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应该不会,淑毓及笄那日,莫询大师来府中送符,那僧人就跟在后面,如若是个有问题的,想来莫询大师不会带着他。”
提及这位大师,顾绍朗的疑虑散了,他们家与莫询长老有十几年的交情,他的确是可信之人。
此时,顾绍睿又开口问道:“那位僧人他……”
他的话刚起了个头,淑毓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起来:“大哥大哥,我有事儿想跟你说。”
顾绍朗抚着自己心口道:“小骗子,你可吓死哥哥们了。”
淑毓歪着头道:“嗯?莫不是你们在说谁的坏话?”
顾三少笑道:“你这个想法可真是,我们不过是在说一个和尚……”
“咳咳!”顾绍直掩住嘴唇大声咳嗽,然而已经晚了,淑毓的小脸儿登时白了下来,她控诉地看了顾二少一眼,还以为她二哥把自己出卖了。
顾绍朗诧异道:“二哥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顾绍直磕巴道:“呛,呛着了。”
淑毓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三哥,觉得他的表现不像是知晓自己心思的模样,可他又的确说了和尚,正在此时,顾绍睿开口问道:“罢了毓儿,你先说说有什么事情。”
淑毓将自己从桃枝那听来的话说了,然后道:“我脑子不够用,理不清她说的那个青楼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你若得空方便的话,能去问问么?”
她话音刚落,顾绍朗便笑出了声:“小骗子,你还知道自己脑子不好。”
淑毓气道:“我没这么说!我说的是不够用!”
顾绍朗道:“这不是一个意思?看来以后得把小骗子换成小傻子了。”
淑毓张牙舞爪起来,要去撕了她三哥的嘴,被她三哥轻轻巧巧地架住,兄妹俩就这么闹起来,将什么“和尚”“青楼”的话题都抛在了脑后。
顾绍睿扶额道:“好了好了,麻烦都一堆了,你们俩这心态倒不错。”
顾绍朗停手了,淑毓趁机多挠了她三哥两下,被顾三少装狠地瞪了一眼。
“那个桃枝我不必特地去见了,她所言非假的话,那么抓她到京的那家青楼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顾绍睿叹道,“原以为不过是给你多添个丫鬟的事儿,现下看来倒不能轻易让她在人前露面。”
淑毓愧疚地低下头:“大哥,对不起。”
顾绍睿揉了揉淑毓的头:“你事先又不知,何必要致歉?况且,这事儿也算不上是件坏事。”
弟妹三人立刻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他们的大哥,却只瞧见顾绍睿一脸深思的模样,顾绍朗不由得皱眉道:“大哥别不是又想卖关子吧?”
顾绍睿回过神来,笑道:“当然不会,我这次干脆半句都不告诉你。”
顾绍朗与淑毓齐齐闹腾起来,顾大少心如磐石,一丁点都不动容,将所有的筹谋规划都藏在自己一个人的心里。
兄妹几人正吵闹着,有下人匆匆跑进来道:“启禀大少爷,宫里来了人说要传旨,现在正在前院呢!”
顾绍睿一愣,玩闹的顾绍朗与淑毓也停止了动作。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几人忙用最快的速度各自回房将仪容打理好,才行至前院。
护国公夫妇早已经等在那里,见儿女们出来晚了,许氏夫人还轻声斥责了几句,却被那传旨的太监笑眯眯地劝住了。
顾绍睿悄悄地看了一眼,发觉来人竟是与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
见人到齐,大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读,竟是要让淑毓明日起进宫陪伴卧病在床的公主殿下。
顾绍朗登时就要说话,被他大哥死死地摁住,淑毓愣了一愣,双手高举着将圣旨接过。
圣旨传完的大太监一刻也不准备多留,倒是顾绍睿将人拉住了,悄悄地递了银票过去:“公公容禀,我家小妹她年纪小,倘若有什么不经意的地方,还望公公提点。”
大太监眼尖地瞧见数额,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这顾四姑娘即便进宫也是在后宫,能要他这个御前的太监提点什么?他明白顾大少这话的真意是若是顾四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定要通知到国公府。
大太监离去后,勉强保持的恭谨气氛便散了个彻底,顾绍朗怒道:“这是什么意思?要小毓儿去做端茶倒水的宫女服侍着靖城那女人么?”
护国公捏着自己眉心道:“你这么暴跳如雷的做什么?圣旨上又没说。”
“这事儿还要明说?明摆着的!”
顾绍睿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拍了拍顾绍朗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只可惜现在的顾三少并不是自家大哥能压制下来得了,他是最直接听闻靖城公主龌龊打算的人,因而对于小妹进宫与那女人朝夕相处最为敏感。
就在顾绍朗大喊大叫之时,出奇淡定的淑毓柔柔地唤了一声“三哥”,让激动的顾三少略略平静了下来。
淑毓低下头想了想,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笑靥如花:“不就是进宫去陪公主么?我去便是。”
顾绍朗皱眉:“小毓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说罢,他自嘲地笑了笑,淑毓当然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可笑他一直想着保护小姑娘,不叫她知道这些肮脏事儿,结果现在真是措手不及。
淑毓反问道:“难道现在有什么法子避开么?”
屋内一片沉默,倘若是琬阳公主刚中毒时来这么一道旨意,淑毓大可以直接告病,可这几日小姑娘往外跑得那么勤快,再说身体不适就太过刻意。
顾绍睿叹了一口气,轻轻揽过淑毓的肩膀,温声道:“毓儿莫怕,大哥会接你回家。”
淑毓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怕,一点儿也不怕。”
许氏夫人与淑毓回房,她亲自为小女儿收拾好每一样要带的东西,也让淑毓瞧了个仔细。
“娘,您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么?”望着收拾齐整东西后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要离去的许氏夫人,淑毓有些诧异地问道。
许氏夫人将闺女抱在怀里搂了搂,温声道:“不必了,娘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淑毓的性子不是会惹祸的,至于旁的,许氏夫人想总要放手让淑毓自己经历一番。
熄了灯后,淑毓悄悄下床,将那本经书找了出来,发呆片刻却又放了回去。
她又将自己的荷包拿过来,摸出了那颗佛珠握在手心里,感受着掌心温润的触觉,就像是第一次听见那人的琴音一般,淑毓蓦然便生出些勇气来。
不就是陪公主待上几日么?她可以的!
可是第二日一早坐上马车后,淑毓发现她好像不行,一想到要去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宫里住着,还要陪着看不惯她的靖城公主,她就觉得打颤。
小姑娘不愿被家里人知道自己的胆怯,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马车走得慢一些。
然而车夫听不见自家姑娘的心声,他把马车赶得飞快——在寻常人眼中,能被开恩到皇宫里陪伴公主可是恩赐。
待得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等待检查。
月珑出去瞧了一眼,再上车的嘴角便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姑娘,你猜前面的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淑毓看着月珑眨眨眼:“我肯定猜不出来,是程姐姐?”如果不是虞华容还没好彻底,她大约会说虞华容。
月珑的声音有些清冷,那是她本身的音色,说出的话却好似温水一般活络了淑毓的心:“不是,姑娘,前面的马车里坐的是护国寺的大师,似乎也要在宫中呆上几日。”
第19章 姬 昭 好像是吃醋了
淑毓脸上的笑容根本收不住,月珑见状也不由得笑出声,她又很快严肃起来:“姑娘这是做什么?奴婢又不确定那车上的是哪一位。”
月珑难得与人说玩笑话,淑毓脸上一红,声若蚊蝇:“你不懂,这叫爱屋及乌……嘻嘻。”
她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笑,月珑更是摇头,姑娘现在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心思避着她了。
虽然来传旨的是御前的大太监,但是燕帝并没有见护国公之女的心思,他直接让人带着淑毓去了公主的寝宫。
皇宫里淑毓来得次数寥寥无几,更别提认得路了,跟着内侍走了好久才在翊宁宫门口停下。
淑毓愣了一瞬,翊宁宫……
带着一脑门疑问,淑毓走了进去,便听见琬阳公主爽朗地笑道:“淑毓妹妹到啦?我可是盼了你许久。”
淑毓眨了眨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她入宫来是要陪着琬阳公主,不过想到不明不白受伤的虞华容,淑毓又觉得也没什么好庆幸的。
“臣女顾淑毓给琬阳公主请安。”
琬阳笑着道:“何必这么多礼呢?靖城姐姐可是差点成了你的嫂嫂,那样的话我们便是一家人,亲近得很!不过现在我也当你是至交好友。”
淑毓有些发愣,自己何时与这位公主殿下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呢?
不过很快,她便回过神来,从月珑手中接过许氏夫人备好的礼物送给琬阳:“也不知琬阳公主身子如何了,这是一些b薄礼,还望公主殿下不要嫌弃。”
说着,淑毓将礼物打开,给琬阳公主看里面的人参:“这是去年圣上赏赐下来的千年人参,放在家里一直不曾动过,现在特转赠给公主殿下。”
琬阳心想,谁说这护国公府的小姑娘天真不谙世事的?这一席话说得不也是滴水不漏?御赐药材放在家中不曾动过,所以即便她用出个好歹来也怪不到国公府的头上。
“这可是父皇赐给他的大将军的,我怎好收下呢?”琬阳推辞。
淑毓笑道:“父亲说了,药材本就是该物尽其用,眼下公主殿下病着,用这个正合适。”
这也是许氏夫人敢把御赐的人参转送的缘故,毕竟这药材可不似其他死物能够供着,这东西放到烂了失了效用反而是对皇上的不敬。
琬阳这才命人收下,又笑着同淑毓聊起天来。
淑毓不得不承认,虽然琬阳公主别有用心,但是她的确是个春风和煦的姑娘,三两句话便让人放下紧张,用不了一会儿便能与人相谈甚欢。
她有些沮丧地想着,这样的姑娘才是那种能在陌生的婆家如鱼得水的人吧?
“淑毓妹妹?淑毓妹妹!”
走神间琬阳公主叫了淑毓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这么出神?”
淑毓眨了眨眼睛,有些羞赧地道:“真是失礼,臣女方才似乎听见敲钟诵经的声音,不由得有些走神,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琬阳笑道:“淑毓妹妹的耳朵还真是尖细,想来是因着妹妹最近爱上佛寺,才会对这诵经声分外敏感吧!”
淑毓愣住了,自己爱往护国寺去这事儿居然已经传到了琬阳公主的耳朵里么?那自己的心事还算是秘密吗?
琬阳公主见淑毓发愣,便收了笑意道:“不瞒淑毓妹妹,宫中的确请了些护国寺的高僧来诵经,原因嘛……”
她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淑毓连忙识趣地道:“倘若公主殿下为难便不必提起。”
琬阳公主忙笑道:“这是什么话?的确本不该随意说,但是淑毓妹妹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也无妨。”
听这句话,淑毓就窘住了,她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呢?只可惜她也来不及阻止眼前的公主殿下,就听得她一五一十地道:“听闻最近父皇不能安寝,这才请护国寺的僧人来念经安神。”
淑毓眨了眨眼睛,对于皇上无法安寝这件事,她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她也没什么兴趣,不过确定的确是有护国寺的僧人在,她的心里升起些许欢喜。
琬阳公主又拉着淑毓亲近地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着人带着淑毓去看她这几日的住处。
贵妃娘娘也是住在翊宁宫的,不过现在她正陪伴在皇上身侧,故而淑毓不必去给她请安。
“顾四姑娘,公主殿下说了,您可以休息一会儿,也可以随意逛逛,待得晚膳时奴婢会来请您。”公主身边的宫女翠歆恭敬道。
淑毓在家时,可没打算要逛皇宫,只是现下知道了护国寺有僧人在,小姑娘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月珑~!”淑毓开口,声音十分娇俏。
面色清冷的月珑姑娘生生打了个寒颤,她默默地望着淑毓道:“姑娘,这儿是皇宫。”况且还不确定僧人里有那位在呢!
淑毓捧着脸不说话,宁静之中那敲钟诵经声显得格外大,明明是静心宁神的,倒搅得小姑娘不可安宁。
月珑心里有点软,自家姑娘生得就是娇艳可爱的模样,这样失望地坐在这儿,真让人生出一股子保护欲,想把她想要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好让她笑起来。
“那,那您得跟琬阳公主说一声。”
月珑松了口,想来琬阳公主既然有意与自家姑娘交好,必然会保着姑娘安危,说一声很有必要。
淑毓笑眯眯地起身称好。
琬阳并不阻拦淑毓四处闲逛,相反她巴不得小姑娘多出去走走,好多出些偶遇来,最好就将这护国公府掌上明珠的心留在这里。
淑毓不知道琬阳公主的打算,她喜滋滋地朝着诵经声走去,当然没能走到地方便停了脚步。
“姑娘。”月珑低声道,“前面可是皇上的寝宫,您不能过去了。”
淑毓当然明白,听着这诵经声,她发觉里面的僧人大概少说也有好几十人,她无法从这声音中分辩出湛允的。
她正在这里对着一面宫墙望眼欲穿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极其好听的男声:“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在上安宫外?”
淑毓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看去,只瞧见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那里,两道英气的眉紧蹙在一起,一张好看的脸上满是质疑。
“臣女,臣女是护国公府的,参见……”淑毓微微抬起头,他穿着四爪蟒袍,看起来应当是个皇子,她又觉得他的声音十分耳熟,倒像是……
“参见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