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回来了。”叶米和叶亦听见动静,一起抬头。
还差一个知识点,她先给弟弟讲解完,再起身拉着她妈问道:“小亦说您去纺织厂了,怎么样?”
她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的事才过去找人脉的。
红秀娟冲着闺女得意地一翘唇。
“算你好运,我有个以前的工友最近眼睛出了问题,就是跟你妈一样的毛病,医生说得休息个把月,她子女不孝顺,不甘心把工作给他们,就想着找个临时工来帮忙顶班一阵子,我一过去,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又觉得你是我闺女,人品信得过,这不,叫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
“真的?谢谢妈!”
饶是叶米也没能想到她母亲居然这么高效率,顿时惊喜不已。
“别高兴得太早。”红秀娟给她打预防针。
“这工作给你也是有条件的,你得给人家包个五块钱红包作答谢的营养费,而且临时工的工资只有正式工的一半,也没什么福利,你自己考虑一下再决定要不要。”
红秀娟没打算坑闺女,把其中利害关系讲清楚了,再让她自己做决定。
叶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我去。”
她明白,这份工作是走了母亲的人脉关系才得来的,等同于是他们求着别人,所以要求没法太高,和她自己靠着本事在首都找的更是不能比。
但是叶米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学习,并不看重什么福利待遇和工资水平。
当然,如果有更好的待遇她也不会拒绝。
这本就是她的劳动所得,而且不要白不要嘛。
在红秀娟的带领下,叶米第二天就顺顺利利地入职了。
红秀娟在纺织厂干了近二十年,整个厂里几乎到处都是她的熟人,随便见一个路过的人都能跟人家热络地打招呼。
这么一路打着招呼带着闺女去后勤处登记临时工身份,待遇跟大明星也没差多少了。
主要是厂里人都知道,红秀娟虽然二婚也离了,可她的孩子个顶个地出息。
她现在就跟那旧社会老封君似地,只要在家享清福就好。
哪儿像其他老同事,一大把年纪还得坚守工作岗位。
叶米保持长期练就出来的公式化微笑,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听着那后勤处的大妈对着她妈,不断地吹捧夸奖她。
她从来不知道夸一个人居然还有这么多词。
虽然被夸得很开心,但是太过火了就有点羞耻。
偏生红秀娟跟没感觉到闺女的不适应似的,被哄得心花怒放,连眼角细纹都笑出来了。
两个女人聊到上头,直接把叶米给忽略了。
她独自站在旁边等了许久,站到脚都酸了,见还是没人搭理她,干脆找了个看着比较面善的同事,请求对方带她去被她代班那人的工作岗位上。
有那闲工夫听长辈聊天,还不如去工作。
叶米代班的岗位是车间女工,就是专门踩缝纫机的那些工人。
因为她是新来的,旁边的大婶怕她不会操作缝纫机,还特意来指导了一下。
不过后来见叶米操作得挺熟练的,又转口夸道:“小姑娘针脚对得真好,以前跟人学过的吧?”
“嗯,我从小跟着我妈学缝纫。”叶米笑着回道。
她知道大婶只是工作无聊,随便找个人聊天而已。
事实上,整个车间的工人们都在边干活边聊天,他们都是熟练工,就算仰着头不看,都能把活计干得漂漂亮亮的。
车间组长也不管,反正不耽误出货就行。
叶米功夫还没到家,全程都得低头盯着看,以至于一天干活下来,总觉得颈椎不舒服,脖子酸疼,老是得动来动去地才能缓解一点。
这份工作,她妈妈干了二十年。
“总算能体会到妈妈的辛苦了。”趴在床上,享受着自家男人按摩服务的叶米闭着眼睛感叹道。
“我们父母那一辈就没一个不辛苦的。”景老师阐述了一件客观事实:“我们这一辈也一样。”
“唉,没办法,再怎么嘴上抱怨,日子该过还是得过。”叶米叹口气,感觉差不多了,翻身起来,把景老师按倒。
“说好的轮流,我给你按摩。”
“往肩膀上使点力。”景子恒指挥着妻子给他按摩身上酸痛的地方。
他参与研究的项目是有关于工业化机械方面的,作为助理,很多重活累活都得他来干。
饶是景子恒身体素质一向强大,在高强度的工作中连轴转地忙了两天之后,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酸疼。
这么算起来的话,他们两个也算是难夫难妻了。
感觉手底下的肌肉轻轻震动起来,叶米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
景老师一秒恢复正经:“突然想到个笑话。”
叶米:“……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她没再深究下去。
继续专心给自家男人按摩。
按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从隔壁传来的哭声,叶米立马抛弃丈夫,汲拉着拖鞋就跑出去。
“希希怎么哭了?”
“应该是饿了,你先带会儿,厨房里熬了米糊,我去给孩子盛过来。”
冉绣将孩子交还到她母亲怀里,自己去厨房给孙女弄吃的。
在孩子满半岁的时候,叶米就开始一点点给她戒奶了。
现在希希基本上不怎么吃母乳,反而是喝牛奶和吃辅食居多。
这孩子的优点就是好养活,什么都爱吃。
第161章
“那个小叶和范姐,你们一起去剪裁车间那边拿点裁好的布料回来,不然这边没活能干了。”
车间组长轻点了剩下待完成的布料半成品,发现快被用完了,连忙点了两个人去再搬一些回来。
叶米不是很懂要去哪里搬货,干脆跟着已经起身的范姐走。
路上,抱着请教的态度问道:“范姐,我们要哪里拿货?”
布料剪裁她到是懂,类似于首都红花纺织厂那种剪裁分部,这是每个纺织厂必备。
纺织厂名为纺织,自然是个综合性厂子。
有些厂子不仅包含缝纫,布料剪裁,还有自己织造布料和染布的呢。
这年头还没什么‘外包’一说。
只是刚进厂子那天,她妈妈有领着她到处转悠一圈,叶米并没有看到类似于剪裁分部的厂房。
当时还以为A市的布料剪裁是另外有个厂子呢。
毕竟那些裁布机,除了能剪裁缝制衣服的布料,其他的布艺品,例如布娃娃身上的衣服,配饰,甚至包含口罩,都是可以剪裁的。
业务范围很广,能做的生意自然也多,足够独立开个厂子了。
思索间,叶米被范姐带着走到一个小杂物仓库里,两人从里头扒拉出了两辆小推车,拉着推车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越走越偏,直到在一个小房间前停下。
范姐推开门,叶米在她身后好奇地往里头探头,入眼的是纷飞的棉絮碎布,还有几个忙碌的工人。
她们手里拿着剪刀,动作利索地在画好线条的布料上剪裁,很快地,一块类似于上衣的布料剪好,紧接着又开始剪裁下一块布。
叶米:?
这剪裁方式……有点原始。
不仅原始,还效率底下。
范姐走进里头和其中一位正在忙碌的女工打招呼:“小徐,我们缝纫车间那边没活做了,你们这边剪好没有?”
那个叫小徐的年轻姑娘一昂首,用下巴点了点角落里堆积的几个大麻袋:“已经剪好的在那,自己去拿。”
“谢了。”
范姐招呼着叶米一起过去,两人合力,将沉重的麻袋一袋袋地堆积在小推车上,然后一起拖着两辆被堆满货物的小推车回去。
因为靠手工剪裁出来的布料不是很多,直接死一趟搞定。
费劲吧啦搬来货物的叶米无意间听见车间组长的嘀咕:“那几个不是又偷懒了吧,才剪了这么点儿,哪里够做。”
确实,缝纫车间的缝纫工就有二十几个,而剪裁间的也就十个不到。
这边的工人努力多踩几下缝纫机就没货了。
两边供需根本达不到平衡,但是厂长显然不愿意再多花钱招人来干剪裁的活。
叶米一边工作一边默默观察着。
晚上回了家,看见景书成,她突发奇想地问道:“爸,您机械厂能做那种剪裁布料的裁剪机吗?”
“我之前在首都看过这种机器……”她费劲地描述那个机器的样子,企图让景书成理解。
景书成到底是专门做这一行的,一听就懂:“你是说那种冲剪机床吧?”
叶米连连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可惜景书成摇了摇头,道:“我们厂子主要做家电,不做这个,而且这种机器这边没什么人要,做出来了也卖不出去。”
不,纺织厂需要。
叶米在心底默默补充,但是A市纺织厂就这么一家,顶多消化两三台机器,需求量太小,不可能叫人家那么大一家机械厂放着其他订单不做,专门给你做这几台机器。
可叶米没想那么轻易放弃。
“那您认识有做这种机器的厂子吗?”她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景书成想了想,点头:“倒还真有,但我不确定他们还做不做了。”
许多厂子之间都互有联系。
例如,机械厂发年货的时候,就需要跟肉联厂罐头厂糖果厂等厂子下大笔订单,几个厂子之间这就有了联系。
同理,同种类或者互为互补关系的厂子之间也是有着互相联系的。
所以身为机械厂这种很受重视的大厂厂长,景书成所拥有的人脉远远不是叶米所能想象得到的。
其中很多都是人家上赶着送到他手头,还怕他不收的。
这就是身份地位高的好处。
儿媳妇难得对长辈有所求,景书成干脆直接当着叶米的面,帮她打个电话给隔壁市的机械厂厂长问问情况:“老张啊,对,是我,景书成。”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紧接着叶米就听公公问道:“我就想问一下,你那边现在还做冲剪机吗?”
“做啊,好,那谢谢了。”
“没事,就是有人托我帮忙问一声,要是真给你带个订单过来,你下回可得请我喝酒啊,哈哈哈……”
……
和对方闲聊两句,景书成就挂了电话。
对上儿媳妇幽幽的眼神,他竖着手指虚了一声:“我说去喝酒就是开个玩笑,没真喝,可别跟你妈打小报告啊。”
他最近尿酸过高,有点风湿症状,被老婆严令禁酒,但凡被发现偷喝都得死得很惨。
叶米显然也知道婆婆最近在严抓公公喝酒,她配合地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保证道:“只要爸你不喝酒,我也不会跟妈说的。”
景书成抽了抽嘴角。
这保证做了跟没做一样。
他不喝酒,还怕她打小报告?
但儿媳妇太狡猾,他也没法和她计较,只能摇头叹气,站起身背着手走去看乖孙女。
“唉,人老了,都没剩多少日子好活,连口小酒都不给喝,真是难受哦。”
叶米眉眼弯弯,被公公的耍宝逗得直乐。
相处久了,她发现景书成表面上看似严肃威严,实则就是个纸老虎,特别是在她婆婆面前,那叫一个怂。
只要婆婆一瞪眼,他立马夹着尾巴装乖。
平时也很幽默,不会有什么长辈架子,还会和小辈开玩笑,但真到了有需要的时候,他有是那颗最可靠的大树,足以为全家人遮风挡雨。
“小米啊,我锅上还炖着汤,你帮我看着点火,我带着希希出去溜个弯儿。”
景书成很快抱着穿好外套,戴好小帽子,一脸兴奋的小希希出来,跟叶米交代一声就想出门。
都说爷爷宠孙女,景书成就是一个典型。
自从景子恒夫妇带着孩子回了A市,带希希最多的除了叶米和景子恒之外,就属景书成这个爷爷最多。
冉绣因为医院工作太忙,实在是抽不出空看孙女。
她最近升职了,当了副院长,工作比以前更加繁忙,最近连回家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很多时候都是在医院食堂随便对付的,偶尔还得熬夜值班。
辛苦得不行。
心疼老婆的景厂长开始在家炖起补汤,每天晚上吃完饭,就抽空去给老婆送汤,或者等着她深夜下班回家吃。
锅里炖着茶树菇乌鸡汤,叶米站在客厅都能闻到那个香味。
她抽抽鼻子,看了眼时间,该去做晚饭了。
因为她上下班准时,时间稍微空闲一点,所以家里做饭重任落在了她头上。
中午全家人都在各自的单位吃,只有叶米得回她妈妈家照顾孩子吃饭,等着下午上班再回厂里。
是的,回她妈妈家。
因着景家人个顶个的大忙人,家里没人照顾孩子,所以没办法的叶米只能跟红秀娟商量。
她每天上班前把孩子带去红秀娟那儿,请她帮忙照看,中午她会过去自己照顾孩子,等晚上下班再来把孩子接走。
等同于把孩子外婆家当成托儿所了。
红秀娟也体谅闺女女婿的不容易,加上叶米和景子恒私底下会给她一笔照看孩子的费用,也就帮着照顾了。
不是她市侩,而是她没收入还得养孩子,所以这其实算是女儿女婿给的一种变相补贴。
昨晚景子恒说想吃地瓜粥,叶米今天下班特地去买了地瓜回来煮粥。
她把淘洗好的米,合着削好皮,切成小块的地瓜一起煮上。
然后趁着煮粥的功夫,煎了几个荷包蛋,又炒了个地三鲜和一盘牡蛎,晚餐就齐活了。
她特意等晚一点再做饭,做完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天色昏暗,叶米一个人抱着本法语原文小说在那阅读,时不时还在上头做一下笔记。
工作要做,生活要过,学习也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