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前些天,咱们几个几次三番打发人上门去请,可都没出来。可得先喝三杯。”那边就有人又是点头又是倒酒的。
离得最近的就端着酒杯送到了贾赦面前,“我们都还在猜老哥哥在府里头能憋几天呢,不想这就来了,还约大伙儿来个这么个正经吃饭的地儿?”
没法子,愣是几杯酒下了肚子,然后大老爷一脸正色地看着人说道,“今儿是有事,有些个麻烦,想着来这方便说话,和诸位取取经呢!”
几个还在一旁说笑起哄的,就停了下来。想着叫贾赦这么个人觉得麻烦的事是什么呢?是看上了什么美人还是惹了什么官司呢?平时,可真没谁见过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讨主意的样子。
然后,就听说大老爷说,是想要整治一番邢德全。
“邢德全”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该不会是自己想得那个吧。
然后,就有人转弯抹角地问了一句,我记得嫂子就是姓“邢”吧?
大老爷非常直截了当地说,“我说得就是我那小舅子”,半点没有不好意思不好言说的样子 。
厉害了,我的大老爷,小舅子这种生物也是说整治就能整治的?怪道说麻烦的,可不麻烦吗?
其实说麻烦也只是碍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排除了这个因素,那这事其实也就还好。至少身份上是没有问题的,对这样的人用手段不会出事。纨绔子弟也得有点眼力劲,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否则,家里人能放心放你出门?
因此,听说是这样的事情,大家就热情了许多。
便是有人笑话贾赦这段时间安于室内、洁身自好,莫不是被府里的太太管住了?这样还敢这么作弄小舅子?在贾赦使劲地吹嘘自己对邢霜的绝对掌控力,吹嘘自己的厉害能为后,这样的怀疑也都消散于无形了。当然,也归功于签订时间风靡京城的流言了。
因此,大老爷将自己的主意在包厢里就都拿出说了一通,旁边就有人给他查漏补缺,不方便出面也没关系,这儿的不都是能代劳的?当然,大老爷付出了一桌天香居最上等的席面。
打听清楚了邢德全常去的赌场是四方馆后,就知会了四方馆的主人一声,一起做了个连环套,等着他往里面钻。
万事俱备,好戏也就该上场了。
年前这几天,有收获的没收获的,有钱的没钱的,好些人都会去玩几场。区别只是有的人是真的只是玩几场,而有的人是进去了,爬着出来,有的人是进去了,躺着出来,而有的人进去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邢德全呢,回去当天就将邢霜送的年礼,能换钱的都给换了。第二天还了赌债,剩下的就又当做赌资,去里面赌了,期待着能将输掉的加倍地赢回来。
贾赦找的人都在里面,就等着他了。
都是玩乐场子里面的老手,又和赌坊的老板庄家通过气,还有熟人在一旁炒气氛架火撺掇着,邢德全能玩得过这么些人?
怎么可能呢。因此,邢德全这回可真是被坑惨了。在赌场上的心情真可谓是跌宕起伏。
他玩得是最简单的骰子,起先,玩起来总是有赢有输的,但是还是赢多输少。想着,今天运气还不错,要是能将自己前几天输掉的钱赢回来,自己就收手。没想到,自己的手气突然顺了好多,一会儿子功夫就攒够了。
邢德全就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时来运转了,就想着好不容易运气来了,得抓住机会,再玩几把就撤。然后就这么几把再几把,邢德全越赢越多,眼睛都红了,泛着亮光。
赢了多的想要更多,赢得少了要捞回来,永远都没有满足。下的注越来越大,然后不知不觉间,就将自己身前的钱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一点都输掉。
这会儿邢德全急了,心里暗暗后悔,刚刚赢了那么多,应该及时收手的。后悔也晚了,邢德全就又想捞本钱了。身上没了,就从赌场借,这回他想着只要今天带的本钱回来自己就抽身,绝对不再继续了。可惜,这回他没有好的运气了,不但没有回本,反而越输越多,直到最后已经到了赌场规定的极限了。
最后,算账的时候,听着那一大常串的数字,邢德全一屁股拍在地上,眼睛都是木木的,自己都怀疑自己真的能借了那么多吗?
不管他怀疑与否,白纸黑字红手印俱在,那就容不得他抵赖。
接下来,就该是要债的出场了。
四方馆的要债的那群人,给了一天的筹钱时间,第二天就拿着棍棒上门要债外加恐吓他。
这种时候,邢德全第一反应就是想着向两个姐姐求助了。那么大的一笔债,也不想想姐姐们是不是有能力替他还掉,便是替他还了,两个姐姐俱都是要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的人,日子能安生吗?
邢德全到底是求救不成,有邢霜在,怎么可能叫他成功?
贾赦那边的进度有福贵给自己通风报信,邢霜对着邢德全的情况自然是清楚的。
邢霜先是派人给邢二姐邢露送信说明情况。邢二姐倒是心疼这个娘家弟弟,可惜终归是有心无力,她婆婆从上到下一把抓,她根本没钱。之后,邢霜想着天天要债的上门,对邢雪一个女孩子来说终归是不好,就将邢雪提前接到了自己手里的一个庄子上。自己也一起去了。
邢德全一个人面对着一群凶神恶煞的要债的,这两天天天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没有外援,邢德全两天内怎么可能还清?
还不清的话就得受罪,邢德全让一群壮汉一顿胖揍,鼻青脸肿。你以为事情到这就完了吗?并不。欠着四方馆的钱怎么可能是一顿揍就能替代的了的。在断手断脚的威胁下,邢德全选择了到赌场工作还债。
因着还有一天就要过年了,赌场必须在年前清空债务。有钱还钱,没钱就要身上的东西,看欠债多寡来算。总之,不能叫人觉得赌场的债还不清也是没关系的。当天晚上邢德全就跟着赌场的工作人员一块去要债去了。
然后,亲眼见证因着赌债,或是妻离子散,或是家庭破碎,父母抛弃、兄弟翻脸、被打断手脚甚至想不开自杀的。等再回去赌场交付一天的工作时候,邢德全的腿都软了,站在赌场门口迟迟不敢进去。这段时间的煎熬,这一天的折磨,终是摧垮了他的心理防线,在赌场门口腿软得压根走不动路,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那些惨兮兮的场景犹在眼前,教他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进赌场一步……
另一边,邢霜提前就派人接邢雪去庄子上了,邢雪毕竟是小姨子,不好住在大房,有些瓜田李下之嫌。邢霜就想着和邢雪一起去庄子上住两天。第一次,出了大房的院子,去了贾母请安。
然后,邢霜在贾母处看到了红楼里的男主贾宝玉,正陪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玩耍。观其体型神态,黛玉无疑了。当然,这时候的林妹妹倒是看不出娇怯无力,倒是有股子天真烂漫的童趣。这是邢霜来了红楼之后和林妹妹的第一次的会面,竟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倒是邢霜没想到了。
因着邢夫人原身对着黛玉的态度本来就一般,邢霜倒是不好多做什么出格的,因此,不过在互相问候过后,就移开了视线。黛玉想着大舅母来找老太太许是有事,就拉着宝玉一起出去了。至此,邢霜和林妹妹的第一次会面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倒是叫邢霜有些个遗憾。
转过心思,邢霜将来意和贾母一说,贾母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心里很是不喜,觉得邢霜没有家族观念。以府里要忙着扫旧除尘、年关祭祀的准备之事情为由拒绝。选择性忘记了自己将府中管家主事之职给了王家姑侄两人,邢霜在府里不管事的事情。
又想人家念着你,又不给人好处助力,咋这么能耐呢你?邢霜才不惯着贾母呢,直接怼回去“这是要将掌家之责交还给我?”一句话,成功将贾母堵住了嘴,只得同意了。只强调只能住两天,二十九晚上定要回来。
于是,邢霜就陪着邢雪在庄子上住了两天。两人同吃同住,彼此倒是了解得多了些。
吉祥和如意嘴紧,倒是不会透露邢霜的事情,但是王善保家的就有意识地和邢雪透露邢霜之前的生活状态。什么大老爷混账,贾母偏心,太太在府里毫无地位体面,还是几次意外伤身,才将府里下人威吓住,叫贾母重视了几分,把大老爷唬住了,有了体面,这才能够为三姑娘你的婚事出力。又吩咐大房的下人,倘若三姑娘问起邢霜在府里的事情,要据实以告。
邢雪自然也是没有相信王善保家的一面之词,对着下人明里暗里的打听,或是有意无意地听到些闲言碎语,闲聊,拼拼凑凑地就发现真是实情。再想着自己之前忽略的一些细节,进那府里也是没见过除了姐姐外的主子,按理来说是不该的,这说明姐姐的确不受重视。心里倒是有些五味杂陈。
为那些年自己心里的委屈,便是之前,多少还是有些不甘的。觉得一母同胞的姐妹,不过出生相差了年岁,姐姐却能嫁进那般富贵之极的人家,自己却如此艰难,心里不是不羡慕不嫉妒的。如今,知晓了这些内情,心里的那点不甘和嫉妒就彻底地没了。上天是不公的,所以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可是有时候上天又是公平的,给了你一项极好的条件,又会在另一方面找补回来。
这样想来,邢雪对自己找个士子,脚踏实地地陪着夫君一起努力挣出自己想要的生活,倒是更期待了。
王善保家的出了力自然得叫邢夫人知道,邢霜也知道她的想法,这是在为这前的事做弥补,也是为着体现自己的能力,叫邢霜别厌了她,还想做心腹期望得到邢霜重用的意思。邢霜倒也是乐见其成的,也就顺了她的意思。一是之前就答应过不追究了,再一直抓着不放也是没意思,二是王善保家的不说人品,但是确实是个有能力的。自己有那个本事叫她不敢跟自己再打马虎眼阳奉阴违,当然,该警告的也还是要说要做的。
在庄子上呆了几天,直到二十九晚上,邢霜才回府。
第十五章
腊月二十九,吃过早饭,邢霜亲自送小妹邢雪送回京郊的邢家宅子。
宅子还是从前的老宅子,青岩瓦房,地方敞亮。然而,走进内里,全不复当初的模样。墙面褪色,花木枯败,好些家具摆设全没了,只兄妹俩人住在这么个大宅子里面,显得空荡荡的,有些森冷……
全不是邢霜记忆里的模样!
邢霜皱着眉头,环顾四周,不解地问小妹“宅子怎地败落成了这般模样?还有家里几个下人呢,怎么都没看见?”
邢雪面色羞红,有些难堪,“下人都叫小弟给发卖了,现在府里就我和小弟两人,没人打理,自然就越发破旧了。”
“卖掉了?不提别的,就是我一年送的便是发不了家,也该够吃用了。何至于要卖下人,你怎容得他这般荒唐行事?”
“不容得又如何?大姐不知道,因着我只比他大了几个时辰,哪里管得住他,二姐出嫁后,就再没人管得住他,还不是他想干啥干啥?”
邢雪哽咽了一下,心里越发委屈“别说破败了,房子都差点叫他卖了挥霍去,还是我苦留下来的。要不是他这般不成器,我的婚事便是难了些也不至于现在这般艰难?”话里很是有些怨气。
也是,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弟弟,谁能不怨?
邢霜也不是真不知道原因,不过是想看看有邢雪这么个姐姐管着,邢德全是怎么能出去到处瞎溜还沾染上赌博这么个坏毛病。原来是邢德全压根不听邢雪这个姐姐的管束。也是,一胎出生,不过相差个把时辰,这样的姐弟约束力想也知道不会有多大的约束力。
知道了原因,邢霜也就不纠结这个了,看着宅子里安静沉寂的样子,邢霜很是发愁。
这是一点儿过年的气氛也没有啊?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啊?邢霜只得打发下人去看看城里还有哪家店铺这时候还开张的,不拘价格,该采买的采买,总得有个过年的样子。又给邢雪留下一百两的银子,以作备用。这才带着下人回荣国府了。
至于在府里没见着不省心的弟弟,姐妹二人谁也没放在心上。邢雪是习惯了,邢霜是知道内情不解释罢了。
等到邢德全晚上才回到邢府,伤痕累累,失魂落魄的,邢雪这才知道这两天的事情。也只是以为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盼着弟弟能引以为训改好罢了,也没想到里面有大姐邢霜的手笔。
邢家这个年是伴随着邢德全躺在床上度过的。
邢霜是在太阳落山前回到荣国府的。此时,荣国府已然是一派除旧迎新,喜气洋洋之象。
邢霜回到大房,梳洗一番,又去给贾母请安问好,也是变相地交代一声自己回来了的意思。
到了荣庆堂门口,被赖家的拦住了。说是老太太这两日休息的不好,有些伤神,要补觉,叫大太太稍等一会儿。
稍等一会儿是多久呢?还不是随着人家睡着的人说。这要是贾母一直不醒,自己这还是一直得站着等了?邢霜知道这是贾母为着之前自己的顶撞找后账呢。
邢霜能惯着她?
“既然老太太不舒服,要休息,那我就不打扰老太太了,索性叫老太太多休息休息对身体才更好呢,”邢霜头一扭,直接掉头就走。
留下赖家的还在风中凌乱呢。怎么就能走了呢,不是应该要在门外站着等吗?等到老太太消了气,不久好了吗。怎么就能这么走了呢?这跟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不提荣庆堂内贾母如何生气,邢霜是悠哉悠哉地溜了。
到了年三十,一大清早,贾母身着品级大装,领着族里有诰命的夫人入宫朝贺。待回来后,又进宁国府内贾氏宗祠内祭祖。按照昭穆制度排位,跪拜神明祖宗。余者皆完,再向贾家地位最高的贾母行礼。受礼散钱后又是除夕晚宴,爆竹除岁,屠苏迎新,一夜喧闹。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五鼓时分,又是一番声势浩荡地入宫朝贺,而后继续宗祠祭祀,行李问好。之后,方可各自歇息。
邢霜回到大房,沐浴更衣后,刚打算歇下,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不是说了我要歇下了,别来打扰吗?”邢霜还以为是吉祥呢,背着身子解着身上的银红袄裙的扣子,头也没回。
扣子都解完了,身后还是没人说话,邢霜有些纳闷。脱下衣服,只着里衣,一回头,竟是贾赦。
邢霜皱眉看着贾赦,一副“你怎么来了”的样子,折腾了两天,不累啊?
殊不知贾赦也还冤枉呢!这才刚用过晚膳的时候,谁知道她要睡觉啊?不过,自己居然没发现,自家夫人还是挺好看的。这皮肤,白白嫩嫩水水灵灵的,跟豆腐似的,好想摸摸啊!大老爷眼睛直直地盯着邢霜的衣服领口处裸露的一块,一动不动。
邢霜瞧见了他那磕碜样,也不想搭理他,将里衣往上面拉了拉,盖住露出的那一块地儿。
好吧,看不见了,大老爷果断转移阵地,又往下面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