者。”
此话暗示了陈子清的存在,陈芮想到她,此时此刻心中竟觉得有几分顺畅。
毕竟无论如何,她这个小女儿还是很懂分寸的,虽然恨她,却又不至于谋她性命。
“你说得对。”陈芮吐了口浊气,慢吞吞道,“朕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今夜便拔营罢。”
“那...太女如何处置?”林向晚扫了眼无声的陈弋茹。
“先由你的黑骑卫关押。”陈芮怒道,“待回了宫,朕便废储!”
妙极。
林向晚应声,缓缓行至陈弋茹身侧,道:“殿下,请罢。”
陈弋茹被身后二人左右架起,带出了营帐。
夜雨未歇,林向晚却觉得心情格外清畅舒朗,待无人时,笑眼对陈弋茹道:“十一殿下的意思,是将您贬为庶人。”
陈弋茹挑了挑眉,便是经历了这么一夜,她形容也丝毫不见狼狈,气质在山雨中更显得冷清,“我怎么觉得,我更像是被你二人摆了一道呢。”
“殿下说笑了。”林向晚勾唇,“十一殿下无心皇位,您是知道的,整个梁朝继承大统的陈氏,除了殿下您,实在是没人了。”
“......”陈弋茹心道合着她是别无选择的那个选择。
“那我成了庶人,陈秋明岂会放过我?”
“无妨。”林向晚道,“微臣会制造出殿下您假死的迹象,这样一来,陈秋明日后行事必会更加放肆无恐,届时让陛下与她生嫌隙,岂不是更加容易。”
“至于殿下您......”林向晚顿了顿,“微臣府上倒是个好去处。”
她那里被陈秋明安插了那么多眼线,陈秋明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弋茹就在将军府的。
将军府一事,陈弋茹倒也没少听,不由道:“你那院子满满当当,当真有我的位置?”
林向晚腼腆一笑,“府上那东院,闲置的屋子可多着呢。”
林向晚盯着陈弋茹的侧颜暗暗勾唇,她可是替她的兄长,对这位太女谋划已久了。
人中龙凤,举止风雅,身家学识尽不凡,容姿更是不俗,她就不信她那哥哥会不喜欢。
陈弋茹并不知东院住的是何许人也,以为只是一座闲置的空院,想了想道:“那便劳烦林卿。”
“你怎么也这么叫我?”林向晚听到末尾那二字略有不满,靠近碰了下陈弋茹的肩膀,道,“就不能有个亲近些的称呼么?”
此刻的陈弋茹并不知晓将来眼前这位竟能成了自己的小姑子,皱眉道:“真是放肆!还亲近些呢,你看看现下我还被捆着。”
“那被办法!”林向晚立即和她推开一米远,“陛下的命令,微臣怎么能抗旨呢。”
“......”
事态虽发展顺利,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陈弋茹被带下去关进了囚车,所有人整顿回宫,林向晚则是返回营帐去接她的男人。
夜里寒凉,帐子里烧得十分温暖。
林向晚一身寒意,衣服上还湿着,没好去直接碰男人,便先用热水过了过手。
“几时睡的?”林向晚低声问夜狰。
“约一个时辰前。”夜狰道。
“好,你去休息罢。你和夜刹,明早赶至城内便可。”林向晚摆了摆手,夜狰便领命退下。
帐内无人,林向晚这才缓缓将手摸进云宸温热的被子里。
“嗯......”云宸呓语一声,不由自主缠上林向晚的手臂。
帐外车马声随后而至,林向晚看了眼云宸,又如来时那般连带被子将男人整个抱起,轻轻将人塞进了马车。
“皇帐那边如何?”林向晚问道。
何婵婵回:“陛下已经上了马车,让将军您尽快跟来。”
林向晚点点头,回身进了车内,让云宸枕着自己的腿,靠着软枕小憩。
待回京城时,天色已大亮了,出了个好日头。
林向晚被阳光耀醒了,便坐着独自出神,她的左腿早就麻得没有知觉了,可云宸还睡着,她便也不动。
只是片刻后,忽然听见一声鲜明的“咕噜”声,紧接着心肝儿便醒了。
“饿了。”
这是林向晚从云宸口中听到的第一句话。
“我在哪儿呢?”
第二句。
林向晚无奈失笑,故意道:“哎,这真是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云宸顿了顿,端着双朦胧带着倦意的眉目望了过去,下意识就贴靠在林向晚肩上,道:“谁会偷我?”
“我不就偷了?”林向晚贴着他的耳垂亲了一下,才道,“那边案上放着些,自己找东西吃。”
云宸有些不好意思,心道他最近真是嗜睡又贪嘴,一双眉目瞬间耷拉下来,犹豫着该不该去拿吃的。
林向晚悄悄揉着腿,笑音道:“碗端不住,怎么现在连庆和斋的烧饼都拿不住了么?”
有烧饼?!
云宸迫不及待拆开纸包,发现竟还热烫着,后知后觉道:“我们回京了么?”
“嗯,我送你回府,然后有事要进宫一趟。”
“昨夜如何了?”云宸道。
“还算顺利,全看今日了。”林向晚的眉目在一抹淡金色的晨光下显得十分清澈耀眼,云宸心中暗想,若他腹中的孩子真是个女孩,又像了林向晚,日后一定很招男人的喜欢。
“吃饼。”林向晚见云宸盯着自己半天不动作,忍不住提醒一句,“凉了不好,晚上我还回来呢,别看了。”
好喜欢......
云宸心花怒放,十分开心地吃起烧饼来。
太女谋逆一案,震惊朝野。
但蔚王党都欢心不已,都在庆幸当初幸好站对了位置。
寻常来说,谋逆罪要斩首,株连九族。
然陈弋茹是陛下亲子,陛下本就子嗣稀薄,加上陈弋茹又是前凤君之女,便免去了死罪,贬为庶人。
废储那日,陈子清竟特地前来旁听,众朝臣这才终于得见这位传闻中的十一殿下是怎样的风华样貌。
只见陈子清雪面深衣,面无表情在陈芮身旁指了把座位,连声行礼问候都没有,就直直坐在陛下身侧,仿佛自己才是天下的主人。
对于此女,即便是极力庞大的蔚王一派,也不敢多言,大家都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唯唯诺诺地听着宣旨。
有人提议,易储一事十一殿下也有份,立储之选当从中择一。
此话一出,无人敢驳,陈秋明更是只得黑脸,无从反对。
倒是陈子清漠然一句:“我无意帝位,不必再言。”,打消了许多蔚王党的顾虑。
太女谋逆,蔚王护驾有功,易储一事顺理成章,大家都在恭贺陈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