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两手不带寸铁!
叶云婀拼命挣扎, 几乎要哭出来,对着那人哀求:“这位大人, 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去劝苏尘,劝他收手。”
耳畔响起唐琳染先前哀求她的话:
公主妹妹,苏提督只听你的, 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我去劝他,你放我出去,我去劝他收手。苏尘他听我的, 听我的啊!”
对方转过脸,突然以一种极为怜悯的眼神瞧着她。
那眼神太过复杂,充满了太多太多的情绪,让叶云婀捉摸不透,她只能一声声求着那官军。
放她出去,她劝苏尘收手,皇兄就有救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突然静默下来,沉寂无声。
身侧守着叶云婀的侍卫忽地抬首,视线微凝。
她好像听到了钟声。
是寺庙内的那口大钟,于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响彻幽冷漆黑的夜。
像是妇人的怨诉、孩童的啼哭。
将士的嘶吼,烈马的悲鸣。
她瑟缩在墙角,听到有人在外面喊:
皇上……驾崩了!
那侍卫的眼中立马浮上一层浓烈的悲恸来。
他微红双眼,双手缓缓合十,朝着远处拜了一拜。
恰在此时,庭院内又传来一声悲鸣的钟声,丧钟于黑夜中响起,宣告着一代帝王的落幕。
叶云婀的面上,终于露出几分动容。
动容之余,她亦迫不及待地想跑出去,去看看皇兄现下如何,苏尘有没有对他下手。
皇兄他还好么,他们还在……负隅顽抗么?
她的眼皮跳了几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声。
佛堂内突然传来一声:
“子瑢殿下,顾朝蘅带着顾家军来了。”
叶云婀身侧的侍卫闻此,眼中光亮又再次被点燃。
苏尘虽然将虎符夺了去,可他们还有顾家军,还有忠心耿耿的顾小将军!
郦子瑢不屑一嗤:“顾家军?他们的军马还有力气打仗么?”
苏尘将顾家军的粮草扣押着,就是为了让这场胜利势在必得。
顾朝蘅坐在高高的马上,面色亦是阴冷。
这位少年将军狠狠盯着站在佛堂内的苏尘,挥了挥手中马鞭。
“苏尘!你弑君辱佛,残暴不仁,今日本将军来替□□道!”
偏殿内,叶云婀听着二人的争执,呼吸不由得一滞。
她怕顾朝蘅伤了苏尘,亦怕苏尘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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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极寒。
她瑟缩在一扇窗户下,扬起下巴,呆滞地瞧着挂在树梢头的月亮。
外面的厮打声已经让她麻木。
叶云婀呆坐在那里,听到外面有人喊,顾朝蘅败了。
太子降了。
偏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苏尘一身红衣,身后带着一袭幽冷的夜色,他冷眸站于寒风之中,乌发撩动衣袍。
浑身血迹,将他原本赤红的血袍浸湿,伴着阴风阵阵宛若从地狱中走来的修罗。
她回过头,看着苏尘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他抬了抬袖子,挥手驱散众人,包括先前守着她的那名侍卫。
“叶云婀,”他的目光突然柔软下来,周遭一片寂静,男子沉声,幽幽一叹。
“你现在是我的了。”
他的声音微低、微哑,听得她无端颤栗。
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她警戒地看着他。
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抵触,苏尘却不以为意,仅是低低一笑。
他的眼皮上竟沾了些血珠,男子一笑,那血水便顺着他的面颊滑下,落了一脸淡淡的血痕。
“你莫过来,”叶云婀腹中一片恶寒,“莫靠近我。”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对方根本不顾她的话语,径直上前,竟在她的身前坐下。
少女的身子抖了一抖。
苏尘知道,她在害怕自己,在抗拒自己,但他却根本不管这些。男子垂了垂眼,看着勒在少女手上、脚腕上的麻绳,忽地俯身。
轻轻她手上的麻绳解开。
他的动作温柔,生怕会伤了少女,叶云婀却不领情,在双手得到解放之后,直接往他的胸膛上推了一把。
苏尘的身子被她推得稍微斜了一斜。
少女的力道本就不大,根本不能把他的身子推开,苏尘也不恼火,再次凑上前去。
“脚上还有东西。”他径直捉住了少女纤细的脚腕。
叶云婀去蹬他。
她的双脚扑腾,对方稍稍拧眉,眉心轻轻拢起。
花了好一些时候才将她脚上的东西解开。
叶云婀有些累了,靠在窗边,冷眼瞧着他。
“我兄长呢,顾朝蘅呢?”
她的态度冷冰冰的。
苏尘:“他们无事,只是被捉了去。”
“你们打算对他们做什么?”
他略一思索,“我还未考虑过,也许会关在大理寺。”
大理寺,又是大理寺。
她嗤笑一声:“然后呢,你要杀了他们么?”
杀了她的兄长么?
月色落入女主眸中,一寸寸发寒。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皆如是。
成者为王、为皇,败者于历史中零落、碾作成泥。
“苏尘,”她一咬牙,“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竟能这般冷,这般无情无义!
苏尘偏过头去,“一开始我便同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
一开始他便在骗她,故意接近她、骗取她的信任。
将她狠狠利用。
叶云婀唇角苦涩,“那你落水、腿上落疾,都是装的,骗我的么?”
目的就是骗取她的同情,借此混入禁室,盗取虎符。
见她质问,苏尘果然神色一顿,转过头时,撞上少女的一双眼。
她眸光清冷,明明如月。
清澈得让人不忍去玷染。
苏尘不想骗她,轻轻点了点头。
是。
他是假装落水、假装腿上患疾、假装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他是利用了她的同情心,根本不顾她对皇兄的愧疚,甚至将她的皇兄捉了起来。
彻头彻尾,都是一个骗局!
晴天霹雳,叶云婀的面色、唇色,皆是灰败。
……
她穿着厚实素净的衣裳,从地上爬起来,“莫碰我,我要去找皇兄。”
苏尘拉住她,“太子已经降了,如今在六殿下手里,你莫要去。”
“你别碰我!”
她猛地转头,朝着男子疾吼,那声嘶吼包含了太多情绪。
她如一座暗潮汹涌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
苏尘先前一步,直接将门阖上,反锁。
“你让开!”
男子靠在门上,微垂着一双眼,眸底掀起暗潮。
“你不能出去。”
郦子瑢已经杀红了眼,他如今不杀郦墨和、只将他囚禁,目的便是借此制衡于朝堂、堵住悠悠众生之口。
但叶云婀却不一样,她是半路上冒出来公主,她的生死根本无足轻重。
郦子瑢本就看她不顺眼,她若在现在跑出去……
苏尘沉下眸色,“你不许出去。”
双手方脱离了麻绳的禁锢,男子便以手为束缚,将她拉扯住。
拉扯得她动弹不得。
男子的呼吸有些发促,落在她的额上,叶云婀眯了眯眼,雪白的腕上红痕瞩目。
她冷笑:“你能把我关在这里一时,难不成还能禁锢我一辈子?”
得了空当,她便前去找兄长。
她倒要看看,苏尘怎么能处处拦着她!
话音落下,叶云婀本以为他会撒手,却不想对方竟也将双眸一眯,玩味起她的话来。
禁锢……
他缓缓笑开,声音明明温柔,却让她通体发寒。
他说,“好啊。”
第60章 . 60(二更) 他竟不是太监身!……
夜色晦暗, 沉沉岑寂于男子眸中,让他情绪如潮水一般起起伏伏。
肃穆的佛堂偏殿之中,苏尘目光戏谑, 死死抓住她素白的腕。
他的目色、唇色皆是凉薄, 话说出时,却带了一些令人冷汗直流的温柔。
一时间, 她又想起了在梦中, 苏尘那个狰狞的笑。
叶云婀手脚冰凉,僵硬得不能动弹。
手腕上的力道又是一紧。
苏尘忽然低头,轻轻地蹭在她的脖颈。
声音也雾沉沉的:
“那我……便应公主所愿。”
颈间蓦地一痛, 一道凉意袭来, 苏尘轻声暗笑, 咬上她的雪白的肌肤。
他的身上, 都是浓烈的血腥之气!
呛鼻。
好生呛鼻!
叶云婀微微蹙眉, 本能地想抗拒他, 对方却不容她拒绝,更朝她贴来。到了最后竟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她在心里惊呼一声。
偏殿之内有一方矮矮的塌, 苏尘把她扔在上面。皇恩寺的床榻当然没有汀芷宫的舒服、柔软, 她的背部砸在上面, 有些发疼。
苏尘的身形随之而来,眼下猩红血渍染成一片, 险险盖住了他的那颗妖艳的泪痣,让人看得目光一颤、心中发寒。
他似乎在笑。
“叶云婀,你现在是我的了, 你终于是我的了。”
“我忍了这么久,老子忍了那个姓顾的这么久。”
忍了全皇宫那么久,让他暗暗蛰伏了这么久。
“叶云婀, 你现在终于是老子的了。”
下一刻,男子眼中升起一团浓雾,少女窝在榻上,有幽幽暗香从她身上传来。
香气冷而艳丽,一下子便将他的眸底搅得雾气腾腾。
佛堂内也燃了些香,和少女身上的幽香混着,扑鼻而来。
他一下子情动,想开始晋江不允许描写的情节,可又怕被锁。
只能稍稍将身子向前抵了抵,喉结上下滚动。
叶云婀如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
她震惊地朝下望去,看见他开始只着里衣,身形有些单薄。
“你——”
叶云婀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觉得刚刚有东西硌着自己。
不可能,他是个太监啊。
她摆了摆头,将脑海中这个荒唐的想法驱散,蹙紧秀眉,余光瞧见男子坐在榻上,倒是气定神闲。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再次扑来,伴着些血气与泥土的腥味儿。
“有一件事,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
他的声音迷迷蒙蒙的,仿若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苏尘匍匐在她的耳侧,鼻息流转在少女的颈间。
“叶云婀,我不是个太监。”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一个正常的,有着七情六欲的,面对心爱女子也会情动的男人。
譬如此时此刻——
在她呆愣之际,男子再次倾身压下,将她抵住。
一下子便夺去了她口齿之间的呼吸。
......
呆愣了良久,叶云婀才迟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先前与他用手、用口,用过各种办法。
如今他却跟自己说,他并非太监身,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脊背忽地一凉,她一巴掌挥在男子脸上。
“啪”地一声,声音清脆响亮,这一次她用了实打实的力道,直接把苏尘打得偏过头去。
掌心微红,还有些疼痛。叶云婀坐在床上看着苏尘,气得浑身发抖。
“你从一开始就骗我。”
这一回,男子没吱声。他被叶云婀扇得头上玉冠歪了歪,冠下的乌发也散乱垂下。
落在他的鬓角、双颊之侧,他微抬眼帘,迎着少女的目光,面色有些发白。
苏尘本就长得清俊阴柔,叶云婀第一次见着他时,他一袭绯红色的袍子,施施然下轿,让她一眼便联想到了步履翩翩的美佳人。
只是这美人,是个阴冷的索命美人。
是一开始就骗她,他是个太监身的人!
叶云婀忽地感到有些好笑。
几缕乌发落下,更衬得苏尘的脸愈发小了,他的手指细白,将发丝撩到耳后。
“你同我说,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少女原本慌乱的眸色,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异常沉静。
她指了指苏尘身后,在他身后的墙顶上,有一个突出来的坎儿,木坎之上正放着一樽约有两只手掌大小的佛像。
玉佛像正对着床榻,一双眼盯着榻上二人。
叶云婀指着那樽佛像,“神灵在上,不许对着佛说谎。”
青天上苍苍,若是对着神灵撒谎了,必会受天之灾、遭天之谴。
她是要他立毒誓。
苏尘睫羽翕然一颤,亦想起第一次与她相见的场景。少女坐在大理寺冰凉的地上,一双眸子柔软如娇嫩的花瓣。
让人只瞧一眼,便起了许多怜惜之情。
不似现在,她抱着胸前的被褥靠在床边的墙上,青丝虽然凌乱,眸底却是冰冷清冽。
一声微叹,男子点点头。
“好。”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要瞒着她一辈子。
“第一次在大理寺见着你时,觉得你长得像先皇后,便暗暗起了心思。”
他的话语沉沉,话尾有些悠长。
“带你来了月沉府,见到你后背上的疤痕,若要将你送人后宫,背上的疤定然是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