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芮怀疑的人无非有二,陈弋茹或陈秋明,因为陈子清如今的势力已在陈芮之上,若真想杀她,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当时指挥使周宓在何处?”陈芮道。
“周大人正在值守,不知此事。”林向晚道,“所以今日陛下只管照旧进行春闱,其他的都交由微臣来做便是。”
陈芮点头道:“林卿,朕能有你,真是大幸。”
林向晚心下冷笑,面上却受宠若惊道:“陛下抬爱了。”
皇家的骑射围猎场多半是围绕着亲贵子弟展开的,万家明家自不必多说,七姓家族的来了不少。
林向晚正与周宓并行,烈日长空下,外表隽丽身手不凡的少年人不少。
“为何一直不曾见过楚姓?”林向晚道。
楚家以机关术闻名,可自林向晚出生以来,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偶见得见寥寥几次的,也就只剩楚月。
“我也不知。”周宓道,“不过我听说,楚家的男儿一个赛一个的神仙。”
“果真么?”林向晚斜睨周宓一眼,“我说周大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几时成亲?”
被问及此事,周宓浑身一颤,又结结巴巴起来。
她倒是也想,只是没个喜欢的。
林向晚见她事到如今还在含糊,惊讶道:“不是吧?满京城想进你周家门的不少啊,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底?”
“我......我......”周宓“我”了一阵,看着林向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想要个待我能如云哥儿待你那般的。”
“这...下辈子吧。”林向晚勾唇,她的乖乖可是她三辈子才换来这么一个。
两人说话间,场上的围猎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勾宝枝与万华同看上一只野鹿,相继射去。
只听“咻咻”两声,野鹿哀叫一声倒地,两支箭竟射在同一处。
勾宝枝上前笑道:“哎呀,看来万华妹妹与我眼光一致,都看中了同一物呢。”
丞相家的千金,按理说平日里万华再如何嚣张,也是会让着勾家姐妹二人的,可今日她竟就坐在马上动也不动,冷冷瞧着勾宝莲,“便是再一致,总也得讲个先来后到。”
勾宝枝充耳未闻,自行取下鹿颈上的箭矢,道:“这鹿,我便自行带回了。”
话音未落,一嗖冷箭紧擦着勾宝枝的手臂而过,刺在青翠的草地上,五六米外是万华举着弓,冷笑道:“一只鹿罢了。”
这二人间分明火药味极重,可林向晚看了半晌,也不知勾宝枝究竟是什么地方开罪了万华,叫她这般看不顺眼。
“这二人怎么了?”林向晚忍不住问周宓。
“我怎知?”周宓笑音道,“你们小朋友的麻烦事,我可看不清楚。”
林向晚皱了下眉,道:“也罢,我找时间问问她,今晚的事,莫要出了意外,太女呢?”
“有黑骑卫护她周全,出不了什么事。”周宓顿了顿,忽然认真地看着林向晚,道:“阿晚,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
林向晚凝神看着万华那边,并未多想,随口道:“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有些奇怪。就好像后面会发生什么,你都了然于心一般,有时我总有种感觉,好像当今陛下不是陈氏,而是你。”周宓一向带笑的面容此刻也严肃起来,用打量的目光看着林向晚,又叹一声,“你实在是太怪了。”
“......”林向晚面色微变,打了两声哈哈道,“我说你一天不干正事,怎么尽琢磨我?还是好好找个夫郎罢!”
借过了周宓,林向晚终于寻着了万华歇场的时候,上前道:“怎么不见阿澈?”
万华神情还僵硬着,淡淡扫了一眼林向晚道:“你不知道她没来么?”
林向晚一愣,“怎不和我说一声?”
“你是什么?我们做什么都要跟你报备过?”万华语气冲了些,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过分了,顿了顿又道,“抱歉。”
林向晚摆了摆手,“没事,倒是你和我说说,你和勾宝枝是怎么回事?”
“没事。”万华道,“你别管了,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两人就这样对面站着,可林向晚看着万华,却觉得两人之间好似隔着一座山。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这些人的感情变成了这样。
明明她初重生而来时,万华待她还是那般亲厚,不管什么事,都会和她说上一二。
只是她后来确实忙了些,无暇与这些小友联络感情了。
以前她还觉得这些人麻烦,她内里一个快而立的人,和这些小朋友如何能玩到一处去?
可现在冰冷下来,林向晚竟然发现自己心中有些难受。
“那...晚上还喝酒吗?”林向晚道。
“阿澈不在,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喝的。”万华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去了。”
林向晚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辞别的话,就见万华已转身匆匆去了。
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堵在林向晚心口,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感觉到她心中有些后悔,又有些愧疚,更多的却是在在意今夜的行动。
正惘然时,她听得一声温柔的“妻主”自身后传来,还没来得及转身,腰上就缠上一双白玉似的手。
“乖乖。”林向晚覆上云宸的手背摸了下,“怎么过来了?”
“有夜狰跟着呢,没事。”云宸一边说着,一边将唇瓣贴在林向晚耳尖上亲了下,“就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我的女人回来给我喂饭,那碗多沉呀,我哪里举得动。”
听他说得这样夸张,林向晚被逗笑了,握住男人的手道:“那真是为妻的不是,我也是忽然间发现,我的乖乖好像骤然瘦了好几斤。”
云宸抖了抖耳尖,不再说话。
第121章 蘑菇 谋逆
云宸似乎对蘑菇情有独钟, 前日林向晚煮的蘑菇汤又被人席卷一空,今儿又想再吃。
“夏至了,我上哪儿给你找那么多蘑菇?”林向晚故意吊着他不答应。
“一点点就行的。”云宸立时换上一副凄然的表情来, 眼巴巴地瞧着林向晚。
“......”林向晚弯下身来,用拇指摩挲过男人柔软的唇瓣, 故意道, “就那么喜欢么?谁知你究竟是喜欢哪个?”
云宸顿了顿, 眼神逐渐哀怨起来。
他就想吃个蘑菇汤,这也能扯出旁的来?
“怎么不说话?”林向晚用了些力,碾着男人的唇瓣揉了一下, 又道,“那你是想我做, 还是别人做?”
“你做!”云宸动了下耳朵, 在林向晚的指腹上亲了一下, 带着几分讨好。
林向晚无奈地摇头,转身往伙房营去了, 叹了声:“真是祖宗。”
菌子其实林向晚早上从陈芮帐里出来就去采了些,虽不多,挑挑拣拣也有小半篮,这荒郊野外的, 她也不放心别人插手云宸的饮食,所以干脆从清洗到烹煮都是她一人经手的。
营房的几个侍人都愣愣看着,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蘑菇汤, 小的们......也会。”一人忍不住小声道。
这要是让别人瞧见了, 指不定又要说她们如何怠慢了。
可看看如今这林总司是何等人物?她们岂敢怠慢呢?
“无妨。”林向晚随意摆了摆手,要不是自搭的小灶煮东西太慢,怕云宸等饿了, 她才不愿来营房兴师动众。
快结束时,一锅蘑菇汤鲜香可口,周宓循香而来,爽朗道:“给我来一碗!”
“......”林向晚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多余的。”
周宓眼巴巴看着那一砂锅的鲜汤,道:“这不挺多。”
“确实没有。”林向晚默了瞬,“阿宸最近胃口见长,这些他都吃得下,别说你,连我的份都没有。”
“你...你亲自做?”周宓惊奇地看着林向晚,好像才认识她一般。
林向晚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周宓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快三十了还没成亲罢。”
“哎你这......”周宓挠了挠头,转而对另外几个呆愣的侍人道,“我也想要蘑菇汤,多放些肉。”
那些人这才纷纷应声,各自行动起来。
喂饱了云宸,林向晚看着他一脸餍足的神情,笑音道:“晚上好好待在房里,我有事要出去。”
云宸身形一颤,想起在马车上林向晚与周宓之间的对话,还是忍不住道:“妻主真的要忙蔚王吗?”
听他提及,林向晚也不打算再瞒,道:“其实我前月已和太女陈弋茹达成共识,后又有陈子清相帮,如今蔚王势力盘根错节,若不肃清,梁朝日后依旧会有隐患。”
说到“陈子清”三个字时,林向晚格外注意了一下云宸的表情,然而她的乖乖隐藏得极好,一点端倪都没叫她发现。
思量了一番,云宸道:“可如今蔚王如日中天,要想扳倒她,恐非易事。”
林向晚道:“故而,我才要助她先做了太女之位,再挑起陈氏母女的争端,慢慢将其瓜分蚕食。陈秋明众下虽多,但多数尽是些贪生怕死的求荣之辈,真正肯为她卖命的,没有多少。”
但这些人虽是梁朝腐朽之根,却也是轻易动不得的,否则大梁朝危矣,恐怕会直接倾覆。
这些腐朽之根是几代梁帝累积下来的祸根,非一人或几人之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铲除的。
现如今林向晚所能做到的最好,便是扶陈弋茹顺利登基。
事已至此,林向晚终于明白过来,前世她为何多方掣肘,屡战屡败了。
因为那时她是与整个陈氏一族为敌,与数百年累积下来的帝业为敌,逆天而为,谁会助她?那时她的敌人实在太多了,恐怕连陈弋茹、陈子清都在内,这些陈氏之人都在暗中悄悄地阻止着她。
若今世没有云宸,她恐怕还会走上和前世一样的路,届时等她恢复了记忆,不知又是一个怎样更加绝望的场面。
思及此处,林向晚忍不住上前,将乖巧坐着的男人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根子道:“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云宸不知好好地说着正事,林向晚怎生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缩了缩身子道:“凶便凶了,大不了我偷偷难过便是。”
“偷偷难过?”林向晚笑出声来,“云哥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哭吗?”
云宸不肯认:“我从不哭。”
“是吗?”林向晚半抱着云宸将人往床上带,一手徐徐摸进他衣中道,“那我得试试。”
晚上就要生事,此人现下竟还如此荒唐无状,云宸气得通身透粉,“胡闹!林向晚!你究竟有没有个是非轻重?”
林向晚毫不动摇,“自然是大事为重!”
“知道大事为重,你还......”云宸被摸得哽了一下,颤着身子无奈道,“还这样。”
“你还不大么?”林向晚缓缓摸着云宸的肚子,低声哄道,“乖,还有两月你就要生了,大夫说期间多行事,你能顺利生产。”
云宸听她劝慰这个,一时又不知该不该拒绝了,听说男人产子很疼的,他被林向晚护了这么许久,期间连个磕磕碰碰的都没有,恐怕如今都娇气地受不住那疼。
见人不动了,林向晚便低头亲了男人一下,问道:“好哥哥,你怕疼么?”
“自...自然不怕。”云宸这样说着,却好像没什么底气。
“没事,没事。”林向晚道,“届时我陪着你,会好好生下来的。”
“...我想要个女儿。”云宸拉紧了林向晚的袖子,轻声道。
“好,一定是个女儿。”林向晚也不争辩,满心只想哄得他开心一些,这样男人就不会过于担心晚上的事。
与此同时,一人鬼鬼祟祟潜入蔚王营帐,面露喜色对蔚王递上手中的东西,道:“殿下!臣花了高价买来的布防图!发现此次春闱布防有机可乘!臣已带够了人马,听凭殿下安排!”
那女子目光透着十分的精明与喜悦,只等着陈秋明夸她一夸。
可横卧在榻上好整以暇等着林向晚消息的陈秋明脸色一僵。
“你说什么?”陈秋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那布防图是你买的?!”
“正是!”女子兴奋道,“殿下不必担心,臣早就借了太女之名,此事不会查到殿下身上的!”
“你找死!”陈秋明瞬间起身一脚踹在女子身上,“你知不知道母皇已经有所察觉!若不是林向晚发现的早,今晚你便要被守株待兔!混账东西真是废物!”
女子一愣,没想到自己功没邀成,还落了一顿辱骂,只好跪在地上求饶:“臣不知此事,臣不知......”
“你还能知道什么?一群废物!”陈秋明忍不住又狠踹一脚,只满心祈祷陈芮那边不会因这人查到她的头上!
若是她先被坐实了谋逆之名,陈子清那边焉能答应!
正焦灼时,林向晚掀帘而入,扫了眼地上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人,惑道:“殿下,这人是?”
“不中用的东西!”陈秋明怒骂一声,继而道,“那布防图便是她买的!现在竟想惹上孤!”
林向晚沉吟一声,作出一副深思的样子来,半晌道:“微臣有办法。”
“当真?”陈秋明目光一亮,“讲。”
“殿下,陛下只是对您起了疑心,但此种疑心,对太女同样作数,故而我们只要将此事嫁祸与太女,以陛下对您的偏爱,还不废储新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