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也乱作了一团。
苏尘坐在床下,低着头,看不见叶云婀此时此刻的表情。
一双手放在少女的玉足上,轻缓揉捏。
把她的脸,慢慢捏红。
她偏过脸,嗫嚅半晌,终于低着声:“督公,好了……”
她再也受不住了。
那人的手指探入水面,覆于她的足面,落在她的足心深处,仿佛没有听到少女的推却。
食指稍稍勾起,他心思一动,挑了挑她的足心。
她怕痒!
叶云婀猛地缩回脚,温水溅了他半身。
苏尘却不恼,甚至含着笑,看着一脸惊恐的她。
“不动了。”
他好声好气地劝了一通,叶云婀这才作罢,重新将双脚放回水盆中。
男子快速伸手,再次抓住了她的足,低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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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这次的事儿,叶云婀的病愈发眼中了,直接在床上瘫了十日有余。
这十日以来,她自然不能服侍苏尘用药,反过来,苏尘倒是要天天给她喂药。
他一日接一日地喂着,脸也一日接一日地臭下来。
待到第十日,苏尘终于不耐烦了,刚准备把药罐子一摔,叶云婀就穿了鞋,“啪叽”一声跳下床。
苏尘就靠在床边歪着头,怀里抱着一个药罐子,对着她冷笑。
叶云婀下床的第二日,阿宁喜滋滋地从外面买来一大提后腿肉,要她去煲汤。
苏尘就在她做饭时靠在一边儿,耷拉着眼皮,看着她洗菜、切菜、做菜。
也不知道搭把手,她暗暗腹诽道,这个人真是不可爱。
被“关”了那么多日,她心中沉闷,又想起自从出了宫自己还没去集市上面逛一逛,便去求了苏尘带自己上街。
对方竟然格外好说话,当天下午,她、苏尘、阿宁三个人便大摇大摆地去了集市。
留下凌肆一个在苏府内,守家。
集市上比宫里头热闹许多,云婀与苏尘并肩走着,眼前闪过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小东西,应接不暇。
她自然是十分欢喜,拉着苏尘转来转去,拐到一处时,看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大伯。
瞧着她眼中的欣喜,苏尘歪了歪头,“想要?”
叶云婀却摆摆头,“说起甜食,最东边的那间邹记桃花铺子最好吃。”
里面的桃花酥,更是她的最爱。
苏尘略一思索,让叶云婀等在原地,与阿宁一齐候着。
此时风正大,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一个球。
苏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她逛集市的兴致却未衰减半分,东瞅瞅西望望,一间胭脂铺子里面入了她的眼。
她突然想起来,这次离宫得匆忙,许多脂粉首饰她都落在了月沉府!
阿宁见她欢喜,便识眼色地拉着她走上前去,二人刚来到铺子前,突然听见一声女子的哀嚎。
“你这个小贱.人,竟把脏手伸到老娘的铺子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便被人扇得偏过头去。
阿宁见状,在她耳边低语:“这一带,就属此处最为繁华,人群多了,一些偷盗的小贼也就多了,姑娘当心些。”
当心刚买到手的东西就被毛头小贼偷了去。
叶云婀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刚才被打的那个小贼身上。
那是个女孩子,年纪很小,身上衣着也是破败不堪。
阿宁也随着她将视线落于那女孩身上,幽幽一叹:
“这附近就有许多秦楼楚馆,一些人家养不起小孩,就把她们卖进去。有些孩子还小,尚不能接客,老.鸨们便指使她们去偷东西。”
见此情形,眼前这女孩也应该是受人指使的。
她极瘦,身上的粗布衣裳却十分宽大,一看就是别人穿剩下的。
老板娘用力掰开她的手,恶狠狠地把那支簪子从对方脏兮兮的小手中夺了回来。
“以后再赶来,老娘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老板娘一口一个“小贱.人”,言罢,又不解气,还狠狠地往那女孩的肚子上踢了几脚。
踢得她一下子瘫倒在地。
叶云婀忽地拧眉,下一刻,震惊出声:
“轻紫?!”
闻声,地上那丫头的身子也是一震,她僵硬了少时,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忽地右手一推地。
不等叶云婀反应,便拔腿往外狂奔而去。
“轻紫!”
云婀连忙追去,抬脚一瞬,袖子却被阿宁一拽。
“叶姑娘,怎么了?”
她忙推开他,来不及解释就朝铺子外跑去。
她看清楚了,刚刚那个女孩就是轻紫!
那是她的妹妹,叶轻紫啊!
第30章 . 秦楼楚馆
叶云婀追着那女孩的身影。
对方跑得极快, 飞速地越过人群,叶云婀顾不得阿宁,一心只想追上轻紫。
她很想问叶轻紫, 为什么会流落到此处,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吗?父亲呢,二姐呢, 还有叶家那些女眷呢, 他们如今又在何处?
她是不是......真的去了烟花柳巷?
一颗心“砰砰”跳动地飞快!脚下也飞速朝着轻紫离开的方向奔去!
眼见她走到道路尽头,小女孩的脚稍稍一顿,见状, 她连忙在身后疾呼:“轻紫, 我是六姐, 是六姐啊——”
是她的六姐, 最疼她的六姐啊!
闻言, 那女孩脚下又滞了滞, 却没有转过头。
似是在犹豫。
捉住机会,云婀连忙上前, 却在此时, 叶轻紫忽地又一拔脚。
飞速转了一个弯儿。
她提了一口气跑上去, 转过弯儿是一道岔路口,左右看看, 皆没有人影。
轻紫她去哪儿了?
云婀紧皱着眉,直觉地往右走了几步,一扇门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所院子, 看起来像是后院,浓郁的胭脂味儿登时扑了满面。
“姑娘,”突然有人将未掩住的门推了推, 一位妇人从其中走了出来,见了叶云婀,她还有些讶异,“姑娘,这儿是后门,前院在北边儿。”
那妇人衣着艳丽,脸上也涂抹着浓厚的胭脂与口脂,一眼便是她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子。
叶云婀立马明白了此处是何地。
皇城之角,烟花柳巷、秦楼楚馆数不胜数。
不仅为各家贵公子津津乐道,其内也不乏男宠乐人,故此亦是许多风流女侠的驻足之处。
那妇人定以为她也是来寻男宠、觅风流的,便也就见怪不怪了。
见着被误会了,叶云婀连忙摆手,“我是来找小妹的,敢问阿娘有没有见着一位,唔,这么高的女孩子。”正说着,她伸出手,往胸侧比了比。
闻言,妇人便掩着帕子直笑,“我们这儿的姑娘多得很,这般高的姑娘也多得很,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
“轻紫,”她补充说,“她叫叶轻紫,是我的小妹。”
“我们这儿没有什么轻紫轻蓝的,只有五娘七娘九娘,姑娘可感兴趣?”妇人捏着帕子,又道,“除了丫头们,我们寻芳楼还有许多漂亮的娈儿,姑娘若是......欸,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叶云婀没有心思与她周旋,直接推门而入。
“欸!”妇人见拉不住她,急了,也追着她步子,“姑娘莫要乱闯!”
若是扰了其他客人便不好了!
叶云婀哪里能听进去她的话?一心只有小妹,一瞬间,又想起来先前与轻紫在大理寺时的时日来。
彼时她们一行人被驱赶着,步履艰难地走入天牢,皇诏一展,小姑娘便躲进她的怀里哭。
——阿姐,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她才七岁,才七岁啊!
叶云婀如发了疯一般,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地找着。身后之人恼了,一叱声:“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老娘抓起来!”
一声令下,便有人上前,将叶云婀的身子禁锢。
妇人“唰”地将脸拉下来,鼻孔对着她,哼着冷气,“姑娘若是来寻乐子的也就罢了,若是非要来砸铺子,就休怪我胡妈妈不客气!”
正言间,她一挥手,那两个抓着叶云婀胳膊的后生猛一用力,疼得云婀眼前一黑。
头脑昏昏沉沉,她的眼前却只有轻紫方才的身形。
“给我赶出去!”
妇人一喝,两名男子拖着她就要往外甩去。
就在此时,一侧房门突然动了动,从里面走出一名身着月白色衣袍的男子来。
他微微蹙眉,看着眼前情形。
胡妈妈见状,赶紧上前,好声好气地说:“公子,不知从哪儿来了个疯丫头,搅了公子的雅兴,我这就把她赶出去。”
“等等。”那人突然出声,熟悉的声音让叶云婀也抬起头来。
“顾朝蘅?”她一讶。
顾朝蘅也微惊,“云婀?你怎么在这儿?”
他忙走上前,把那两名男子的手打落,老.鸨一见叶云婀与他认识,立马噤声。
那两人松了手,她的胳膊这才好受了些。
顾朝蘅把她拉了去,轻声道:“我是与赵公子一同来的,近日赵公子新得了一幅画,便拉我来这里听琴赏画。你呢,你在这儿做什么?”
混迹于秦楼楚馆之地的女子,有卖.身,亦有只卖艺之人。
顾朝蘅唯恐她会误会自己,便如此解释。
叶云婀无暇顾及他,心中只有小妹,还没有出声,小臂又被他一拉。
“对了,我方才瞧着那幅画,觉得画中女子甚是眼熟,特别是眉眼之处有些像你,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他说得分外殷切,叶云婀却拒绝道:“顾公子,我是来找小妹轻紫的,我方才见着她跑了进来,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
“轻紫?”顾朝蘅是记得那个小丫头的,便转过头问胡妈妈,“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位叫叶轻紫的姑娘?”
妇人不假思索,“没有。”
她手下的小丫头片子有很多,可没有一个是姓叶的。
顾朝蘅宽慰她,“兴许是你看错了呢,轻紫她怎么可能在寻芳楼呢?过些时日,等你回了宫,我向皇上求情,让你去大理寺见她。”
因为新年将至,叶家谋反一事也一直压着,迟迟没有断案。
可......
可她方才是千真万确看清了那女孩儿的脸!
还在怔忡之间,顾朝蘅抬手召退众人,拉着叶云婀走进一间房。正如他所说,房间正中央有一个矮矮的方桌,桌子四周用轻柔的白纱围着,倒别有一番韵味。
男子拉着她,步步走上殿。
“赵、赵公子呢?”屋内怎么没有其他人。
“方才送完画,他便走了。”
屋内的香料还在燃着,沉于香炉中,化为烟雾,向上缓缓攀延。
“你看。”他抬起手将白纱帘卷起,拉着少女的袖,叶云婀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方桌上的画。
随着她步子迈入,顾朝蘅又将手一撤,素帘如瀑般倾泻而下,将二人的周遭包裹。
裹在她的四周,帘内只有一幅画、一壶茶、一方桌、一盏琴。
还有她与顾朝蘅二人。
那人微微垂眸,静静瞧着她,眼中似是有情绪流动。
她站在那里,对方与她近在咫尺,看得她突然有些不自在。
叶云婀忍不住抓了抓帘子,欲往外走,似乎预料到她的举动,男子又一抬手。
“云婀,”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腕极为纤细,仿若一用力,就会将其折断。
“你看,这名女子,像不像你?”
叶云婀应声垂眸,视线落于画上。画中春景正盛,满眼都是嫩绿的春色,十分可爱。
花丛的正中央,坐了位女子,身上穿着粉白的绫鸾裙,将一袭眼帘垂下,认真地抚琴。
她立马低声反驳:“我不会抚琴。”
叶云婀也并不觉得那画中女子生得与自己相像,她甚至看不清女子的容颜相貌。
顾朝蘅便笑,“无妨,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顾将军也会抚琴?”话刚说出口,她又立马后悔了。顾朝蘅虽是武将出身,可弹琴赋诗作画也是样样精通。
他是阳春白雪,是高洁之士,与自己终究不是一类人。
女子自嘲一笑。
可下一瞬,顾朝蘅便立马拐到她的身后,拉着她在琴桌前坐了下来。
“来。”
他将手轻轻搭在少女的肩头,待她坐下后,又坐于她的身后。
一双手环住她,从云婀的身侧绕过,往桌上的琴上探去。
“这把琴是由苏州的落霜木制成,琴身与琴弦也比京城内的琴要柔软上许多。”他调着琴弦,道,“你弹这把琴,不用太多的力,手指也不会有多疼。”
因为经常抚琴,他的指腹之处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茧。
“凡鼓琴,焚香净室,坐定心不外驰。”
正说着,他竟伸出手。
叶云婀的身子一僵。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之处传来,她猛地抬头,恰恰对上那人一双眼。
顾朝蘅低低一笑。
“气血和平,方与神合,灵与道合。”
她的心一乱,欲往后撤,可对方哪里肯给她机会?登时将她的手缓缓按下,放于琴上。
噔地一声,如有碎玉跌落盘中,顾朝蘅启唇,轻轻吟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
屋内的香炉正燃着,雾气飘飘渺渺,缓缓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