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嚣张——雾卷扶桑
时间:2021-02-22 09:14:10

  康至谦果然大怒,指着康以柠就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康以柠顶着众人的视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尤其是康至谦和孙立梅的眼神,凶狠得简直不是在看孙女,倒像是有血海深仇的恶棍。
  康泽往前挡了挡,眉心紧蹙,“孩子还小,不懂事。”
  孙立梅不买账,“都这么大还小什么小?在家里娇生惯养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要是在我这里,早就两个巴掌了甩得直哭了,还在这里欠..”
  康泽常年不在家,她话里话外地暗示着贺宁没把人教好。
  康以柠听得火冒三丈,正要反驳,余光忽然瞟见一道黑影。
  一个看起来三十上下的丰腴女人从楼梯上拐下来,短短的几步路走得摇曳生姿。
  这么冷的屋子里,她穿着一条白色针织裙外面罩了一件浅粉色的呢子大衣,薄薄的肉色丝袜裹着一双稍微圆润的白腿。
  黑色高跟鞋敲在瓷砖上,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康以柠不认识她,也看不惯这种奇怪的配色,只瞅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刘素青笑着介绍,“这是我娘家那边的表妹,前两天过来玩的,叫杨瑶。阿瑶,这就是我一直跟你提的,你姐夫的弟弟,阿泽,大工程师。”
  杨瑶笑着跟康泽打了个招呼,嗓音温柔犹如若风拂柳。
  康泽心情不好,敷衍地点了点头客气了两句,便低头喝茶,全程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杨瑶也不太在意,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桌子旁,笑眼吟吟地和刘素青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孙立梅说话。
  冷凝的气氛渐渐回暖。
  康以柠坐在康泽身边,刚才的剑拔弩张就像是一场梦。
  她看着面前这几张笑脸,恍惚间有种自己真的只是跟着康泽,来到一个不太熟的亲戚家里拜年的错觉。
  只是不知道,这表面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他们来得晚,坐了没一会儿天就黑了。
  刘素青和杨瑶进了厨房,有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后,整个房间也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康泽和康涛聊着琐事,电视里还在重播着昨天的春晚。康以柠在几个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意思像康裕一样玩手机,简直比上刑还痛苦。
  刘素青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在围裙上擦着手就过来了,“吃饭了吃饭了,边吃边聊。哎哟柠柠你怎么还背着这包呢?过来过来,伯母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放到房间里去吧。”
  康以柠被她说得一愣,下意识就朝自己身上看去。
  她没打算在这儿过夜,出门的时候也就是随手拿了挂在衣架上的一个小包包。
  里面除了手机以外就只装得下一包纸巾,就算背着个三天三夜也没什么。
  刘素青之这么说,只不过是变相地在要她留下而已。
  康以柠回头看了一眼康泽。
  房间总共就这么大,根本不存在什么她听见了但他没听见的可能,但康泽就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般,只是低头喝了口冷茶,并不言语。
  康以柠心蓦地沉底,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刘素青拉住了。
  “走吧走吧,别害羞,伯母都给你安排得好好的,快过来。”
  刘素青干惯了粗活,一双手茧子横生的,康以柠只觉得自己是被两只钳子箍住,动弹不得。
  乡下的房子大,刘素青拉着康以柠上了四楼,“爷爷奶奶住在二楼,我和你大伯表哥住三楼,到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有事情你下来找我就行,不用害怕。”
  她这话说得看似亲近,但其实已经将他们一家三口,排出了这个家的所属范围。
  想起几年前,他们为了要钱重修房子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康以柠愈发想笑。但到底也没到真正翻脸的时候,她懒得跟刘素青做口舌之争,只由着她说个痛快。
  进了房间,一股长久未曾通风的霉味扑面而来。
  亮度很低的黄色灯泡犹如被蒙上一层灰般暗淡,目之所及皆是空荡。所谓的精心安排,大概指的就是床上那层薄被。
  康以柠忍住了掉头就走的冲动,暗暗想着等下还是要找个机会,跟康泽提一提回家的事情。
  要真在这住下,她怀疑根本不用几天,一个晚上她就能病得起不来床。
  刘素青还在殷勤地要她把包放下,仿佛只要留下东西人就跑不了了似的。
  康以柠没有办法,只能抽了手机出来把包放下,跟她下楼了。
  饭桌前大家都已经坐好。
  康至谦照例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孙立梅,其次是康涛和康泽。
  康裕坐在他右手边,中间隔了个位置大概是留给刘素青的,然后是杨瑶。
  康以柠在杨瑶和康泽中间坐下,屁股下像长了针一样不自在。
  晚上的菜倒是丰盛,腊肉香肠火锅炒菜一样不少。
  康涛拿了白酒要给康泽满上。
  康泽往年都会陪着喝几杯,毕竟贺宁在,有开车的人。
  这回却是下意识掩了杯口,“算了吧,还要开车。”
  康涛不高兴地瞪了眼,“都说了今晚在这睡了,还开什么车?”
  康泽依旧摇头,“柠柠不习惯,算了,我明天再过来..”
  康涛吸了口气像是要发火,却被刘素青拦下,“不喝就不喝吧也不是什么大事,难得聚在一起,你们两兄弟好好聊聊也好,你坐下吃饭吧。”
  康涛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刘素青背地里朝他使了个眼色,康泽垂了视线,嘀嘀咕咕地又抱怨了两句,倒也没再强求。
 
 
第50章 第五十章 人潮散去后的破败戏台
  有了康泽这话, 康以柠这犹如过山车般,没个消停的心总算看到了轨道尽头。往嘴里扒饭的速度也快了点, 就盼着赶紧吃完赶紧走人。
  刘素青夹了一筷子肉到康以柠碗里,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康泽的工作。
  “你这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在家的,天天在外走南闯北也没个人在身边照应,我们在家里也不放心,妈天天烧香拜佛地给你保平安,这心里都是挂念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康泽看着她的动作眉头松快了些,“也没什么,都习惯了。”
  康涛诶了一声, “那怎么行,你这年纪一天天大了,没个人帮衬怎么行?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阿裕今年毕业了, 反正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 过去给你打打下手帮帮忙还是可以的。”
  康以柠:“……”
  槽点太多,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从哪里开始下嘴。
  康以柠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一个省心的小孩,成绩一般, 性格一般, 父母们该操的心,她是一样不落的让贺宁全操完了。
  然而就算这样, 她还是看不上那位,从小就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堂哥。
  像所有恶俗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她爷爷奶奶就像是还未被淘汰掉的旧时代产物。
  重男轻女的老旧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地扎在他们的血液里, 像病毒一样流动在全身上下的每个部位。
  康裕也的确不是不负众望地长成了一棵歪树苗。
  不学无术,聚众斗殴,偷钱请客, 即使是她,这么不了解这边情况的人都听说了几回,可以想见这人是名声是坏到了哪种地步。
  就这么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祖宗’,要插到她爸身边?
  这家人怕不是都疯了?
  “我那边都是脏活累活,不合适。”康泽婉言拒绝,“孩子还小,还是应该多读书,选自己合适的路。”
  他这话算是戳到了康裕的肺管子了,胡吃海塞的动作一顿,嘴里的饭还没咽就嚷嚷,“乡下能有什么出路,叔叔,我们这不都指着你么?”
  康以柠碍于情面,不能怼大人但对上他还是不怂的,直接就道,“不读书大城市里也没出路。”
  康裕瞪着眼转移视线,盯着康以柠就笑,“你还说我呢?以为我不知道你?就你那成绩..”
  未完的话尽数掩在一声冷笑之中,轻蔑之意明明显显。
  康以柠眉头微拧,刚要和他分辩分辨,刘素青又跳出来打圆场,“阿裕!和妹妹计较什么?还不赶紧和人家道歉!”
  康裕拧着眉头不肯:“我又没说错,本来就学得不好,还不准说了。”
  刘素青:“越说越离谱了,赶紧道歉!”
  他俩的戏还没完,孙立梅又掺和了进来,“好了!人孩子本来就没说错,有什么好道歉的?这家里大人说话本来就不是小孩子能插嘴的,能让她坐在这桌子上已经算很好了,不去别人家看看,无法无天的..”
  眼看她又要没完,康泽放了筷子,脸色铁青地,“妈!”
  “妈什么妈?我还说不得了!”孙立梅絮絮叨叨,“一个丫头片子宝贝得跟什么金疙瘩似的,我看你脑子也是坏了,人不清楚,一家子都不清楚..”
  “……”
  气氛再度僵持。
  刘素青赶紧安抚两边,圆滑得像匹水貂毛,滴水不沾。
  “哎呀也是我们做大人的心急,这不是觉得还是自家人亲吗?”
  刘素青端着可乐给康泽添了半杯,“阿裕这孩子也是被我们宠坏了,但本身性子是好的,就是缺了点磨练。”
  “......”
  “男孩子嘛,脏点累点也不怕什么,再说了有亲叔叔在,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就可劲儿吩咐就是了。”
  康以柠在桌底下悄悄地拉了拉康泽衣角,示意他可千万别上当。
  这些人嘴比鬼都能说,等真的把人带在身边了,不仅不能差遣恐怕还得供着,不然这一屋子里,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了。
  康泽显然也是知道这里边的陷阱,依旧没有松口,“团队现在不缺人。”
  他这话一出,刘素青的笑也挂不住了,康至谦更是直接摔了筷子,操着方言破口大骂。
  “你会的不传给阿裕还能留给谁?留给你这个没出息的赔钱货吗?什么团队,就让你安排个地方能怎么样?就开个别人又能怎么样?”
  “......”
  “在家里装模作样跟我摆谱,别人家里的死人倒是管得勤快!你忘记当初是谁不上学留钱给你上的?现在出息了想爬到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了,你倒是再说个不字我听一下?!”
  毫不留情的一番话,彻底撕开了所有人的伪装。
  康以柠瞬间就炸了,“想听不字啊?我说一百遍给你听,你听不听啊?!什么叫做别人家的死人啊?你说谁是死人啊?!”
  她生气起来向来不顾天不管地,扔筷子的时候带倒了桌上的杯子,饮料洒了一地。
  康至谦脸色涨红,手指微颤指着她,“这没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
  “哈?!”康以柠一脸震惊,“这房子我爸出了八十万,你们出了多少?合起来就出了张嘴吧?你让我滚?你脑子坏了吧?”
  提到钱,所有的神经都敏感了起来。
  刘素青第一个出声,“柠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房产证上的名字是你爷爷的,这房子就是他的,我们现在谈的也不是这个问题,你提这个没有意义。”
  康裕冷哼一声,“傻逼。”
  康以柠掀桌子的心都有了,“你他妈才是傻逼呢!”
  康裕:“你再说一遍?”
  康以柠:“你耳朵聋了吗?!”
  刘素青:“柠柠你怎么说话的?你骂谁他妈他妈的呢?”
  孙立梅拍桌:“给我扇她两巴掌,那么客气干什么?”
  康涛:“阿泽你这女儿还管不管教?”
  场面混乱得几乎都分不清谁在说话。
  康泽忍了一整天也到了极限,额上青筋暴起,直接摔了碗。
  清脆的破裂声砸在地上,他大吼一声犹如惊雷,“好了!!”
  极少发火的人只需要简单的两个字,就能令人心生胆怯。
  闹哄哄的场面陷入了一阵难堪的沉默里。
  康泽推了桌子站起来,整个人都处在爆发边缘的强自冷静之中,“柠柠,去拿包,我们走。”
  康以柠巴不得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麻溜地起身爬上了楼梯。
  她这一动,孙立梅就受不了了。
  凄惨的哭声犹如鬼爪挠心般,牵扯着每个人的耳膜。
  她扑在桌前犹如谩骂般喊着老天爷,“我这是作孽啊生了这个儿子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死了算了啊——”
  她一闹,所有人就都扑上去表达孝心,一遍遍地劝着她不要伤心小心血压。
  康涛更是夸张地抱着孙立梅,陪着一块儿嚎一块哭,还要陪着一块去死。
  孙立梅上气不接下气,抽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
  身边劝解得最凶的人都没反应,最后还是康泽看不下去把人抱起来,送到房间里吃降压药了。
  主角一走,剩下的人自然一窝蜂地也跟着进了房间。
  康以柠站在二楼和三楼的楼梯之上,从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她,结结实实地懵了一把。
  忽然冷清下来的客厅在此刻就像是一个人潮散去后的破败戏台,演员们随着落幕戛然而止,只留下看客满心怒火。
  可今天这场戏的看客,从始至终,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道哪里的窗户没关,一阵凉风从背后传来,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康以柠有预感,今晚是走不了了。
  不想继续留在这样窒息的地方,她转身回了那个到处都是霉味的房间。
  坐在阴冷昏暗的房间里,想着刚才他们一口一个的丫头片子和赔钱货,既委屈又觉得屈辱。
  她一直都知道康至谦和孙立梅不喜欢她,也知道刘素青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她也从来没有期待过什么,只是想要保住彼此之间唯一的一点体面而已。
  可是就连这点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礼仪,都在这样一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连带着她的自尊心被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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