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西棠拨开他繁杂的话,找到了重点。
大致是说顾泽承一直在晚会现场待着,人都走光了,就剩他,一个劲地抽烟,怎么都要等阮西棠来。
“江助理,麻烦你把电话给他。”女人扔了手里的笔。身子抵回沙发背。
江宇连声说好。
紧接一阵窸窣的声响后。
那边,男人声音很重,混起沙砾。
“喂。”
“顾泽承,你先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今晚的事。”
半晌,男人似笑非笑,“好。”
随后阮西棠挂了电话。
手机音乐又自动响起。
顾泽承回来时,将至凌晨。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个人,一只曲。
男人一身颓唐,青白烟雾甚至能从他的一呼一吸间察觉。顾泽承眼眸猩红,血丝丛生。
他朝阮西棠这边走来。
女人站住,睫毛颤了颤,盯着顾泽承摄人心魄的眼睛,却是不肯退后。
只是忘了去关手机的音乐。
顾泽承过来,仍旧带着不死心的执念问道:“你为了唐淮所以抛下了我是吗?”
“顾泽承,这件事情我向你说对不起。但是外公他们是今晚的飞机,我哥要见我一面,我不能不去。”
女人把道理都摆出来。
偏偏,阮西棠越是冷静,他越是钻心的疼。
她根本不是从一个妻子的角度觉得抱歉。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可以是这样的说辞。
她可以叫那个男人一声“阿淮”,却不愿意叫他除了名字和顾泽承之外的其他称呼。
思及此,男人嗓子里轧过更重的颗粒感,不知是疼,还是伤。
“可你送走了唐淮,也还是没来找我。”
阮西棠眼眸注视他,“那个时候你的颁奖已经结束了。”
她自认为有理有据,却在男人的目光中无故地蹙了蹙眉。
那一双眼凌厉,像是能掐住她的心。
“不是因为这个,阮西棠。”顾泽承拉住她的手,牵到眼前,“如果是外公,哪怕知道已经迟了,你还是会去,唐淮也是。”
阮西棠咽了咽喉咙,她被看穿了。
而那些甚至是她自己都没做过的假设。
顾泽承眼里搅起水雾,心在滴血般,又怕把她淋到。
“说到底,是你不爱我,西棠。”
下一秒。
男人汲取温暖般吻上她的唇,阮西棠直直地,任由他亲。
她脑子也乱了。
吻毕。
男人手扣起阮西棠的后脑勺,“你怎么不能对我动心一下呢?我都这样了,阮西棠。”
“顾泽承,把心收回去吧,真的。放在我这里只会遍体鳞伤。更何况,你和我之间其实并没有存在感情的必要。”
女人一双眼媚色散去,又是先前那样的潇洒自若。
“你做梦。”顾泽承委屈又执着。
他摸上阮西棠的眼尾,指腹轻揉,“波斯郎酒,跟我说。”
阮西棠:“什么?”
顾泽承贴近她,盖住阮西棠视线里自己的耳根。“对我说,波斯郎酒。”
“波斯郎酒。”阮西棠不明所以,一边念,一边搜索自己印象里对于这个词汇的其他认知。
她说完,顾泽承勾唇笑了下。“好。那我勉强原谅你放我鸽子的事。”
男人把她抱在怀里。
一时间的寂静中,手机里的女声在浅唱。
让你爱上我,要多久,
我已经爱上你,已走不动,
想拉你的手,
想吻你额头,
我沉默太久,
这一句,我爱你,说出口
……
“那个酒是什么?”阮西棠忽然插了句。
顾泽承啄了下她的额头,“给没心的人喝了长心的。”
“听歌。”
阮西棠:“……”
女人不说话了。
顾泽承低头看她,复又把人抱得更紧。
阮西棠,那你要多久才能爱上我?
一辈子少一点可不可以?
“总不能是刚好要一辈子吧。那我也太惨了。”男人苦笑地呢喃道
只够自己听到的声音。
…
这件事算是彻底揭过了。
但是阮西棠还是想不明白,那个什么波斯酒的东西。
具体的字她也忘了。
这天,于璐拿好阮西棠的画稿要出门时,女人问了句:“你有听说过波斯的什么酒吗?”
“波斯帝国吗?”于璐困惑不已。
阮西棠自己也搞不清状况,“可能是什么传说或者典故,你有印象吗?”
于璐一个劲地摇头:“没。”
阮西棠叫她出去了。
第56章 说爱我
几天前的婚纱秀举办得很成功, 以至于给阮氏招来了不少生意。
餐厅的包间里。
阮西棠杏色修身衬衫搭配半身裙,长腿交叠斜放, 礼貌到位地对一边的男人点了下头。
郑总拿起文件,认真地过目了一遍,放下后,最后确认道:“阮总监,这份文件你看好了,那我们现在就签约?”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郑总能够再减少一部分我们这边要提交的西装成品的量。毕竟, 这对于阮氏而言并不轻松。”
郑总把文件移到两个人视线的中间位置,为难地说:“这个,工作量的确不少。但是照正常进度应该是可以完成的。”
“你觉得呢?阮总监。”
中年男人把手压在那份文件上,声音的压迫感能在纸张的微微陷落中体现。
阮西棠饮了一杯茶, 在氤氲的白雾中撩眼,轻飘飘地扫他一眼。
老匹夫。
待女人再把茶杯磕回桌上时,阮西棠友好地示意身边的于璐拿笔。
“那合作愉快, 郑总。”
“这个自然。”男人迫不及待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盖上笔帽后,还不忘提醒阮西棠。
“不过,下周三的时候,阮氏要先交给我三分之二的成品,不然, 这个违约金的价格可不低。”
阮西棠收好自己的那份文件,对他的提醒倒是欣然接受。
“违约金是用来约束甲乙双方的。郑总也要记得在半个月内付清尾款。”
“好说好说。”中年男人一身肥肉,信誓旦旦地做出手势。
他笑眯眯,连带了腰上的啤酒肚也跟着抖。
人离开后。
阮西棠也和于璐一前一后往外走。
“阮总监,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绕是于璐见多了阮西棠之前经手的项目额度, 也不妨碍她对今天这份合同的惊讶程度。
实在是因为这份合同涉及的金额太大了,包括违约金更是,简直高得惊人。
这桩生意几天前就已经提出来了。
之所以没有当即定下,就是因为郑总那边对于这批西装成品的需求量太高了。
阮氏设计部的工厂能赶出来是没错。但前提是得有这么多的面料啊。
阮西棠目光暗了下,却说:“可能会有吧。但这块肥肉真的够大。”
大到她阮西棠都舍不得放掉。
于璐呆了,“啊…”
女人挽唇,眼尾轻勾,肆意招展。边往前走,边拿起墨镜戴上。
外面的阳光刺目,寸寸金闪,整座城市都在闷热的蒸笼里。
让人懈怠沉闷。
于璐去开车,阮西棠继续朝门口走。
顾泽承恰好进来,两个人猝不及防地视线一撞。男人抓住了阮西棠的手腕。
“嗯?”女人抬头,有隐隐的不耐。
顾泽承蹙眉看了眼那副墨镜。
下一秒。
他指尖轻轻挑上,墨镜后面,阮西棠一双眉眼清亮妩媚,濯了下他的心口。
顾泽承怕把人弄急了,“阮氏的合约已经签了?”
阮西棠勾唇,“对。”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宠溺,悠悠道:“你就不怕会出事?”
“怕的。”阮西棠眨了下眼,神色却是恣意。不像是会怕的样子。
女人嘴角蕴起笑,“但我更喜欢自己磕一磕钉子。”
她说自己。
是在婉拒顾泽承的好意。
男人身后,江宇见时间要到了,硬着头皮插了句嘴。“那个…顾总,对方已经在等了。”
顾泽承心不在焉地嗯了句,拉着阮西棠的手却还是没放。
紧接着在女人没多少情绪的目光里,他把墨镜勾落到原位。
又吻了下阮西棠的额头,轻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语气有点恨,又有委屈。
顾泽承特地赶过来,就是为了给她提这个醒。
阮氏在临城的对家不少,又因为婚纱秀博得了口碑,这也让那些人更加眼红。估计都要给阮西棠她们使绊子。
这个女人倒好,对他的建议置若罔闻。
阮西棠不懂他的小心思,见于璐把车开在门口了。
她及时抽回手,“我先走了,再见。”
言罢,动作干净利落地经过了顾泽承。
江宇瞄了眼自家老板,心里又是一阵哀叹。
他之前还奇怪,明明可以在顾氏当面谈的生意,为什么非要到这里来。
现在他悟了。
还能为什么?为了顾太太呗。
至于阮西棠上车后,慵懒地靠在座位上,闭上眼听风在耳边擦过。
温热又干燥,挤不出一滴水。
于璐在开车,偶尔瞥过后视镜里的人,心下好奇,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阮总监,顾总不会是专门为了你过来的吧?”
女人睫毛颤了下,像是被风吹开的。
“他刚好过来谈生意,顺便说了几句。”阮西棠睁开眼眸,按照自己以为的随口说起。
于璐撇嘴:“哦…”
好吧—
晚上回到柏悦大厦。
保姆还在做饭,有几道菜已经陆陆续续地摆在了桌上。其中有一碗鱼汤,还有一盘盐焗虾。
阮西棠坐好,顾泽承先给她剥了几只虾,放到女人面前的小盘子上时,就见她远远盯住厨房里正在炒的锅。
顾泽承擦了下手,问她:“会做饭?”
“不会。”阮西棠捉回视线看向他,如实说道。
听了她的话,顾泽承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里,小姑娘一个人在便利店的场景。
“那平时都吃什么?速冻食品和方便面?”
阮西棠一下子被他戳破了自己的懒散,撇开头,“只是偶尔会吃。”
顾泽承舌尖搅弄了下牙关。
还偶尔,明明是经常。
“那以后我给你做饭吃?”男人把脸贴近,隔开她视野里多余的东西。
阮西棠愣了下,很快,又从情绪的不明节点里挣脱。
她显然是不信,语气漫不经心道:“顾泽承,你还会做饭?”
男人眼光带了钩子,直直望向她,“会!”
这时,保姆做了好菜,端上来时,也帮顾泽承说了句好话:“大少爷是会做饭。他一个人在外边留学,都是自己做的。”
保姆笑了笑,也不多待,回到了厨房里收拾。
顾泽承得意地挑了下眉,“听到了?顾太太。”
阮西棠匆忙地瞧他一眼,总觉得他后面要是有个尾巴,就摇起来了。
“嗯。”她敷衍地应了句,转而去夹桌上的菜,“吃饭吧。”
顾泽承:“……”
就…嗯?
我会做饭难道不值得夸一下?
男人郁闷。
吃过晚饭,趁着时间还早,阮西棠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原先的书房里已经多了加张办公桌,刚好和顾泽承的那张对面。
以至于两个人一抬头就能看到彼此。
阮西棠低头专注在自己手里的文件,尽量忽视余光里的某个人。
顾泽承则是打着工作的幌子,借笔记本的遮掩,是不是把视线探过来。
手机群里,几个人发了消息过来。
邵齐珩:你跟阮大小姐说了要给她做饭,她有没有感动啊?
傅时晟:顾总可以啊,还会做饭!
沈易铭:我猜没有…
顾泽承呼吸低了,敲了几个字过去。
顾泽承:谁说没有?
邵齐珩:哦,那真的是没有了。
傅时晟:操!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沈易铭:啧。
群里还在打趣。顾泽承没好气地咬牙,不看了。
都什么兄弟。
这头。
阮西棠对着月色的品牌具体详情琢磨了起来。上面罗列了许多顾氏对月色的品牌开发。
从风格和设计布局再到前景发展,完全不失为一份完美的报告。
尤其是,文件上面写道,在这几个月内,顾氏是对月色进行了大力的扶持。甚至还拿了其中的设计作品去参赛。
而傅氏那边注入的资金几乎全都放在了月色这一个品牌身上。
那可想而知,珠宝设计部里面其他的品牌全部是顾泽承动用了自己的钱来维持。
伴随着文件内容的一寸寸展现,阮西棠的眼眸一层层地朦胧。
没有理由地,她抬头去找顾泽承的脸。
男人倏然被她一看,嘴角斜勾,“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