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转凤。”
偷龙转凤,又名偷梁换柱。
将郦墨和与叶云婀二人掉包。
萧毓珠大惊:“她怎么敢?!”
“她为何不敢?”苏尘嗤笑,“柳氏失宠,叶家早已容不下她,这么些天,她一直因为与怜和皇后交好才勉强在叶家能有一席之地,而如今怜和皇后也因难产而死。”
叶家怎能容她?
叶家又怎能留下她的女儿?
免不了的,她要与她亲生女儿吃许多苦。
“于是她就将自己的女儿与——”
说到此,萧毓珠噤声。
若是柳氏将自己的女儿与怜和皇后之女掉包,那岂不是说……
叶云婀才是怜和皇后的遗女,大郦的公主!
萧毓珠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苏尘看着她,两眼露出确信的神色。
没错,他娶了大郦的公主。
他一个太监,娶了先皇后的遗女,大郦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
苏尘也是下午才知道这件事。当他一回府,便听到了阿宁说皇帝将叶云婀接去了潜龙殿。
怜和皇后与叶云婀,是母女;而皇帝与叶云婀……
萧毓珠凝眸:“本宫怎么记得,那时怜和皇后腹中怀着的,并不是当今皇上的孩子呢。”
苏尘不语。
诚然,当年那一出皇家丑闻闹得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可尽管皇帝知晓怜和皇后腹中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奈何他情根深种,怜和皇帝逝去后,更是对琉月公主郦墨怜疼爱有加,当作亲生女儿来抚养。
这样一来,叶云婀是怜和皇后的女儿不假,却不是皇帝的女儿。
那他为什么要冲进潜龙殿,救下叶云婀呢?
萧贵妃眯眸:“依本宫对苏提督的了解,知晓了叶云婀是怜和皇后遗女后,难道不应该更顺水推舟?”
顺此水,推叶云婀之舟。
推其入后宫,替苏尘与郦子瑢做事。
利用叶云婀,制衡皇帝、要挟皇帝。
她说得头头是道,但苏尘却不理会她,微垂着眼,望向床边伏着的少女。
当初明明是因为她长相颇似先皇后,才将她带入月沉府中。可当他要把她推向皇帝时,却为什么突然心软了呢?
见他好半天不说话,萧毓珠也是默了默,尔后,突然一转话题:“常贵妃怀孕了。”
苏尘一顿,回应她:“我知道。”
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若事成,你可以带我走吗?”
离开皇帝身侧,离开皇宫,离开这个繁华漂亮的囚笼。
苏尘默不作声。
萧贵妃抬起一双漂亮的眸子,眼中有了期许和哀求。
女子上前,欲抱住他。苏尘抬了抬手,“莫吵醒她。”余光睨了睨叶云婀。
萧毓珠觉得有些好笑,他已经点了那人的睡穴,又怎会被自己吵醒?
心中虽这般思量,但她却未明说,偏过头去望着窗外,竟觉得柔和的月色也如烈日般刺眼。
片刻,苏尘道:“贵妃娘娘,这条路是你当初自己选的。”
没有人逼她,是她选择了来到皇帝身侧,成为皇帝的妃。
可她爱的是他。
起初,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娥,心中倾慕年轻有为的东厂提督。在皇宫里,宫女和太监对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相貌美、能歌善舞、心思活络,没多久就就让苏尘注意到了她。
苏尘把她叫过去,教她如何进入潜龙殿,成为皇帝的妃。
一旦事成,金银元宝纷至沓来。
她动心了,她同意了。
这条路是她选的,她听着苏尘的话,在后宫一步步坐上贵妃之位,可她也后悔了。
她看着男子眼底的凉色,将斗篷拢了拢,抿了抿唇,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
“提督大人,那毓珠先走了,时间久了怕人发觉了。”
“好。”
他竟不拦一下么?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你记得按时吃药。”
“嗯。”
萧毓珠将面上拢着的黑布往上拉了拉,回头望了一眼苏尘。男子靠在床边,面上无任何留恋之色。
心中微叹,她走到房门之处,用一扇门将他的视线隔去。
也将她的满腹心思隔去。
恰在此时,床边少女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下一刻,云婀抬头,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看见清醒着的苏尘时,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督、督公……您醒了?”
她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苏尘。
“不盼着我醒?”
“盼、盼。”云婀咽了咽口水,忙不迭站起身子去找水杯。
倒了一杯热水,她颤颤巍巍地递过去,“督公,喝水。”
苏尘又睨她一眼,接过茶杯,却不喝水,把杯子放在手心里头捂着。
云婀想,他现在两双手一定凉透了。
正想着,却见对方正盯着自己头上某处。她下意识地探了探手,摸了摸一根金钗。
叶云婀的手一僵。
再往上探,摸到了第二根金钗。
吓得她一下子把两根钗子一齐拔下。
乌发“哗啦啦”地散下来,鸦青色的发衬得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苏尘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少女,忽地一笑:“没事儿,不用拔,挺好看的。”
“不、不好看,”她吓得连话差点都说不全了,却还是不忘拍他马屁,“没有督公送我的那根好看。”
苏尘“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须臾,又将头转过来:“六小姐的桃花挺旺的啊。”
她捧着金钗子的手一抖,“不旺、不旺。”
真的不旺,骗你是小狗,呜呜呜……
苏尘最后也没有追究那两根钗子的事儿。不过他虽然不说,云婀心里头却十分过意不去,思前想后,她觉得自己应该用实际行动来弥补报答苏尘。
第二天,她便让阿宁把月沉府的厨子撤了,大张旗鼓地跑到厨房做起饭来。
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她专门将饭菜做得很清淡,还贴心地为苏尘炖了一只老母鸡。
几日后,皇宫内便开始传闻,宫里头有鬼妖,专吃小孩和……老母鸡。
各宫娘娘皆提心吊胆,将皇子公主都圈在身侧,不敢让他们私自跑出宫殿半步。
皇帝还专门请了巫师入宫,捉拿着偷吃小孩和母鸡的“鬼”。
每到傍晚,都是宫里头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叶云婀和阿宁就会在此时抱着一只老母鸡偷偷溜回月沉府。
苏尘的伤终于好了些,可以下床走路了。还好皇帝下手不算太狠,没把他打成个瘸子。
彼时,苏尘正坐在院子内,叶云婀殷殷勤勤地端上来一碗老母鸡汤。
坐在桌子旁边的男子一见那碗鸡汤,将筷子悄悄放下了。
他动了动唇,刚准备开口说什么,阿宁就跑了过来。
“督公,顾将军来了。”
“哪个顾将军?”苏尘一时想不起来。
云婀的面色滞了滞,小声提醒道:“是把您打伤的那个顾将军。”
“哦,是他呀。”苏尘故意拖长了尾音。
叶云婀做贼心虚似的把头低下。
阿宁道:“顾将军说,来给督公交卷宗。”
行军之后,都会向宫里头承上一份卷宗,先交到东厂记录在案。
她下意识想逃避,“督公,我先回房,你们慢慢商议正事。”
她就不瞎掺和了。
谁料,袖子被人一扯。
他命令道:“坐。”
“本督要六小姐陪着,”男子歪了头,“我怕他打我。”
叶云婀一噎。
下一刻,男子将身形坐直了些,有些兴奋地敲了敲桌子,“请顾小将军进府。”
他眯了眯眸,瞧了一眼低着头的叶云婀,一字一字道:
“赐上座。”
第20章 . 苏提督 嫁给苏尘的第二十天
顾朝蘅走了进来。
他手中攥着一卷卷宗,见了苏尘,象征性地揖了揖手。
苏尘本就不拘小节,便也没有在意这些礼数性的问题,整个人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半死不活地看着来者。
顾朝蘅一身白金云纹袍,气宇轩昂,把手中卷宗递给身后佣人。
佣人上前,阿宁接过,而后才交到了苏尘手中。
整个过程,叶云婀都不敢抬头,怕与顾朝蘅目光相触,更怕与苏尘目光相触。
气氛一阵尴尬,苏尘却浑然不觉,甚至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喝起老母鸡汤来。
顾朝蘅睨了桌子上的汤羹一眼,想起来近日四起的传闻,“宫里头说的那只专吃老母鸡的鬼,莫不会是督公大人吧?”
云婀抿了抿唇,小声道:“鸡、鸡是我偷的……”
顾朝蘅一愣,母鸡是她偷的?
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所认识的叶云婀,虽然不在大户人家长大,可一向温柔贤惠,怎么会去偷鸡?
一定是苏尘教唆的!
就这样想着,他心里又对苏尘起了几分恨意。
正在思量着,苏尘忽地一“呀”,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抖。
“这汤怎的这么烫?”
云婀忙上前,“方从锅里端出来的,要是烫的话——”
男子将勺子一甩,闹了脾气。
她无奈,将碗往自己这边推了推,舀了一勺子,放在自己唇下吹了吹。
而后,向苏尘递来。
苏尘眸光一闪。
云婀低着声音,面色有些红,“督公,我喂您。”
苏尘斜瞟了一眼坐在对侧面色不虞的男子,眉开眼笑:“好。”
一勺汤送到嘴边,他打量着一侧顾朝蘅的面色,似乎十分沉醉。
顾朝蘅终于忍不住提醒他道:“千岁大人,请您看一看卷宗。”
苏尘这才如梦初醒。
他将卷宗展开,放在腿面上,一边喝着汤羹,一边漫不经心地翻动着。
顾朝蘅握着拳,冷嘲热讽道:“常听闻东厂效率甚高,无人能出其右,如今一看,不过是个虚幌子罢了。”
东厂办事态度,果真如此么?一边喝着老母鸡汤,一边看着他要呈给皇上的卷宗?
苏尘嘻嘻一笑:“给皇上看的东西,自然要斟字酌句地慢慢看。”
顾朝蘅冷笑一声。
“东厂提督尚如此,看来这整个东厂,也没有多少火候了。”
见他这么说,阿宁忍不住反驳,却见苏尘将手轻轻一挥,不让他吱声。
绯衣男子抚了抚卷宗,其上字迹楷正,让他忍不住发笑:“不过是查阅卷宗罢了,急不在一时,顾将军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叶云婀也蹙眉。
她心中的顾朝蘅不是这般。
“喂,”苏尘转过头,突然转过头,朝着叶云婀眨了眨眼,“他先前对你也是这么凶吗?”
语气真挚、诚恳,且无辜。
顾朝蘅的脸一黑。
叶云婀:……
下一刻,男子直接起身,抬起脚就往外走。
苏尘在他身后喊:“诶,顾将军怎么走了,不是要谈卷宗吗?”
顾朝蘅不理他。
“顾将军这般走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怎么办啊?”
顾朝蘅还是不理他。
“那说好了啊,我东厂可是尽职尽责,出了事儿顾将军可得兜着啊。”
顾朝蘅一抬脚,直接出了院。
对方身形消失的那一刹那,苏尘直接将腿上卷宗举起,“啪”地一合。
“收好了。”他将其递给阿宁,准备明日就上交给皇帝。
反正出了事儿也是顾家兜着,他也不用多操这份心。
真好。
顾朝蘅一走,便已是正午,到了叶云婀去取药的时间。
虽然说他这次惹得皇帝怫然大怒,不过苏尘好歹也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待皇帝过了气头,终于允了太医院给苏尘开药。
她碰着药,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一转角便看见了朝自己方向驶来的车轿。
云婀知晓那是宫内贵人们的轿辇,便看都没看,直接沉下身形。
那车马却未直接从她身边驶过。
“停。”
轿辇之上,有女子徐徐开口,声音又细又长。
云婀感觉到有人走下了轿子。
“公主,这便是东厂提督的夫人,叶家的六小姐,叶云婀。”有人报着叶云婀的家门。
琉月公主颇为傲慢地看着她,公主身侧,有位锦衣玉袍的男子,云婀认得他,他便是那天晚上将金钗赠给自己的男子。
大郦的太子殿下,郦墨和。
琉月公主上下审视着她,一揪太子衣袖:“三哥,这便是那日得双钗的女子罢?”
近些时日,叶云婀的大名和她那日所经历之事,在宫中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让不少女子又惊又妒。
琉月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她走上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云婀手中所捧之物,不知为何,叶云婀觉得对方的眼神凌厉,极带有攻击性。
“这是什么呢,像个宝贝似的端着。”
云婀抱着那药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对方却执意要看,逼上前去。
“墨怜。”太子站于一侧,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