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璟桓逼近一步,他问了两遍,若是苏明妩还不回答,那么极有可能猜测成真,其实他没有苏明妩想得那般狠心不堪,而且为了应批命,他想的更多是将人掳进外室囚禁,先成为他的女人再说...杀人有何用,符栾前世不也能追封么。
在他眼里,娇娇只是个不懂政事的柔弱女子,纵然重活,估计也不了解阵前谋略,符璟桓还没到草木皆兵的时候,试探不过是为了定下以后的计划...
可苏明妩不这么想,她能多活一次之后,真的是怕死的不得了,她眼下必须要自保!
须臾间,苏明妩生出急智,想好了应对之策,她的右手搭在左手下,在隐蔽处将三方印玺埋进手腕袖子更深处以防掉出,毕竟此时不是它出现的好时机,而后她又动作自然地带出一方白帕。
一个转身,她毫无痕迹地离开符璟桓远两步,同时掐住自己的小臂内侧,疼痛让她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花,并有断断续续刻意的抽噎。
符璟桓也是没想到,他问完,苏明妩泫然欲泣地这般突然,这...是问到伤心处了?
“太子哥哥...”
带着哭腔的亲昵叫唤,让符璟桓心中微痛,“娇娇...”
“殿下当真要问?”
“别怕,你说。”
苏明妩咬唇‘倾诉’,泪眼蒙蒙,“太子哥哥问我为何疏远,原来你以为我心里不难受,可我还想归宁看看父亲母亲,你,你几次三番这样逼我,符栾就在旁侧,你叫我能怎么办?”
符璟桓惊喜地发现,他细声细气的小青梅回来了。
所以,她是被威胁?想来也是,苏明妩一个小姑娘,被符栾那样的人威胁,陪着做戏很正常。
“我知道,你与太子妃,想必过得很好,早就忘了娇娇。”
苏明妩接连几句,不给符璟桓回答的机会,为的就是不让他细细思考,能蒙骗一时就一时,反正能放她走就好。
符璟桓果然消受不了美人泪,急道:“不会的,娇娇,孤的心里只有你。错嫁是符栾惹的事,孤了解你的委屈...”
“没关系,能这样看看殿下,我也满足,能安心回去了。”
苏明妩话里话外都急着想走,奈何符璟桓之前得不到亲近,现在见心爱女子恢复‘正常’,哪会愿意马上放手。
他凑近拉扯,欲要捉住女子的手腕。
苏明妩登时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一跳,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没办法规避,神思急转间,她道:“王爷说过,与你碰过那只手哪条腿,便将它活生生砍了,太子哥哥,我,我害怕。”
符璟桓面露不信,“符栾连这种可怖的话都直接与你讲?”
“嗯。”
苏明妩是真的害怕,不过她怕的不是符栾,而是符璟桓发现她的伪装,扑过来将她扔入湖中。
这般想着说着,她脑海里都是投湖的画面,那具宫女尸体现在就好像躲在柳树后面看着她。
你,要不要来陪我,她说。
就这么个突生的假想画面,让苏明妩的腿蓦地发软,恐惧袭上心头,眼泪不争气地流出,竟是真真切切的哭了起来。
她害怕极了,符栾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来,他不是最喜欢捉她的麽,怎么,怎么还不来找她,他,他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没有人的空旷地方,哭声尤为明显,更不要说尖细的女声。
符璟桓本来因为她的撤走而不悦,心生怀疑,可看她哭得这般真实,瞬间打消了念头,哭是不能再让她哭,否则将人都给引来。
既然娇娇心里有他,那就好办多了。
符璟桓从袖中拿出他早备好的布帕,递给苏明妩,“娇娇,莫哭了,符栾现在又不在这。来,擦一擦。”
黑暗里,苏明妩勉强止住眼泪,漂亮似喜鹊尾的眼角挂着串珍珠,用指尖捻起他的帕子,但是擦泪,还是用了自己的。
主要是嫌脏。
符璟桓见她将布帕小心捧在手心,不舍得用的样子,心下更软,“娇娇,你放心,孤心里只有你,你好好呆着,等孤来接你。”
“嗯。”
这是太子前世说的话,原封不动,然后就该拿出那块玉佩惺惺作态了,她估计桥段是不会变。果然符璟桓从襟袋里拿出玉佩,“这是母妃所赠,让孤给予最喜欢的女子,你且收下,也只有你能收下。”
符璟桓的母妃在他少年时病逝,死后才被追封为皇后,所以他总是习惯喊作母妃。
“太子哥哥真的舍得将此物给我?”
“嗯。”
“那,那姜莞呢?”
“娇娇,现在我们不要提她...”
“好,我,我一定会等你的。”
苏明妩泛着恶心把前世说的话凭记忆囫囵再说一遍,眼见符璟桓彻底打消了顾虑,她就跟在湖底憋闷了半天,好不容易探出头吸了口新鲜的气。
“娇娇,再帮孤一个忙好不好。”
“嗯?”
“你在符栾身边,他虽待你苛刻,但总归能偶尔近身,你,愿不愿意替孤探探他的虚实,譬如记录下有谁来找他,他又见了谁。”
符璟桓前世没有好好利用苏明妩,其实不是不想利用,而是她哭得梨花带雨,每天闹得府里天翻地覆,让她当细作,怕是根本瞒不得别人。
但这一世,约莫因着他重生回来,老天爷给了他考验,于细节处有所改变,他的确需要内应。
“可是,符栾他时常防着我,我本来偷偷要喝避子药,他突然过来就给砸了。”
符璟桓有所耳闻,“原来是他砸的?”
苏明妩现在必须得为她以往不够‘合理’的动作找借口,想来想去,只能赖在符栾身上,反正他和符璟桓之间,债多不愁...
苏明妩可怜巴巴地点头,“嗯,是的。”
符璟桓忽然觉得,不会符栾才是和他一样的吧?这么想,倒也能想通,那就更有点棘手,也更需要帮手了。
苏明妩收好玉佩,“放心吧,太子哥哥,我回去后一定会帮你。”
“好。”
苏明妩说那句话,是因见他沉思,急着想走才出声提醒,没想到符璟桓大受感动,觉得他的小青梅实在太过体贴。
前殿里,他兴致不高,对着苏明妩压根没看够。
现在细细琢磨,她今日的衣饰打扮真是活色生香。锦绣堆花襦裙沿着她的窈窕身段起伏描绘,前凸后翘地让人口干舌燥,偏偏男人最想看的部位还欲盖弥彰地被披帛半遮半掩,可以说惹得欲罢不能。
女子泪喘喘之后有股难以言喻的脆弱美态,水莹双眸,红彤彤的挺翘鼻尖点了颗细巧的美人痣,鲜红的樱唇半张,引诱深入...
符璟桓喉咙滚了滚,腹下欲望强烈到快要把他逼疯,尤其是在想到席间她的腿足被符栾围在中间的事....
前世他不敢做的,难道现在还不敢么?他呵护了十几年的娇女子,本该是在他身下承欢的娇女子,凭什么让符栾一个人独享!
不能完成全套,今晚也让他收收利是吧。
符璟桓四周看了眼,无人,符栾也没那么快来...
苏明妩发现符璟桓半天不出声,看着自己眼神逐步幽暗,心道不好,她已出闺阁,还是看得出男人□□的,那眼珠黑的像沉沉乌云,躲都躲不开。
他到底要怎样,好不容易不起杀心,现在又起色心?
苏明妩蹙着眉不断往后撤步,可这次没有方才幸运,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手腕来不及反应就被捉住,惊吓得她瞬间抬头,杏眸豁然睁大。
符璟桓隔着衣料,感受有石头硌着,但他现在□□上来,也不想再研究她带的什么手钏。
在对视的刹那,苏明妩的惊恐到达顶峰。她是真的极其厌恶符璟桓,也是真的知道万一失身与他的下场——别说失身了,怕是亲一口,符栾那样的人都会亲手杀了她。
不,不行!死在谁手里都不行!
“噗嗤——”
苏明妩狠狠盯着男人的眼睛,咬牙硬生生吹出了个圆鼓鼓的鼻涕泡,因为她的有意为之,甩在脸上跟眼泪混杂,加上冲散的胭脂,瞬间把自己弄成了个花脸。
黏糊湿嗒,再美好的容貌也禁不起这样故作的丑态。
符璟桓显然是被她这反应看愣住了,手上不自觉一轻,“娇娇,你怎么——。”
“别碰我!”
苏明妩就趁他晃神的机会立刻挣脱,退开半步,她也不管了,这时候还怕什么被看出端倪。
她抬腿准备踢向符璟桓下身,等会踢中后马上跑,她要赶回去与符栾告状,了不起以后出门带十个王府护卫,怕他不成!
就在她‘视死如归’,即将要起势之时,身后忽尔响起了她最熟悉,也是此刻最心心念念的声音。
苏明妩怔住般转身,男人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下,笑声像是淬了雪的山涧冷泉,阴影里带着寒气的冰凉笑意,一如既往的让人胆寒。
符璟桓闻见,慌乱之下松开手,整个人蹿了出去,临走前低道,“娇娇,孤下次写信与你。”
...
湖边晚风习习,残月还是那弯,但少了厚重云层遮挡,洒下的薄薄一层清辉,如轻帷般温柔。
苏明妩自从看到符栾,连符璟桓何时逃走的都未在意,整个人机械般的,步步循声往前。
是的,她能看的很清楚,靠在树边的那个男子,盯向她的右边黑瞳里尽是鄙夷厌恶,和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的冷森。这熟悉无比,她前世见过的最多的情绪,今生因她始终顺从,竟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得见。
他大概也极有可能将她扔在湖里的,可她为何没有惧怕...
符栾看着苏明妩走近,嘴角挑起轻微的弧度,道:“能骗过本王,王妃的演技实在是不错。”
他阅人无数,苏明妩对太子厌恶的明明白白,他自信至少今晚,她不会愿意见符璟桓。
真没想到,他猜错了。
苏明妩却好像听不到他言辞里的讥讽,双眸无神地继续往前踏了一步。
鼻尖萦绕起的不再是宫里用的苏合,而是更浓更沉的迦南,是她在府宅里日日埋怨,嫌弃地不想沾染的,符栾身上的味道。
她伸手直直揽抱住符栾的腰,踮脚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地喊了句小声,“王爷。”
女子的声音发涩,兼有淡淡的颤音,包括她的薄肩也在轻微抽动,好似是压抑哭声。
符栾负手在身后,垂着的单眸中毫无美人在怀的柔情蜜意,勾唇冷笑:“装可怜,就以为本王会不舍得对你下手么。”
苏明妩听到他口中无比熟悉的惯来威吓,眼泪终于后知后觉不争气地夺眶而出,细致呜咽变成嚎啕大哭,抱着他如泣如诉,“符栾,你怎么才来啊!”
...
第24章 不喜欢误会
女子的抽泣不止, 哭声毫无顾忌,原先的大花脸在男人衣襟上面蹭着蹭着,露出清丽脱俗的本来面貌, 狼狈不堪也即刻变成了梨花带雨, 楚楚可怜。
符栾被吵得略微头疼, 苏明妩哭成这样, 他准备吓她的话半句还未讲, 这下倒是省事。
前殿酒宴时, 符璟桓走后不久, 他也告假离开, 跟着来这西花园无非是无聊打赌太子能不能见到他的王妃。
符栾赌的不能, 显然现在输了,所以他很不高兴。
然而苏明妩有副绝佳的好皮囊,是他极为满意的私人占有, 不到腻烦之际,他还没想过要将她折磨致死。
“哭够了。”
“唔...没有,再, 要再等一会儿....”
此刻的苏明妩胆子疯涨, 抱着符栾就是不肯撒手,这里阴森可怖, 只有他身上暖热似个火炉, 她贪恋这迟来的温度。
仿佛能将脑海里的那些梦魇恐惧压缩灼烧, 再慢慢弥散成无色无味的烟雾, 随着她的眼泪一并清出身体,回归原来的干燥舒适。
眼见她情绪平复地较慢,符栾的耐性用尽,准备发最后通牒。
若不是他目力极佳, 透过夜色看出苏明妩面对符璟桓有意的攻击行径,他早就上前将她拎回马车,而不是‘纵容’她抱他哭到现在。
时间已经给的够多,“苏明妩,你——”
苏明妩却恰好在此时抹干了最后滴泪,鼻头堵堵的,还十分倔强地坚持打断道:“王爷您慢点,先听臣妾说,臣妾不喜欢误会。”
符栾从未被人这般打断过,神情逐渐变得玩味,“说。”
女孩子的嗓音大多细柔,哭过之后并上沙哑,听着委屈中带点娇憨,“臣妾不想见太子,是他让太监假传王爷的意思将我喊出,我权是为了王爷才来这西花园的。
“此事能怪我蠢笨,却不能污蔑我德行有损。”
苏明妩说到一半感觉脸上还有道泪痕痒痒呼呼,在符栾的胸前蹭了蹭,才继续道:“他说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诉衷情,还给我块玉佩,想教我作王府细作!”
“我怕他兽性大发,假意应下收了这玉佩,其实我根本不想理会,然后他抓住我,我就想逃,最后王爷就来了。”
苏明妩说完,不敢看符栾的表情,前世好歹隔着条窄湖,符栾都气地将她拎回了马车,扔到院子禁足,这次...
哎,先别想初六归宁的事,让他信了她的话再说。
符栾是看着他们两见面的,所见情形勉强能应上她这套说辞,不过,“他碰过你的手。”两人站位错开,他盯着的是苏明妩,倒是没太过留心符璟桓的动作。
“没,没有!”
苏明妩护住自己的左手腕,后退一步,慌张道:“别...王爷别砍,他隔着衣裳拉到的...”
符栾被她的模样气笑:“苏明妩,你方才扑上来,喊本王全名的气势去哪里了?”
“...”
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她才情急喊了符栾,平常哪里敢当面造次。
大概是躲得太急,苏明妩捂着左边手腕的右指下手偏重,按压时不小心碰触,疼得她‘嘶’了叫出声。
符栾闻得,眉头稍拧,没有给她再后退的机会,一把拉过她的手,极快地推起袖子,细巧的骨架轻盈,腕白如霜雪,三条发紫的切痕却煞风景的横亘在滑嫩肌肤表面,隐隐滋出浅粉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