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沈二虎闷声闷气地冲着叶米说:“叶米妹子,王桂花这事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没事。”叶米很大方地表达原谅:“毕竟咱也不能理解疯子的思维嘛。”
她直接将王桂花定义成疯婆子。
不过看她干的事,也确实和疯婆子没两样。
“走了走了,赶紧去上工!”沈大娘一边拉扯着沈二虎往外走,一边念念叨叨:“还好这门亲事没成,不然娶回家个搅家精,那得多糟心。”
目送沈大娘他们离开,叶米转头看向景子恒:“你不用回去给学生上课吗?”
“不用,我早上的课已经上完了,等吃过午饭再回学校。”
景子恒让叶米去一边练习复建动作,他则拿来扫帚和拖把,将堂屋的地给仔仔细细地打扫一遍。
“是该好好打扫,闹了一顿,把我地儿都给弄脏了。”要不是手还没好全乎,叶米都想撸起袖子自己干。
手臂敷衍地划拉几下,眼珠子机灵地转转,实在好奇得不能忍,叶米凑到堂屋门口探出脑袋:“哎哎,你说那个王桂花,被警察同志抓走后会不会要坐牢啊?”
“没到坐牢那个程度,但一顿批评教育是免不了的。”
王桂花干的那些事,并没有真的给人造成什么身体上的伤害,反而自己还被叶米踹了一脚。
所以她顶多就被带去警局批评教育一顿,当天就能回家,甚至不用拘留。
但自此之后,她的名声也算是臭了,在乡下地方,一个姑娘家毁了名声是个什么下场,叶米最能发表感言。
反正从此之后,王桂花再也没法来找她麻烦了。
“别偷懒,继续练。”
堂屋都打扫好了,见叶米还磨磨蹭蹭地在院子里瞎晃悠,无聊地都开始用脚逗家里的母鸡玩了,景子恒立即严肃地催她赶紧锻炼。
“我练了呀。”叶米为自己辩驳:“我都练了一早上了,就不能歇会儿。”
“现在还不到九点。”景子恒屈指轻敲手表外壳,示意叶米他看着时间呢。
“再练半小时,练完才能歇息。”
“哦。”景老师都发话了,叶米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继续。
已经基本愈合的胳膊动起来虽然不怎么疼,但有种很磨人的酸软感,比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没过一会儿,叶米就出了一身的热汗。
连衣服都湿了。
“弄点温水给我擦身体,顺便帮我换套衣服,黏糊糊地好难受。”
“去屋里等我。”
早习惯照顾她的景子恒去打了盆冷水,拿上毛巾进屋里,床脚边的热水瓶里有热水,兑点进去就调成了温水。
刚弄好温水,景子恒转过身,神情微顿。
叶米手脚并用,连带用上牙齿,好不容易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就剩件小衣服因为没法伸手往后去够系带,只能等着景子恒来帮忙。
见他没动静,她等了会儿后不耐烦地催促:“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帮我。”
景子恒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绕到叶米背后,帮助她扯开小衣服的系带,然后拿起毛巾浸透温水,再拧干给她擦洗身子。
等换上清爽干净的衣服,叶米舒服地叹口气。
“再等半年。”景子恒低喃,嗓音磁性沉哑。
“什么半年?”叶米抬起一双清澈的杏眼,懵懵懂懂地看他。
“说你的身体,再好好调养上半年就和普通人差不多了。”男人温柔浅笑,抬手捏了捏叶米的小脸:“终于有了点肉。”
“有肉好呀,说明我变健康了。”叶米并不在意被说肉,反而还挺喜欢的。
在她看来,像陈春香那种身子板壮实,干活麻利的姑娘才好看。
因为这代表着能吃饱饭。
可惜她身体弱,肠胃吸收能力差,很难胖起来。
“叩叩叩……”
院子外有人敲门。
“谁啊?”叶米探头往外看,视线被门帘给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你在这呆着,我出去看看。”景子恒走出门去,过了一会儿,手里捏着一个小红封回来。
“这是什么?钱?”能被装在红封里的只有钱。
叶米拧眉:“谁给的?”
“汪洋。”景子恒把小红封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等回头我拿去还给他。”
刚刚景子恒听到敲门声去开门,见门外的人是汪洋,有点意外。
他简单询问对方来意。
没想到汪洋先是诚恳地拜托景子恒,希望他和叶米能在后天的投票上选他,然后不由分说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红封,转身溜了个没影。
景子恒拿到小红封的第一时间,就想把这烫手山芋还回去。
可惜反应慢了一步,让汪洋跑了。
“好,你把这东西趁早还回去,谁知道放久了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实在不行你就干脆拿去上交大队长,反正我们家不能沾这钱。”
叶米满脸严肃。
她知道汪洋送小红封过来是干什么,为了拉票。
一个小小的红封,里头可能装不了多少钱,但只要是被汪洋送出手,肯定有不少人家收了。
毕竟白给的钱谁不要?
拿人手短,得了别人的好处,自然就得在其他地方弥补回去。
正好,村里在投票竞选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的归属权。
小小一张选票,写个名字的事,写谁不是写?
汪洋白白给他们送钱,他们收得不好意思,干脆就写上他的名字回报他。
这样也算两清了。
似乎瞬间明白汪洋用意的叶米夫妇,看着那小红封的目光就跟在看一颗定时炸/弹一样,惴惴不安得很。
“算了你直接拿去上交给大队长吧,这东西留家里我总觉得不安心。”叶米催着景子恒把小红封给处理了。
在她的认知里,汪洋等于坏人。
特别是他当初在开大会的时候看着景子恒那阴鸷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不管是出于护短还是什么心理,叶米就是很讨厌汪洋。
“行,那我出门一趟,你在家等我。”
景子恒想想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拿起东西就想往外走。
“等下,我和你一起去。”
叶米觉得自己得亲眼见到小红封被移交到大队长手上后,才会觉得安心。
景子恒想着叶米为了养伤,一直窝在家里,现在有机会出去走走也好,权当散步了。
夫妻两个一起出门,找到了在地里干活的大队长。
太阳毒辣,叶米站在阴凉的树下等着,景子恒下去地里叫大队长过来。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着叫我?”大队长拿水壶里的水洗了洗手上的泥,大概弄干净了,才站到叶米夫妻两个面前。
三人都站在树底下,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是这样的,今天汪洋来我家,落了件东西,我想托大队长帮忙把东西还给他。”
说着,景子恒将小红封递给大队长。
大队长看清那是什么之后,目光一凝,神情瞬间变得沉冷又严肃:“除了这个,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稍微提了提后天村里的大事。”景子恒从始至终都语气轻松,神态自然,看到他这模样的人只以为他在和大队长聊天,根本联想不到这货居然是来举报的。
后天村里的大事?
后天村里的大事不就只有那一件?
没想到这汪知青平时看着挺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小动作却耍得这么欢实。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汪知青最近还老是凑在他家宝贝闺女身边,这是想干什么?
想到这,大队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隐隐看着像是在气怒爆发边缘。
碍于眼前还有别人在,他勉强忍下情绪,一把拿过景子恒手上的小红封,语气冷硬:“这事我会看着办,没什么事你俩就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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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回去路上,叶米越想越不对劲。
“我怎么感觉那个汪洋傻乎乎的?”
要拉票不应该选那种家里急缺钱,或者口风比较紧的人家嘛,怎么就找到他们两个头上了?
叶米对汪洋感官不好,也不认为他会觉得他们两个对他很友善。
她和景子恒可从没对他表露过一丝一毫的善意。
“有阴谋!”她突然道。
“你才反应过来?”景子恒按着她的头顶,让她的脑袋转向某个方向:“看。”
叶米定睛看去,瞳孔微微睁大。
只见一群年轻人带着红袖章,气势汹汹地直冲他们家而去,看那架势,活像是来抄家的。
“□□,有人举报我们!”几乎是一瞬间,叶米就反应过来他们两个被人算计了。
联想到家里还存着不少钱,特别是那份三千多的存折,叶米脸色刷白。
这些钱财要是被翻出来,怎么还能保得住?
最可怕的是,要是有人拿此做文章,诬陷他们两个,只要随便给按个罪名,都能让他们脱下一层皮。
严重点的,甚至还会被拉出去批/斗!
想想从前无意间瞥见的批/斗场景,叶米生生打了个哆嗦。
不能让那些人进他们家门!
她急急想冲上前去阻拦,还没跑两步,被景子恒长臂一伸,揽住纤腰。
“你别过去,一会儿被人伤着了,我去看看,你去找大队长和陈书记过来。”
“好。”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叶米立即转头往回跑。
大队长和陈书记都在田埂边,很容易就找到他们。
叶米冲过去气喘吁吁地一顿说,两人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跟了过来。
如果是别人家,也许大队长和陈书记还会犹豫一下,但叶米和景子恒的人品两人都是知道的,他们绝对不会干出什么错事。
而且大队长刚刚拿了他们上交的小红封,转头□□就找上门,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三人跑得急,又熟悉路,竟是和□□一同抵达叶米家门前。
景子恒已经拦在那里了,脸色很严肃。
“快点让开,有人举报你们夫妻俩人收受贿赂,私藏违禁物品,现在我们要进去搜查!”领头的□□大声叫嚣,神态很是嚣张。
明明还没有证据,但他们俨然已经一副给景子恒定罪了的模样。
“想要搜查尽管进去,但是事先声明,我们夫妻俩都是本本分分的知青,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才下乡来帮助农村建设,努力为发展祖国做出一丝微薄的贡献,所以我们的品德是高尚的,不容许别人随意污蔑。”
“这次的事肯定是有些坏了粥的老鼠屎故意栽赃诬陷我们,请各位同志搜查过后,帮我们证明清白。”
“我相信你们,各位□□同志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而勇敢地站出来的那一批革命勇士,你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阶级敌人,也绝对不会误伤自己的同胞!”
景子恒挺直背脊站在一群□□们面前,义正言辞,神态肃穆凌然。
接近正午的太阳倾洒下一层金光,笼罩在他身上,莫名给人种圣神之感,仿佛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所有人都被他给镇住了。
被连续戴了好几顶高帽,这群年岁不大的□□脸色立即缓和了很多。
有些第一次被人这么夸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不用人催,景子恒自己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任由一群人跟蝗虫似地,涌进家里四处搜查。
如果换作刚刚来的时候,这群气势汹汹的□□早四处胡乱翻动,随便碰倒弄坏什么东西都是不管的。
就算最后没找到任何违禁物品,都能让叶米家变得跟被贼光顾了似的一团糟。
但现在有了景子恒前头的那些话做铺垫,他们搜查时脑子里就不自觉地想着,不能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误伤同胞。
手下动作跟着下意识放轻很多。
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搜索一圈,除了在床底下的一个小皮箱里发现二块三毛五分钱,还有一些小学初中课本之外,再没有其他能引人怀疑的东西。
“这些是你们家全部的财产?”
所有□□看着景子恒的目光都带着隐隐的同情和怜悯。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刚刚还在杂物房里发现了三袋粮食,其中一袋还只是半满的,全部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一百斤。
这才五月末,粮食就剩这么一点,怎么撑到年底发新粮?
众□□心底齐齐感叹:这一家人也太穷了吧!
景子恒还没说话,叶米抢先一步冲上前,眼泪说来就来。
“各位□□大哥,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家命苦啊!”
叶米一边哭嚎,一边努力回想村里那些无赖老太婆是怎么撒泼哭闹的。
她学着人家的样子,哭天抢地地诉苦。
“半年前结婚花光了所有钱,家徒四壁就算了,我身体还不好,总是生病,为了照顾我,我家男人每个月的工资都得拿来给我买药治病,上个月更倒霉地遇上山体滑坡,我和我男人为了救人,两人都受伤住院,你们看看,我这双胳膊到现在都还残废着呢!”
故意抬了抬手臂,别扭古怪的动作看得出来不太正常,确实是受过重伤的样子。
所有□□面面相视,突然一起凑到角落里去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趁这点时间,景子恒一脸不悦地凑到叶米旁边,低声训她:“不是叫你别过来,那边人那么多,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就算他能打,可一群人冲上来,双拳难敌四手,很难保护叶米的安全。
“怕什么?”叶米示意景子恒看看四周围:“大家伙儿都在呢,不会放任我们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