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整个宴上一直都挺冷淡的,大胡子也没察觉,还一副自傲的表情说道:“我的这两匹狼,就曾咬碎过很多斗兽奴的骨。不如和殿下的斗兽奴比一比,也为宴席助兴。”
养斗兽奴能做什么?自然是用来斗兽的。若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搏斗,相信主人也会高兴。使臣也是想让夏国看一看,他们多勇武,驯服的猛兽有多凶狠。
底下坐的不少人都摇了摇头,觉得罗国人就是粗蛮。虽说他们私下也有看斗兽的,但想在皇上面前搞这么一出,弄的宴上都是血,就不像话了。
而且都城谁不知,大公主殿下对她那人可在意了,怕不是早就和府上那些面首一个待遇。
白倾倾眉梢微微提起,将大公主的姿态摆了个十足。接着嘴角一勾,反而笑了一下。
这人若不是在惹她,就是缺心眼。在她面前比傲气,白倾倾觉得他需要把头按进笼子里清醒一下。
她红唇轻碰,缓缓道:“冀衡是我夏国的勇士。我夏国是有气度的,今日就算了。不如等他哪日去了罗国国境,你们再来试一试。”
而去到边境,那自然是在暗指对你们罗国出兵了。
白倾倾这话说的一点不客气,使臣也没那么傻,听出来后脸色就僵了。
不过白倾倾不觉得她的话有什么问题,是对方狂傲在先,敢上来就拿她的人说事。她的冀衡也是他们能羞辱的?
而且看了眼父皇和太子,显然他们也没觉得她的话不妥当。
大公主虽说性子凶冷,但也不是个没事就随意发怒的人。
皇帝只知道她最疼爱的女儿,被惹得不高兴了,回敬两句又有什么。
太子还抵拳笑了下。
白倾倾就是这样的脾气,对方作为出使的官员,难道事先没有过了解?知道还要来惹她,岂不活该。
对方看着像无知,又怎知是不是有意。
且这是在夏国,罗国本就不如夏国强盛。派使臣来,大概也是想谈联合抵御夷国一事。这脸给不给,还不是要看他们?
没什么值得忌惮的。
大胡子也知自己几句话把人得罪了,虽不舒服,可也没有办法,道了歉后就回去坐下。
白倾倾不再多留,跟父皇禀明后,就带人走了。
罗国使臣刚送上猛兽时,整个人还意气风发,转眼就被几句话扫了颜面。
他坐着闷喝了几杯酒,心想这大公主的脾气果然很古怪。称赞她的斗兽奴,她却会不快?夏国人还真是虚伪的假斯文。
他饮了壶酒后,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上首的二皇子。
二皇子含着笑,目光一掠而过。
白倾倾回去后,就与冀衡说:“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冀衡并未受到影响,相反,还因殿下对他的维护关心而感到高兴。
他点头:“属下明白的。”
白倾倾轻轻一笑。要是当初的他,这会肯定垂着头不说话了。
她帮着建立的自信大有成效,这很好。
白倾倾很快把这点不快抛在了脑后。
之后罗国使臣频频进宫,和父皇他们商议了几日。听太子说,和事先猜测的差不多。只不过罗国这口开的不小,他们自然不会答应,就丢着先晾一晾。
不过这些事,白倾倾也没兴趣多作关心。
七日后,万里无云,午后她同皇帝和太子的车驾一起进了宓山的皇家猎场。
罗国使臣们带来的猛兽,长途跋涉后养了几日,状况都不错。那大胡子便提议放出来,以供大家狩猎玩乐。
对方不提,皇帝也是有这几日去狩猎的打算。不过这种时候,猎场多是兔鹿之类的,想着有猛兽可猎,也立刻起了兴致。
御驾一到,禁军们就先将一头白虎和几匹狼都赶入了猎场深处。
按以往的习惯,皇子们都会相互比试一番。
白倾倾既不是皇子,对狩猎也没兴趣。等父皇和一众人都深入山林后,她便进了帐子。
宝珠在一旁给她烹茶,她正想着什么,接过来一时忘了喝。
一早进猎场时,二皇子的马车经过她边上,他就对着她笑了一下。当时只觉得他假,可一回忆,又有些不太舒坦。
想了想,她叫来守在帐外的冀衡:“你去寻太子,让他留意着点二皇子。”
猎场是个容易动手脚的地方,就当她是多心吧。谁叫二皇子在她这,实在没什么好形象。
帐子里有些闷,冀衡离开一会后,白倾倾就出来走动透气。
忽然一个下人前来,称是太子的吩咐,说是怕她无聊,特意在猎场里立了靶子,另抓来几只兔子圈着,供她消遣。
身为大公主,贵族的玩乐大多都会。没兴趣狩猎,只是耐性不佳,并非射艺不精。太子知道她是喜欢射箭的,这边忙着比试,也不忘惦记着她。
确实是她那好哥哥会有的关心。
白倾倾也正想活动一下,便点了头。
那下人所说之处,并不是在营帐附近。白倾倾带着宝珠和护卫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身边林木越来越密,还经过几道斜坡,这并不是猎场中常会走动的地方。
白倾倾看一眼脚下新鲜的泥土,意识到不对,停了下来。
就在她停下时,从她身后不知何处,一道箭矢闪着冷光,飞射而来。
第14章
白倾倾的预感倒是应准了,只不过猜错了。
目标并不是太子,原来是她。
在箭矢离弦时,她就有所感觉,回头看了一眼。
强大修士的攻击,大多都比箭更快。白倾倾虽说弱鸡了一点,但不是没有见识。
她的感官要更敏锐一些。
因她这举动,身边的护卫也早一步察觉到了箭矢,险险挡了下来。
带路的那个下人一挥手,四下林中突然冒出一些人将白倾倾几人团团围住。
这里是皇家的猎场,这些人敢在此处对大公主动手,宝珠又惊又怒,忙护在殿下身前。
白倾倾只带了一个护卫,她扫了一圈,面上虽然冷静,实际脑子里有片刻空白。
谁让公主府的日子太过安逸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属正常。而她是音修,又不像那些剑修们,虽会术法但又不擅近身打架。
对方训练有素,她这边压根没多少优势。而且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安排,附近应该也没有能护救的人。
正想着,这些人便冲了上来。对方只动手不搭腔,看架势是要抓她,但又并不介意伤到她。
护卫不敌被打倒,白倾倾看到一人砍向宝珠,紧急之中拉了她一把。
但对方人多,她顾着眼前,就一时没留意到身后。
只见在白倾倾身后,一人正向她肩膀抓去。但在将要擒住她时,人却突然重重飞了出去。
听到动静的白倾倾一转头,一个令人安心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面上一喜:“冀衡!”
冀衡脸色冷厉,一举掀翻几人后,几步来到她跟前,眸中尽是满满的担心和焦急。
“殿下可有伤着?”
白倾倾摇了摇头,大概身边有这人就踏实了,她一下把自己藏到了冀衡身后。
“你小心点。”
冀衡听到殿下在身后提醒。
殿下虽未受伤,但也是受惊了。冀衡庆幸自己赶来及时,也因此更加感到后怕。
面对这些人时,他面色冷鸷,没有半分的留手。
之前仅抓捕个大公主,对方没太放在心上,但冀衡显然不是好对付的,他们也提起了十分的谨慎,攻击远比先前狠辣。
冀衡以一敌多,丝毫不落下风。
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始终将白倾倾护在身后。
白倾倾看着冀衡高大的背影,觉得再没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些人都有些门道,人数又多,冀衡要护着白倾倾,将对方都处理掉时,也费了不少劲。
他平复了下气息,才转身看着她:“殿下,没事了。”
白倾倾这才问起他为何这么快能找到她。
冀衡本是听殿下吩咐去找太子的,但想着此处是猎场,不比大公主府。没有守在殿下身边,他就不大能安心。于是便去了太子帐子,找到太子身边眼熟的下人,让他代传。
赶回来后不见殿下身影,才一路找了过来。
白倾倾也是没想过,自己这大公主竟会被人盯上。得亏冀衡多留了个心,不然现在,她也说不好会是怎样个情形。
他们眼下,应该回去告诉父皇,再派人严查。然而很快,白倾倾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里是哪?
那下人原本带她走的地方就有些难以辨认,一番打斗之中,不知不觉又离开了很远。再看四周,都是一样陌生的景象,更分不清是在哪里了。
白倾倾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围圈出的猎场范围。
宝珠和护卫在打斗中走散了,这些人全冲着他们来,那两人倒不用担心。
只不过现在,他们该往哪儿去?
冀衡抬头看了看天,又在附近辨认脚印。刚选出一个方向,要与她说时,高大的身躯骤然间本能地绷紧了。
白倾倾比冀衡慢了一点,但也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异样。
她往前方的密林看去,入眼却是阴影暗处的一簇簇幽幽绿光。
这种景象,是狼。
还是一群狼!
白倾倾一意识到他们可能被狼群包围,才要往冀衡身边去,他已先一步靠过来,护在她身侧。
冀衡神色戒备,他熟悉野兽的气息,这一群狼有着最凶狠的野性。
皇家的猎场,有专人打理,他们就算出了猎场范围,也不至于会在这种地方撞上狼群。
这太奇怪了。
而等这群狼依次从林中走出后,场面更为古怪。
他们更像是听从了某一种指引,有序包围,只冲着白倾倾而来。
冀衡心头一沉。一群狼的野性和行动力,在山林之间,比人更具有威胁。
“殿下,得罪了。”几乎在头狼跃来的瞬间,冀衡转身一把将白倾倾搂住,旋身踢飞几只扑上来的野狼,从间隙中飞奔而出。
甩开一截后,拔出匕首,回身手起刀落,对追逐的狼一一击杀。
冀衡一手杀狼,刀刀精准都在要害。
另一只手则紧紧抱着白倾倾,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白倾倾贴在冀衡身前,听着近在咫尺的狼鸣,也不敢乱动,怕分了他的神。
等一切结束时,冀衡才轻轻松开了她。刚才处于紧张之中,来不及多想,可此时一松手,反而生出浓浓的留恋。
冀衡克制了下,才没让自己做出更无礼的举动。
白倾倾低头,脚边尽是狼尸。
冀衡身上喷溅了不少狼血,白倾倾的长裙也沾上了一些,她低头看了眼,再抬头时,对上冀衡含着歉意的目光。
他道:“属下没护好殿下,弄脏了。”
“……”白倾倾不知说他什么好。
刚才那么凶险,他单手护得她毫发无伤,已经很厉害了。至于她身上沾没沾血,有什么好值得纠结的?
比起被弄脏的裙面,白倾倾在意的是他们还能不能再找到回路。
被狼群这么一追,这下是彻底迷失了。
宓山是很大的,数座大山山脉相连,山林崎岖复杂。除去外圈,没什么人会再去深入。
附近的林子冠茂遮蔽,完全是原始的模样,压根辨不清哪是哪。
冀衡四下探查,认为他们大概已入这座山的腹地。他是可以试着找路,但不放心放殿下一人在这。若带着殿下一起,也不舍得她在这种地方搜寻受苦。
这时白倾倾道:“我们等着吧,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她不见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她又刚让人提醒过太子,他必能察觉到蹊跷。
还是不要乱走,以免越走越深,到时候多少人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们了。
冀衡也是同样的想法,他点头:“好。”
没了危险,心情也就放松了起来。白倾倾以前就常往山林里钻,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她很快在附近找到一条河,蹲在岸边洗了下手,对着河面整理了下被冀衡胸膛蹭乱的头发,就招呼他过来。
冀衡处理完一伙人和一群狼,也需要清洗一下。他才过去,就被殿下拉着蹲在了她身边。
他稍稍懵了一下,和殿下一起蹲着?这感觉太独特了。他将手放进河中,眼里却在看着殿下。她身上沾着血和泥,不像往日里那样鲜亮一尘不染。她鲜红的口脂被擦淡了,提着裙角随意地蹲在岸边,一下又一下撩着水花。
殿下,她也只是个年轻的姑娘。
白倾倾要起身时,一转头竟发现冀衡胳膊上在流血。他今日穿的黑衣,浸了别人的血看不清,也是靠近了,才发现他胳膊上被划开了一条口子,血还在止不住地流。
“冀衡,你受伤了?”白倾倾抓住了他的手臂。
对冀衡来说,这只是个小伤口,且这点疼也不算什么。他心思都在殿下身上,确实没留意到。
白倾倾看了都疼:“血都不止,你都没感觉的?”
冀衡被殿下瞪着,怕她生气,略感心虚地回:“现在有了。”
白倾倾去撕他伤口边上的衣料,冀衡想躲开自己处理,但被她看了一眼,就只好不动了。
白倾倾取出帕子沾湿了,替他把伤口边上做了清理,又想了想,捡了块锋利的石头,拉过自己的裙边磨了磨,撕下好长一条,裹在了他的伤口上,顺便扎了个漂亮的结。
身边没伤药,也只能先这样包扎了。
冀衡一开始是不敢动,渐渐的则是僵硬。直到殿下竟为他撕毁裙角,又细心温柔帮他包扎后,他的一颗心似乎都转移到了伤口上,滚烫滚烫地跳个不停,仿佛能将那条紧缠着的绸锦给烧了。
白倾倾不放心,又拉着他仔细看了一遍,免得还有哪受伤,他自己却不知道的。
查完见没别的伤口,白倾倾正放了心,就发现冀衡的脸庞又红又烫的。
她伸手摸了下,疑惑地说:“是不是伤口感染发热了?”
殿下的手刚洗过,冰冰凉凉又柔软,贴在他的额头上,就像是往烧红的铁块上浇下了一瓢水。
冀衡反而像是被她烫着了,瞬间往后退开了一步,低声说了句“没事”,就忙对着河流把身上的血渍都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