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嫁到时迁这样的农家子出身的人家,有老爷在上面压着,人都得捧着她闺女,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了。
这才是秦夫人一直不肯放弃时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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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放弃。
她闺女已经十六了,错过了时迁,到哪里还去找时迁这样条件合适,前途也好的人了?
原本还想再晾一晾时迁,磨一磨他的脾气,现在秦夫人不肯再等了,再等下去叫时迁那乡下婆娘见过几次人,到时候她们家才是真的没面子。
左右现在时机也不算差。
时迁馆选考试不是刚结识嘛,她家老爷可是对馆选的人选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秦夫人便吩咐管家以秦老爷的名义给时迁下帖子,请他和她夫人明日来秦府做客。
至于秦夫人自己,先是吩咐厨下人做了点心,又打扮一番之后,便拎着点心去书房去找秦老爷说话去了。
管家领着任务出了门,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明明人家媳妇孩子都进京了,夫人还是要拆散人家,给二小姐腾位置,委实有些不地道。
不过,他只是一个下人,也只能按主子吩咐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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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时迁家里头,时父时母歇了一觉后精神便好过来了。
这会儿一家子正在用来京后的第一顿团圆饭。
时迁到底年少,于科举一途他确实算得上春风得意,稍微矜持了会儿,他便迫不及待在饭桌上分享起自己的喜悦。
家里人也都捧场。
时父一脸的骄傲,时母和锦欢更不用说,一个是我儿子最棒,一个是我相公真厉害,那表情特别明显。
一家人气氛热络的很!
就这时,秦府管家上门送帖子,送完帖子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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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迁看了帖子,有些奇怪,不知道学士大人请他和媳妇是为什么?
他跟秦学士也就说过那么两回话,并没什么交情。
而且请客时间还是明天,这也太赶了。
不怪时迁没想到,实在是当初想捉他做女婿的人挺多,他全给拒了,哪怕当时秦管家多说了几句,他再次拒绝后秦家人就再没提了。
人家好歹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自己就是一个没有背景的乡下穷小子,还是娶了媳妇有了孩子的,人家不至于在自己这颗树上吊死,时迁自觉这点儿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看时迁在沉思,锦欢问他这个邀请是有什么为难的吗?
时迁摇头,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大想赴这个邀约。
他没瞒着锦欢,说他就是不想去,而且你才刚到京城,正经人家邀请做客起码该等你歇两日。
锦欢听这话感觉时迁是替自己委屈,在体贴自己,一时心里熨帖,又道:
“相公你傻了,人家当官的哪知道我啥时候来的?又不是正经亲戚,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又不是故意针对我。”
时迁知道这个道理,一时仍不做声。
锦欢劝道:“相公你刚进入官场,还是尽量少得罪人。”
“好些人心胸不怎么宽大,常常一件小事就能记恨上你,要是因为一个邀请凭白得罪人也太委屈了。”
本来时母一直在听两人说话,没插嘴,听锦欢最后一句她也跟着附和,说要是原则问题,老三你坚持不肯,爹娘都支持你,要是小事,那刚开始还是合群些好。
时迁一时有些好笑,他媳妇还有他娘这是在教自己为人处世?
再让两人说下去,自己都快成了孤僻怪诞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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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饭,时迁又领着闺女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
又是把阿九架在脖子上骑大马,又是对阿九举高高,一会儿又抱着小阿九满院子跑。
阿九小姑娘高兴极了,哈哈哈地笑,满院子都是她清脆的笑声。
原本有些空旷的院子霎时盈满欢声笑语。
温馨极了。
父女两闹了一阵,阿九就一点儿不认生了。
等晚霞渐渐散去,夜幕降临,时母要抱阿九回去,小姑娘还哭鼻子,死活不肯从亲爹怀里下来。
时母又好气又好笑,笑骂她小白眼狼,天天哄她也没用,才跟亲爹待这么会儿功夫一颗心就偏她爹那去了。
阿九就傻呵呵笑,好似在说,骂吧骂吧,只要能跟她爹待一起,骂几句也无所谓。
闺女这么暖心,把她爹给感动的呦,也不撒手了,自己抱着闺女一直把她哄睡着了才抱去给他娘。
惹来时母酸溜溜的一句:“就你两是亲父女,我就是那后娘后奶奶。”
时迁摸了摸鼻子,听他娘骂。
“有本事你就带着她一起睡,别抱来给我啊!”
时迁:“……”不好意思,没本事没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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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妻久别重逢,晚上自然是热情似火的一夜。
时迁把阿九抱给他娘时候,锦欢便先洗漱去了。
等时迁回来,简单梳洗过后,锦欢又眯着了。
这下时迁可不体贴了,脱了衣裳,扯了帐子,就把人压在身下,眼角、脸颊、嘴巴一下下啄了上去。
锦欢就叫他这么闹醒了,睁开眼时,还有些迷蒙。
好似醉酒一般,懵懂的眼神,勾人的紧。
时迁眸色暗了下来,一下子堵住了身下姑娘的嘴巴。
“呜呜呜呜——”
猴急啥啊!我要呼吸不过来了,讨厌!
锦欢挣扎了两下。
她这一动,时迁更加卖力。
很快她就挣扎不起来了,身子软得像水,由着人予取予求。
整个人像是一叶小舟,风吹浪打,浮浮沉沉。
床帐子里呜呜咽咽声响了很久很久……
第二日醒来,锦欢在梳妆打扮时候,气得不住用手捶时迁。
今日可是要去做客呢,这人居然在她脖子上啃了印子,这叫她怎么好意思见人?
男人嘛,床上餍足了,脾气好得不得了。
时迁这个进士老爷跟别的男人在这方面没两样,由着媳妇捶打,还轻声嘱咐媳妇仔细些,别伤了手。
媳妇打完了,又把媳妇的酥手放唇边轻轻地吹了吹。
锦欢:“……”
最后没办法,锦欢只能用脂粉在脖子上扑了扑,借以掩盖一二。
又穿了件领子高一些的上衣。
天知道,三伏天穿高领的衣裳,不说有多奇怪,关键还又热又闷,难受死了。
等进了秦府,她还有些不自在,生怕叫秦夫人看出来丢了脸面……
第八十一章 ……
锦欢跟时迁在门口就分开了。
时迁被领到前院去见秦学士, 锦欢则跟着一个沉默的丫鬟往内院去。
秦家是三进的宅院,比时迁租的院子要大的多,中间还有一个园子。
园子里有几个丫鬟小厮守着, 都各从其职,看着规矩很多。
锦欢挺了挺背。
虽然秦府布局挺好, 园子布置得还不错,锦欢也没多瞧, 一路目不斜视, 怕给时迁跌了面子。
领路的丫头将她带到正室, 便退了下去。
锦欢抬眼望去, 就见正前方坐着一位穿着打扮十分讲究的年轻妇人,身边站着两个面嫩的丫鬟。
这该便是秦夫人了。
锦欢下意识紧了紧缠着脖子的衣领, 笑着对秦夫人轻声问了好。
秦夫人闻声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皮子闪了闪,又低头抿了口热茶, 然后才懒懒地站起身, 朱唇轻启:
“来了啊?”
这混不在意的一眼, 仿佛是被人挡了光亮才随意抬头瞥一下, 整个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锦欢:“……”官夫人请客就是这个样子?
一点儿也不尊重人!
还是看不上自己吧?
不过, 要是看不上自己又何必要请自己过来?有那功夫她还不如陪陪闺女, 再歇一觉,不比受冷眼强?
锦欢心里有些不高兴。
不过, 想想人家是五品官夫人,自己什么也不是,好像确实也不用把自己放心上。
锦欢虽然不大畅快,但是也不想给时迁惹麻烦,便“嗯”了一声。
秦夫人当然是故意态度冷淡的, 但是她冷淡锦欢可以,听锦欢这么不咸不淡地回应,心里却不大爽快。
然后,秦夫人好似忘记要请锦欢入座一般,只端起一只青花三才盖碗,左手托着茶船,右手提碗抵盖,轻轻倾碗,好似渴了想饮一口茶汤。
茶汤冒着热气,好似烟雾,模糊了秦夫人的面庞。
两个丫鬟站得笔直,一点儿没有提醒的意思。
锦欢大概就确定了自己前头的想法,真不是她多想,这秦夫人确实对她有意见。
而且晾人还好似晾上瘾了。
虽不知她哪里得罪了秦夫人,或是秦夫人单纯就是看她不起,但是锦欢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她向来是人敬我一吃,我敬人一丈,人看她不起,她便也没什么恭敬的心思了。
这下子,也不管秦夫人是忘了看座还是故意的,锦欢应了声后便自顾自在对面椅子上坐下。
秦夫人眼角余光瞥见,茶也不喝了,眉心微皱,心里暗道:果然是乡下女人,就是没规矩。
***
秦夫人咳嗽了一声,目光直视锦欢:
“知道我今儿请你来做什么的吗?”
锦欢不急不缓:“我昨日刚入京,并不知秦夫人这么着急请我来有何意。”
秦夫人目光轻蔑地道:
“时迁进士及第后早和我家说好要娶我闺女,谁知临了他突然反悔,说是家里已经娶妻。”
秦夫人话音顿了一下,看着锦欢仍旧面无表情,又继续:
“可我闺女自两家私下定下亲事后,一颗心便给了时迁,如今他说不娶便不娶,当我家是好欺负的?”
秦夫人一脸愤怒,好似她家闺女真的受了这么大个委屈一般。
而且她这个谎话撒的极有技巧,说是时迁私下跟秦家说定,就避免了被拆穿的可能。
哪怕时迁解释,只怕也并不容易叫人相信,毕竟秦夫人说了时迁他后来可是反悔了。
若是锦欢跟时迁之间的感情、信任略微差一些,只怕锦欢现在就要气急而倒。
然而,秦夫人只看到除了刚开始锦欢动了动手指,之后仍旧一脸平静。
秦夫人一下便觉得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你不相信?”
“我相公就在前院学士大人那儿坐着呢,我只相信他,夫人既然觉得我相公出尔反尔伤害了你家女儿,不妨叫我相公过来对质一番?”
秦夫人没接这话,又问:
“你可知道他态度如此反复是为何?”
锦欢并不答言。
她都说了只相信她家相公的话,明摆着并不相信秦夫人那套说辞,自然不会答她。
秦夫人起身朝着锦欢慢慢地一步步靠近,有意在给锦欢施加压力,乱她心神:
“你当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人,想往上爬容易?时迁他如今正是需要人脉扶持的时候,我们老爷这身份刚好不高不低是他能够得上的,他能不心动?”
“这一心动啊,可不就跟我们家私下定下亲事了。偏偏他好似心里良知过不去,觉得对不起你这个糟糠之妻,又反悔了。”
接着,秦夫人话锋一转,语带狠厉:
“真当我们家好欺负?要不是我闺女一颗心都丢给了他,我绝不饶过他,如今只看着我闺女的份上,我不计较他骗婚的事情,也肯愿意将闺女许配给时迁,只要你肯让出正室嫡妻的位子。”
秦夫人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锦欢面庞,可惜,锦欢脸上仍旧是冷静自持的模样。
“夫人凭什么认为我肯让出我的位置呢?”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我相公进士及第,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我傻了,把自己位置让出去?”
锦欢就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打量秦夫人,看的秦夫人心头火突突往上冒。
“他因为觉得对你不起愿意为你放弃前途,你就不心疼他?”
“你的身份压根就配不上他,就不怕他被人嘲笑?”
“你真的能做好一个官夫人、贤内助,替他打理内宅,开展夫人交际?”
“就不为他前途考虑?”
秦夫人连着一连串的逼问,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然而,这逼问好似并没有带来什么实际效果,锦欢只回了她一个并不尴尬且不大礼貌的微笑。
她觉得秦夫人大概脑子坏掉了。
明明就是为了她闺女摘自己培养的果实,抢自己的相公,还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想哄自己。
她又不傻。
锦欢直接不愿意再待下去了,起身要走。
*
秦夫人从锦欢进门开始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万没有想到竟然如此不好对付。
原本她想的是区区一个乡下婆娘,长得定然不好,风吹日晒天天劳作哪怕生来一朵娇花,在乡下那地也得早早败了。
可惜,从进门看到她那张脸开始秦夫人就知道不行。
所以她立即调整方案。
两人既然是夫妻,那么当妻子的对时迁的人品定然是有一定了解,所以秦夫人没一味抹黑时迁,反而将时迁说成一个想要前途想上进但是又有良心的人。
目前看来并不管用。
秦夫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如果时迁已经喜欢上我闺女,你也不愿意放手嘛?”
锦欢:“……???”
秦夫人见锦欢楞住,自觉有了希望,心道果然男人变心才是对付女人最厉害的武器。
“时迁应了亲事后,来我秦府跟我闺女相处过几回,要不是他对我闺女动心说出那些腻人的情话哄得我闺女一颗心给她,我何至于找上你?”
秦夫人这时好似一个普通的慈爱的母亲,卸下了高傲,一句话说得心酸又无奈。
锦欢抬手松了松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