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嚣张——雾卷扶桑
时间:2021-02-22 09:14:10

  就在江询以为她将要发篇说明文过来,解释她究竟有多不开心的时候,一直握在手心的手机震了一下。
  麻烦精:【没有,就是想去看看外婆。】
  江询:?
  就这么点儿?
  江询拿着手机,又等了五六分钟,那头磨磨蹭蹭地又添了句——想我妈了。
  短短的四个字,概括了一切。
  感受着康以柠的低落,江询从床上爬了起来。
  对着输入框想了又想,一字一字地打:【还有一星期就期末考了,专心考完,到时候我陪你过去。】
  -
  考完试那天,康以柠又连着给贺宁打了好几个电话。
  全是无人接听。
  焦虑在漫长的等待和猜疑之中渐渐转换成疲惫,一点一点凌迟着人的神经。
  江询从房间里出来,身上只背了一个简单的背包。看到她等在门口也没说什么,只安静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嗓音低沉地说了句。
  “走吧。”
  他这段时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某些人只要在,本身就是一种安慰。
  他眼下的青灰色渐重,虽然不知道原因,却还是有点担心。
  康以柠犹豫着,“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江询不置可否,转身往外走去。
  飞机落地已经晚上十点,康以柠跟着江询在偌大的机场里,走迷宫似的找到行李传送带。
  将近年关,回城的人多,一眼望过去行李处挤满了等待的人。
  江询停下脚步,淡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
  ?轻&吻&喵& 喵&独&家&整&理&
  就一个行李箱,康以柠去了也帮不上。
  乖巧地点点头,拉着他的背包带,“我帮你背吧。”
  江询没同意,半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很快。”
  康以柠只能松手。
  他走进人群之中,身姿清隽如松。没什么笑意的脸在冷色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似乎病态的苍白,唇色却嫣红。
  仅仅只是一个四分之一的侧脸,就足够夺目。
  出口处有人在热情拥抱,说的是她仅能听懂一两个字眼的客家方言。
  陌生的环境,清冷的空气,一整天的忐忑,都在他背光朝她走来的这一刻化作乌有。
  也是在这一刻,康以柠忽然意识到。
  在这个世界上,能送她回家的人,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
  ……
  凭着记忆找到外婆家,康以柠按了好久的门铃都没有人开,正想打电话给贺宁询问情况,她的电话就先进来了。
  得知大家都在医院,康以柠来不及多想,和江询下楼打车又直奔医院。
  两个月不见,康泽和贺宁的状态比视频里更加糟糕。比起生理上的疲惫所引起的消瘦,让人更在意的是两个人低沉的精神气。
  那股总是沉着向上的精神气没有了,只剩颓惫。
  心里的怀疑和担忧在看到病床上的外婆那一瞬间,得到了答案。
  记忆里总是健步如飞,比谁都要元气满满的外婆闭着眼,面色蜡黄,老人斑像霉菌一样,布满了皱纹横生的脸和手。
  枯瘦干瘪,像是被手背上的针管汲取了所有的营养,只剩一张人皮。
  康以柠看到的第一眼,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一扇玻璃,像隔了一道生死门。
  “为什么会这样啊?”康以柠隔空抚着病床上的人,哽咽着问,“不是说好好治疗就不会有事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被欺骗的感觉夹杂着罪恶感,康以柠伤心的同时,也不可抑制地对前些日子,那个毫不知情活得一身轻松的自己产生了厌弃感。
  大家这么辛苦,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笑得毫无负担。
  看见她哭,贺宁也忍不住,背过身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看是瞒不住了,康泽叹了口气,也没让贺宁开这个口,缓声道,“你外婆情况不好,你妈怕你担心,才一直都没告诉你。”
  康以柠抽噎着转身,“是发生什么病变有什么并发症了吗?之前不是好好的还说出院回家了吗?之前视频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啊..”
  康泽为难地看了一眼贺宁,努力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不是并发症,你外婆是..肝癌晚期。”
  “什么?!”
  康以柠如遭雷击,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康泽不敢再重复,也不忍看她的眼神。
  微微撇开脸,低声安抚贺宁,“好了好了别哭了,都哭了两个月了,再哭等下瞎了都。”
  他常年不在家,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已经长大了的女儿,只能把期望都放在贺宁身上,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宽慰一下孩子。
  然而贺宁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上,只觉得这个人真是烦死了,直接就怼了回去,“瞎了就瞎了,要你管。”
  “……”
  康泽在老婆这儿受了挫,回头想看看女儿。却发现,江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康以柠身边。
  身姿挺拔的少年正绷着张脸,慢慢地拍着康以柠的背,一点一点地给她顺气。
  态度熟稔,动作自如,像是做了千万次。
  一点儿都没芥蒂。
  江询:“慢点儿哭。”
  “呜呜呜呜呜,”康以柠:“你别说话!!”
  康泽:“……”
  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
  这么多人都待在医院自然是不现实的,更何况江询手边还停着行李。
  贺宁平复情绪以后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安顿。康泽让她回去以后就不用急着回来,在家休息一晚明早再过来就行。
  贺宁因着前面情绪失控还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多说什么,打了辆车就带着人走了。
  回家以后问了两人饿不饿,得到否定回答后就让他们赶紧去洗澡,自己则趁着这个时间,收拾了两个房间出来,让他们好好休息。
  江询洗完澡以后给陈悠打了个电话,报完平安以后开口问了外婆的病情。
  如他所料,陈悠早就知道了老人真实的情况,并且这个状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糟糕一点。
  “其实肝癌这个东西一旦有了症状就是晚期了,老人家年龄大了,受不了折腾,再加上肿瘤位置就在大血管旁边,手术风险太大了,就算家属同意,医生也是不愿意做这个手术的,所以现在就是只能尽量减轻老人的痛苦,其他的,也真是做不了了。”
  这话太残酷,陈悠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贺姨这些日子天天都在哭,我听着也是心里难受。老人家以前来玩儿的时候,每回都给我们送鱼干儿和紫菜,慈眉善目又清楚整齐的一个老太太,怎么就摊上这病了?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还跟着人家一起在院子里乘凉吃西瓜呢。”
  “也不知道柠柠得伤心成什么样..”
  陈悠语气中带着浓烈的遗憾和不舍,江询全都安静地听着。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疾病和死亡。
  听着陈悠近似乎于缅怀和追忆的话,也渐渐想起了,那个如今躺在重症室里的老人,曾经也那么温柔和善地给过他糖。
  也就更加难以控制地去想,隔壁的那个人,是不是又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地在哭。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别哭,我会打电话
  第二天康以柠很早就醒了。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 再大的打击也只能选择接受。怨天尤人不能改变什么,只有坚强起来帮助贺宁才是解决的办法。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以后, 她听到客厅外似乎有开关门的声音。估计着是贺宁起来了,生怕她是一个人悄悄去医院了,忙不迭下床洗漱。
  镜子里的人发丝凌乱眼眶红肿,看起来像一个月没休息好的人。
  不想大人担心,康以柠拿了架子上毛巾浸了冷水,一点一点地挨着眼眶试图消肿。
  凉气顺着指尖一点一点蔓延到手腕,直到两只手都麻木了以后她才觉得好了一些,晾好毛巾走了出去。
  才刚走到客厅, 就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江询。
  松城的气温比榕城低很多,尤其是早晨,地上的霜都还没化。
  冷空气从江询背后侵袭而来, 连带着他都嘶嘶地往外冒着凉气, 倒是和他冷淡的面容相得益彰。
  关上门, 康以柠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提着一大袋子的早餐, 正氤氲着热气。
  从榕城照顾到松城来,也真是够不容易的。
  康以柠小跑两步过去想帮他提, 江询让了一步没给她, 换了鞋子走到餐桌放下,轻声让她去拿碗吃饭。
  康以柠转身去厨房拿了碗出来, 正帮着他把豆浆倒出来,贺宁也出来了。
  很久没有像样地睡一觉了,贺宁虽然心里依旧挂念着医院那头, 但身体的疲惫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一不留神还是起晚了一点。
  看着已经在饭桌上准备的两个孩子,既欣慰又自责, “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康以柠将手里倒好的那碗豆浆摆到一边的空位上,还招呼她,“妈你起来啦?快过来吃饭吧,江询刚才去买的,还热着呢。”
  贺宁闻言更加不好意思,站在原地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意味,“小询这第一次来怎么让人家去买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就就注意到了,康以柠倒得满桌子都是的豆浆。
  赶紧走过来接手,满心歉意地对着江询道:“家里现在乱糟糟的真是,贺姨今天早上起晚了还让你来照顾我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江询分拣了一部分包子放在一边,“没事的贺姨,我就是下去转了一圈顺便买回来的,家里有保温桶吗?”
  贺宁一愣,“有,怎么了?”
  江询指了指被分出来的那堆包子,“叔叔的。”
  “……”
  贺宁这下是,真的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低着头遮掩着自己发红的眼眶,“嗯,贺姨去拿。”
  康以柠进厨房重新拿了个碗出来,想起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见着外公,于是问,“外公呢?怎么都没看见人?”
  提起这个贺宁又是头疼地叹了口气,“在医院陪你外婆呢!怎么劝都不肯回来,我和你爸就在病房里给他加了张床,昨天你们到的时候已经睡了,也是固执。”
  外婆的情况时好时坏,康泽为了让她安静修养给她开了间单独病房,外公不舍得和老伴分开,他又去租了张陪护床放在病房里。
  昨天她和江询还在飞机上的时候,外婆忽然吐血昏迷,抢救过来以后就直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里。
  外公一直陪到贺宁给他们打电话前才回房睡觉,这才没见着。
  康以柠听着贺宁的解释,心里沉沉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胡乱应了两声就过去了。
  ......
  吃完早饭以后,江询跟贺宁提了自己一会儿就要回去的事情。
  他这趟来,本就是为了送康以柠过来再看望一下外婆。
  但老人昨天才进了重症室,人还昏迷着,下次醒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他留在这里除了让贺宁格外费心以外一点帮助也没有,思索再三,还是觉得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贺宁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着这个从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少年,感受着他冷清外表下藏着的贴心和照顾,贺宁此刻心中除了感激以外,真是找不到任何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家里事多又紧张,贺宁分身乏术也实在是抽不出精力顾全礼数。
  只能拉着江询的衣袖塞了好些吃的,又是道歉又是道谢,弄得江询两只耳朵通红,浑身僵硬得仿佛机器人。
  求救一般地看向一直沉默着,站在一边的康以柠。无声无息,只有两只眼睛显得格外无助和不知所措。
  原先还被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弄得有些伤感,可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康以柠又忍不住笑了。
  在他逐渐变得委屈的视线里走上前,拉开了自己的妈妈,低声劝道,“好啦,他知道的,都这么熟了,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嘛,伤人家的心。”
  贺宁本身也不是什么情绪多外放的人,但也看不惯康以柠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
  “又在胡说,”贺宁来气,“人小询对你好那是人家好,你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接受就行了?还不谢谢人家送你来。”
  康以柠嘟了嘟嘴,不情愿,“那我不是也对他好吗?”
  贺宁:“你还说。”
  康以柠可可爱爱对她眨了眨眼,小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那我不是也对他好吗?”
  贺宁:“……”
  贺宁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教出这么个厚脸皮的女儿来。
  正懵着,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一声笑。
  回头一看,江询脸上还挂着未尽的笑意。
  见她看过来,还点了点头,“她对我挺好的。”
  听见这话,康以柠颇有点‘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的得意,挤眉弄眼地对着江询比了个大拇指,表扬他今天说得好。
  贺宁:“……”
  贺宁羞得都没脸看。
  -
  闹了这一出,江询也该走了。
  三人一同出门,直到走到小区门口,贺宁都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康以柠也送回去。
  身为母亲,她本能地希望自己孩子能远离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却又害怕老人情况危急随时可能离开,而见不到最后一面。
  才试探性地起了个话头,康以柠就死死地抱着她的胳膊,撒泼打滚地嚷着不回去。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一点害羞的模样都没有,嚎得贺宁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更是乱作一团,只能随她。
  江询不愿意耽误贺宁时间,拒绝了她要开车送他的提议。就连康以柠说要陪他去机场,也被他一句‘到时候还要我送你回来’否决了。
  三个人走出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贺宁再三叮嘱了他一路小心,让他落地了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江询一一应了,让她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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