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看着朦胧水色下的人儿,他还是没能抑制过本能。
杜以云这回没把这玩意认错成刀,看懂后她脸蛋更红了,还好脸色的红雾就没退过,并没有突兀。
她心底里骂了几句活该,让他非要帮她,她可没求着他,紧接着起了坏心思,假装不懂,说:“怎么停下来了?你就是这样帮人洗澡的?”
“唔。”楚承安从喉咙深处应了一声,又一次控制着手下的劲道,巾帕划过白瓷般的皮肤,却没做什么手脚。
倒是真君子一样地应了他那句“不做别的”。
杜以云彻底放下心来,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可这个澡洗得楚承安呼吸沉重,一头的汗水,到穿衣服的时候,他声音沙哑:“你穿吧,我等你出来。”
这回学乖了,阔步转出屏风。
杜以云从鼻腔里哼一声。
恰好此时,屋外下人来请示:“侯爷,周鞍统领来问您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在兵部有些事宜要处理,楚承安却一反寻常还没出门,周鞍等不及了,就让丫鬟来催。
楚承安回:“让他先去。”
杜以云在屏风内听得一清二楚,穿衣服的动作却慢起来,故意拖拖拉拉的,一条带子系了又解,解了又系。
他要等她出来,她偏不叫他如愿。
门外又催了两三回,杜以云抿着嘴儿偷偷笑了,却听楚承安轻叹一声,从屏风后走过来。
瞧他一身的神清气爽,杜以云又不快活了,皱眉说:“做什么呢,还不快去兵部?”
楚承安挑起眉头,听说别家都是妻子对快出门的丈夫恋恋不舍,怎么他就没这个机会?
罢了,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楚承安这么想着,忽然欺近她,揽住她的腰,杜以云“啊”地叫一声。
屋里安静了那么久,这声叫声十分突兀,屋外候着的丫鬟想起侯夫人对侯爷的态度,还以为发生什么,大着胆子半推开门查探。
屋内一股淡淡的暖香,右侧屏风后一双人影交叠——高壮的影子把另一个娇小的影子揉在怀里,唇齿相接。
丫鬟倏地红了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悄无声息地合上房门。
要不是实在因为事务缠身,楚承安怎么舍得离开,难怪古人有云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整日下来,他心情甚好,下属们难得见到楚承安这般好说话,赶紧的,有告假的告假,有认错的认错,处罚也不似往常重,把每个人都乐得。
一到傍晚,楚承安快马加鞭回侯府。
杜以云以为他还有好半晌才回来,乍见他时,冷冷地把眼神儿往旁边一撇,爱理不理,楚承安倒是不介怀,把自己路上买的新奇玩意一股脑拿出来。
什么布娃娃、糖葫芦就算了,居然还有九连环。
杜以云绷不住:“你当我是小孩吗?”
楚承安目光轻轻闪着,说:“一想到你可能会喜欢,就想全部买回来。”
以云手背压着嘴角,这个男人莫名可爱。
当然到夜里,可爱是论不上了,可恨可气还差不多,她一边是气得牙痒痒,一边又是爽得差点昏厥过去。
全程的受害者只有系统。
因为它早上被关小黑屋,晚上也被关小黑屋,要知道关小黑屋是很无聊的,除了玩俄罗斯方块,其他都没得做。
连着几天都这样,系统得了俄罗斯方块综合征,看什么都像俄罗斯方块,想充斥所有凹陷的地方。
系统:“不想再玩俄罗斯方块了……”
而以云同意系统的话:“但这种‘填充’游戏又累又好玩。”
系统:“什么填充?”
以云说:“啊这,你不懂人体的结构吗?也是填充的快乐嘛。”
系统:“……”够了,它懂了,但是以后它要怎么面对俄罗斯方块啊!
这日天亮的时候,杜以云衣裳半掩,指使楚承安:“去,拿鞋子来。”
楚承安捞起床下杜以云的绣花鞋子递给她,杜以云拿到自己的鞋,劈头盖脸朝楚承安身上打,可惜她力气不足,打在楚承安身上简直就是挠痒痒。
杜以云打得手酸,楚承安却一点都不痛。
杜以云卸了力气:“痛吗?”
楚承安实在不敢再惹她生气,便回:“痛。”
杜以云又问:“知道错了吗?”
楚承安立刻回:“知道了。”
像是审问学生一般,杜以云问:“错在哪?”
楚承安沉默了,杜以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两人所做的一切都不逾矩,过了一会儿,他说:“好像也没错。”
还没来得及温存,楚承安就被赶出房子,连着一只精美的绣花鞋子一起被丢出来。
守在外面的丫鬟瞧见侯爷脸上的鞋印,连忙眼观鼻鼻观心。
楚承安心情倒是很不错,他抬手擦擦自己脸上的鞋印,不由想起许久之前,他曾在小巷子看过杜以云拿鞋扇一个调戏她的流氓。
那时候的心情是如何……哦对了,还觉得她凶悍,现在看来,这哪是凶悍呢,可以的话,他倒想让她多打几下。
他笑着摇摇头。
今日宫里有宴,说是常年在外调养身子的的昭阳郡主回来,要昭告京中,所以楚承安稍稍准备一下,正要出门时,杜以云却也要出门。
她听闻有郡主为主场的宴会,抬抬眉梢,斜觑他一眼。
却不知这一眼满是风情,楚承安看得眯起眼,在侯府大门口,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捏捏她软滑的手,说:“你要出去做什么?”
杜以云不答,她身后的丫鬟替她说:“夫人要去采莲子。”
杜以云瞪那丫鬟一眼,丫鬟连忙收声。
楚承安问:“采莲子做什么?”
杜以云说:“你管我做什么呢,反正你不回来吃饭。”
成了侯府夫人后,她懒得与京中那圈子人打交道,但也没闲着不做事,除了绣花栽花,偶尔做了几道菜,楚承安吃了都念念不忘。
采这莲子,估摸是又要做什么菜。
不过他总有点不放心,便说:“可以让下人出去买,或者让他们采。”
杜以云驳回:“我就想去。”
楚承安哄她:“好。”他目光示意后面那几个侍卫跟好杜以云,这才因时辰缘故,不得不坐上轿子,再三叮嘱她:“不要累着自己。”
杜以云嘲笑他:“你晚上别回来,我就不累。”
楚承安忽的一笑,杜以云才发觉自己这话听着像有话,微微红了脸,连忙带着丫鬟小厮一队人离开。
楚承安笑了笑,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身影不见了,才让人抬轿。
他肯定是要回来的,宫宴再繁盛有什么意思?他要尽早回来,好吃上她做的菜,抱上她温暖的身子。
从出发的这一刻,楚承安就在期待回来。
却不知道,有的人回不来了。
第二十四章
昭阳郡主今年十六,能得“阳”字封号,因她身份高贵,是忠国公府的嫡小姐,又是皇后的侄女,一出生就封郡主,往常她在京城,没有其他世家女出风头的机会。
可也不知是不是遭天妒,十多岁时生场重病,只能送出京城给出世的医仙调养,如今身体渐愈合,才回到京城,宴会就紧锣密鼓地办起来,生怕别人不知她依然盛宠。
楚承安虽常年不在京城,对昭阳郡主也有所闻。
但楚承安坐在轿子里并没有在想宴会,脑海里一直缠绕不去的是杜以云的背影。
他好奇起杜以云晚上要做什么菜,抬手撩起车帘,问走在一侧的周鞍:“莲子会和什么一起煮?”
周鞍思考,回:“银耳?我母亲经常煮莲子银耳汤。”
汤是败火的,楚承安觉得或许是,但杜以云为何炖败火的汤,难道为他身体着想?想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周鞍好像想起什么,道了声:“不对,中午我去厨房时,发现桌案上放着腌制好的猪蹄。”
楚承安低声念出几个字:“莲子炖猪蹄?”
周鞍说:“但是,夫人想煮什么,属下也不清楚……”
楚承安一手撑着下巴,眼睫低垂,轻轻一笑:“应该是莲子炖猪蹄。”
他就知道,她此举一定有什么含义,昨天夜里,杜以云就曾气呼呼地说要炖了他的“爪子”,说他这蹄子烦得很,没想到今天真准备起炖“爪子”,只不过炖的是猪蹄,变相骂他是猪。
她每次都这样,骂个人要拐弯抹角、变着花样,实际上能经她口骂出嘴的,除了“登徒子”三个字,没有其他,摆明是个骄性子,心思倒是不少。
回想几番,楚承安笑意不可抑制,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周鞍立在轿外看,不由感慨,饶是当时楚承安班师回朝,载誉而归,也不曾这么高兴。
侯爷这一栽,可把整颗心都赔进去了。
很快到宫宴上。
这种皇族宴,上首的男女分席相对而坐,两者之间并不需要隔着帘子,所以楚承安一落座,就看自己正对面是一个女子。
他顿了顿。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非富即贵,这人约摸就是昭阳郡主。
他端着酒杯,与同僚相谈,与皇帝寒暄,就是目不斜视,不再看那女子一眼。
开宴后,经皇帝皇后之口,坐在他正对面的确实是昭阳郡主。
昭阳眼儿大而灵动,脸蛋小,樱唇桃腮,是娇柔的美人脸,和杜以云这种清柔美人不太一样,但非要说的话,和杜以云有一点像,这一点像,因为她模仿杜以云画了一双柳叶眉。
不过,精心准备的相似,楚承安却没留意。
他心里掐着时辰,算那道莲子猪蹄汤什么时候能做好,越想越馋,坐在这里每刻都有点度日如年。
皇后看在眼里,侧过头给皇帝使了个眼色,皇帝乐呵呵地放下酒杯,转眼对昭阳郡主说:“昭阳,你五六年不曾回京,京中多了不少变化,有什么不了解的,尽管问。”
昭阳应了声“是”,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直接朝自己对面问:“你就是武安侯楚承安吗?”
楚承安回过神,颔首。
昭阳显然是被惯坏的性子,对皇帝皇后还保持着尊重,但对其他公侯伯爵是半点看不上的。
她像个小孩,脸上带着好奇又困惑的神情:“听说你能一拳打死一个戎狄?可是拳头的力量到底有限,你真的能做到么?”
楚承安说:“不能。”
昭阳噎了噎,按说一个女人问出这样的问题,是有点挑衅的,怎么着对面的男性都该辩驳,只要有辩,就有往来。
她做过详细的调查,如今的侯夫人就是用这种相似的段数上位的,没道理一个丫鬟出生的卑贱女人能引起武安侯的注意,甚至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她这样身份的人反而不能引起武安侯相视。
可是她笑着问他很多问题,楚承安只是言简意赅地回,就连她问“为什么”,他都能以“不知道”这三个字简单突兀地回掉。
明显就是不想和她详谈。
让昭阳有种她魅力不如一个丫鬟的挫败感。
她心中不快,就要放弃时,忽的想到皇后的叮嘱,最重要的是她的未来,别看她这般盛宠,可是国公爷宠妾灭妻,国公府乱成一套,她必须找到更强的联盟,帮助弟弟拿到世子之位。
要知道,武安侯可是如今京中身份最烜赫的人,就连皇子也没有一个比得过他,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还能镇住乌烟瘴气的国公府。
她心里辗转过几道,最终,收起不服气,娇笑着说:“看来,武安侯是相当看不起我这个郡主。”
楚承安出于礼数,终于回了一句较长的:“不曾,郡主勿怪,本侯就是这个性子。”
昭阳咬紧嘴唇。
皇帝在这时站起来说:“适逢冬渐深,御花园的梅树开了,甚是惊艳,爱卿们且与朕赏梅。”他点了几个一品诰命和重臣,一群人浩浩汤汤前去赏梅,其中就有昭阳郡主和楚承安。
到这时候,楚承安还品不出来点什么,就不配坐在这样一个位置上。
皇帝皇后竟然想撮合他和昭阳郡主。
他心里有些许不快,他家中没有长辈,当时娶杜以云,皇帝就曾出来阻挠,京城世家之间讲究门当户对,说难听点,他们觉得杜以云不配。
不过说到底他不是皇族的人,他决定的事,皇家无法明面插手阻止,因此最终,他还是抱得以云归。
只是这时候出来一个昭阳公主,说明皇帝和皇后贼心不死。
至于为何,说到底还是一个权字。
楚承安如今功高盖主,是皇帝料想不到的。
七年前,皇帝靠给楚家谋反案平反来获得清流翰林的拥戴,再把楚承安放去西北,本以为楚家再无才气之人,结果楚承安竟在西北大放异彩。
放眼大祁境内,犄角旮旯之地的百姓不知今岁是哪个,却知道武安侯,这种威望让皇帝忌惮。
而皇后需要一个帮助她儿子登基的强大臂膀,整个京城里,若说武安侯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昭阳正好是皇后的侄女,绑紧武安侯,既能替皇帝控制他,又能借他之力助自己儿子,简直一举多得。
三方都把楚承安看得极重,千方百计算计他,只有杜以云觉得他是大猪蹄子。
楚承安心里明镜似的,站在砖红宫墙下,心里隐隐怀念在西北潇洒自在的日子,又想起杜以云也曾露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他心里有个计划,待把京城这边事务一放,他就带她畅游大祁,第一个去的地方,应该就是西北,去看看他呆了七年的地方。
到时候,他抱着她骑在马上,在比猎场还要宽阔的草地奔跑,看遍地白色小花,风一吹,漫天白色花瓣……
以前尚且不觉得何为心之所念,直到这一刻,只有一个画面,心里就软乎乎的,他想,他懂这种感觉了。
“武安侯。”皇帝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思。
楚承安作揖:“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