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秀娟直接爆发:“沈礼,你给我滚出去,一天没找着对象就一天别回来。”
眼看着她二哥被妈妈扫地出门,叶米同情地给人送到门口。
沈礼见此还有点小感动。
以为妹妹良心发现,终于知道愧疚了。
没想到这人居然从怀里掏出一条小手绢,冲着他挥一挥:“再见,您一路好走。”
沈礼:“……”
他‘啪’地一下,给了妹妹一个脑瓜崩,这次是真的使劲了,疼得叶米捂住额头泪眼汪汪地瞪着她。
“我帮你摆脱老妈的催婚魔咒,你就这么对我?良心呢?”
得,现在反过来怪她哥没良心了。
“对不起,我良心落娘胎里了,没带出来。”沈礼面无表情道。
叶米一噎,居然找不到词怼他。
“礼哥,小米。”
兄妹俩正堵在家门口,一边说话一边等着老妈消气,把他们叫回去。
没想到母亲大人爱的呼唤没等来,反而等到了一句期期艾艾的耳熟男声。
两人一起扭头,就见叶梓茗正一脸犹豫地站在他们面前。
“你来干什么?”他们异口同声地质问。
脸上写满了:不欢迎你,快滚!
叶梓茗假装看不见,他扭头看向叶米,表情从犹豫转向疲惫。
“爸生病了,很严重,医生说可能治不好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他毕竟是你和小亦的爸爸,你们……”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之前大家闹得那么难看,不仅撕破脸,还把撕得稀巴烂的脸丢在脚下狂踩,要想修复关系几乎是天方夜谭。
这一点叶梓茗很明白,所以哪怕他因为立场问题,一直站在父亲妹妹这边,但也对叶米他们感到愧疚。
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阻止着父亲妹妹去找叶米他们的麻烦。
可是现在,父亲重病,很可能撑不下去,他不得不来告诉叶米他们一声。
作为亲生子女,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得去看看病重的父亲吧。
叶米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正想严词拒绝,顺便把叶梓茗赶走,却被沈礼拦下。
“叶叔在哪个医院,住在哪个病房?”沈礼冷静地问道。
叶梓茗:“市第二人民医院,A栋住院楼三层,十六床。”
“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找个时间去看望叶叔。”
沈礼客气地把叶梓茗请走:“要是没事我们就不留你了。”
叶梓茗没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一回头,见妹妹脸色阴沉得很,写满了不高兴,沈礼无奈地提醒她。
“叶叔确实对不起你,但是他对小亦是真心疼爱的,你可以不管他死活,但不能不顾小亦的感受。”
如果叶米还在乎弟弟的话。
闻言,叶米垂下眼,直接绕过沈礼出门。
沈礼急忙追问:“你去哪?”
叶米:“上班!”
心情郁闷,又不能随意发泄,只能找点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
下午叶米一直在和曾牛和付副厂长,还有财务部的同事商量买新机器的事情。
这个任务主要负责人是叶米,毕竟她有现成的人脉能用,由她出面去和对方交涉会比较方便。
付副厂长是过去撑场面的,财务部同事的作用不用说,那是个人形钱包。
敲定之后事情很快运作起来。
叶米隔天就坐着纺织厂的公家用车,去隔壁市的机械厂买机器。
景书成早就和隔壁市机械厂的张厂长打过照顾,叶米一行人抵达机械厂,就被人热情地接待进去。
双方都是干实事的,也不含糊。
叶米这边直接报他们需要的机械数量:“两架冲剪机,一台电动裁刀,配套三台排布的机床,还要十台缝纫机。”
说完,她又拿出谈判的架势,跟人家砍价。
“我们一次性要得多,您看看,怎么说都得给点优惠吧,要是以后我们纺织厂规模扩大了,还得来贵厂跟您买机器。”
“看叶小姐这话说得,看来不给个优惠价都不行咯。”张厂长无奈地摇摇头,看在老友的面子上,也不坑他们,直接报个最低价。
“冲剪机一台一千九,电动裁刀八百块,排布机床一台一千,缝纫机一百二一台,看在你们下的单子大,我们厂子可以免费送你们两台最新型号的缝纫机,还送货。”
这些货物总共八千八,凑了个吉利数字。
叶米扭头看向财务部的同事,她微微点头。
厂长给批了一万块购入新机器的项款,原本以为可能不太够,没想到还能剩下一千二。
这价格确实是人家给了最大优惠了。
还送了两台缝纫机呢。
“那行,我们这边先付一半定金,等您货物给配齐了,再支付另外一半尾款。”
叶米拍板决定。
双方也没耽搁时间,张厂长亲自领着他们去下订单,拿订单条子,而叶米这边的财务部同事从包里翻出钱,输了四千四支付给人家。
所有交易凭证都盖了公章,说明买卖合同成立,要是哪一方突然毁约,或者干些坑人的事,可是要被追究责任的。
没想到这趟行程那么轻松,走出机械厂大门的时候叶米他们还有点懵。
还是付副厂长笑呵呵地提议,他自掏腰包带着大家去吃顿饭,就当是小小地给他们庆祝一下。
大家这才欢呼着跟着他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
叶米三人,加上司机,一共四个人,点了三肉两菜一汤,格外丰盛。
饭桌上,大家可以明显感觉到,付副厂长对叶米的看重。
不仅一直热情地招呼她吃肉,还一直不停地夸她,俨然把她当成了赏识的后辈对待。
叶米从容不迫地应付,显得很淡定。
她知道为什么付副厂长这么热情,对方是曾厂长的心腹。
曾牛对她表现出看重的姿态,付副厂长当然也得跟着上级领导表态。
这才是个合格的心腹下属。
吃过饭后大家没耽搁时间,连忙赶了回去。
两个市虽然离得近,但是开车也得要四个小时,不赶快点回去天都黑了。
叶米坐在车上,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她知道回了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却怎么都提不起劲儿。
很难得地,她回想起了前世。
在得知家人‘抛弃’她的真相后,她其实曾经设想过。
前世的家人们得知她死后,是个什么反应。
妈妈会帮她报仇的吧,大哥二哥也许会很生气,小亦会哭得很凄惨。
但是对于生父叶建才,叶米却没法想象对方是个什么反应。
也许会……高兴?或者没有任何反应。
毕竟在没有做过亲子鉴定的前世,她在叶建才心目中,就是个妻子和前夫留下的野种。
而他则是个帮着别的男人养孩子的乌龟王八。
呵呵……
忍不住冷笑一声,叶米疲惫地闭上眼,干脆放任自己沉溺到黑甜的梦乡之中。
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多想无异。
想得再多,前世的她死了就是死了,人死……可不能复生。
一滴眼泪从叶米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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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哭声,满天的悲痛哭声,吵醒了叶米。
她拧了拧眉,带着些起床气,不满地睁开眼,正想叫那人别哭了,却愣在原地。
她的眼前,有个墓碑,正对着她。
上面清晰地刻画着几个字:“爱女叶米之墓。”
新做的墓碑用红色油漆涂抹,油漆可能涂多了,米字的左下角一撇底下渗出了一道泪滴状的红痕,像是从眼睛里流出的血泪。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宗祠,没有祖姓。
因为她还没有嫁人就死了,所以按照习俗,她的墓碑上不能写上祖宗祠姓。
从此,她变成了一只没有来处,没有归途的鬼魂。
叶米精神有点恍惚,她忘记了自己重生过的事,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站在那个跌坐在她墓碑前,哭得几乎断气的女人背后。
这是她妈妈,红秀娟。
从前那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此时为了小女儿的死,而哭得格外伤心脆弱,几近崩溃。
叶米心下不忍,想要去劝她:“妈,你别哭了。”
红秀娟听不见,继续呜呜哭泣。
看她这样,叶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哦,我是一只鬼,我妈看不到我。”可随即她又纠结地咬指头:“可是,不是说建国以后动物就不准成精吗?成鬼也不行的吧?人应该也算动物?”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小脑袋瓜里在纠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红秀娟在她墓碑前哭了很久,久到同行而来的叶建才不耐烦了,直接强硬地拉起她。
“好了,别再哭了,人都死了,你再怎么哭都没用。赶紧回家,小芝和小亦都快放学了,你不回去谁做饭?”
“做饭做饭做饭,做什么饭,都饿死算了!我当年就不应该鬼迷心窍听了你的鬼话,什么先把工作给叶梓芝让她回城,家里再花钱给小米买个工作也让她回来。”
红秀娟一把甩开叶建才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喊。
她爆发了。
“我把工作让了,可我的女儿呢?我的小米呢?她回来了没有!你们把她还给我啊!”
怒气上涌,红秀娟的脖颈憋得一片通红,连青筋都爆了起来,模样狰狞得比叶米这只鬼都可怕。
被她吓到,叶建才忍不住后退两步。
最后气急败坏地怒骂两句,实在是不敢再刺激她,只能自己走了。
“妈……”叶米蹲在满身狼狈的母亲面前,忍不住也跟着掉眼泪。
她心疼了,后悔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再撑一撑,别那么早死,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固执,得不到家里回信就想办法回家看看。
就像高媛说的,他们村干部都是好人,她真的身体不好,想请个假回家,村支付也是会给批的。
回家,其实也没那么难。
她当时怎么就真倔呢。
现在自己死了,留下的亲人要怎么办?
此时距离叶米死亡已经过了三年。
她死前,叶梓芝就已经瞒着家里人,私自嫁给秦项明,成了军嫂,拿着家中补贴和秦项明的军人补贴在乡下过得很滋润。
但是她还是怀念城里的繁华,所以设计说服父亲,一起劝说红秀娟,让自己顶了她的工作,回到城里。
叶米在乡下悄无声息地病死的时候,叶梓芝已经回城一个多月了。
而她死后又过了几个月,高考恢复,叶梓芝欣喜不已地参加高考,考上A市当地一本重点,立即将继母让给她的工作转手卖了,拿着钱高高兴兴地去上大学。
她的丈夫秦项明则为了和上大学的妻子在一起,特地申请转到A市军区任职。
夫妻重逢,更加恩爱。
有着爱人支撑,手上又有钱,叶梓芝一边兼顾学业,一边拿钱私底下做生意,很快攒下一笔家业,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红秀娟一直都有给身在乡下的女儿写信。
她劝说着孩子别太倔强,甚至跟她服软道歉,在信里求她,让叶米好好努力,高考回城,或者直接回家,告诉她,家里还留着她的房间。
可是一直都了无音讯。
叶米那边没回复,红秀娟就以为她还在生家里的气,有心想去找女儿亲自接她回来,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拖住脚步。
女儿下乡的第八年。
红秀娟第一次得到从乡下传来的消息。
送消息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乡下姑娘,她扎着两条麻花辫,年纪和她闺女一样大,朝气蓬勃,温和有礼。
这是个很优秀的姑娘。
让人一眼就心生喜爱。
可是这个姑娘嘴里,却吐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红秀娟心口上。
她说什么?
红秀娟记忆有点模糊,努力想了很久,这才想到。
哦,她说:“叶米死了,早在三年前,就在乡下病死了。”
这算是一个晴天霹雳的噩耗吗?
红秀娟不记得了。
因为她晕倒了,世界只剩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小儿子坐在自己旁边呜呜咽咽地哭。
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后来的红秀娟就像是一抹游魂,浑浑噩噩地爬起来,浑浑噩噩地回家收拾东西,浑浑噩噩地去车站买票。
混乱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得去接闺女回家。
小田村的好心村民早就帮着将叶米的尸体给埋了,就埋在村民们的祖坟里。
他们将叶米当成了村子的一员来下葬。
红秀娟找过来,请人帮忙将坟墓挖开,抱着女儿的骨灰坛子回了A市,再重新给她在市里最好的墓园里买块墓地下葬。
然后就每天都来她坟墓前哭。
她在惭悔,也在发泄。
如果不这么干的话,红秀娟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个失控,将叶建才一家人全杀了,再自杀了事。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女儿的死有继女的一份功劳,她只是怨恨着当年狠心把她女儿送下乡的叶建才,连带着也狠上经常欺负女儿的叶梓芝兄妹。
别以为她没发现,那对兄妹一直背着她欺负她的孩子。
只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保住大儿子和小儿子的命,她不得不装聋作哑地忍着。
如果她知道,忍耐只能换来女儿的死,那她宁愿选择和他们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