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又知道什么?”承元帝有些似笑非笑。
“陛下,此人蓄了脏辫,这发型便是突厥一个部落的像征。他是突厥人。”说到此,他故意一顿,“啧啧,臣倒忘了说一茬儿,刚才尽管跟陛下求老婆了。”
众人,“……”
这人还真是“一心一意”掂记着传宗接代的事儿啊!
承元帝轻斥一声,“莫要滑舌,说。”
“是。”卫四洲冷冷地扫过了卢贵妃紧绷得快要扭曲的脸,道,“臣在擒拿泾北王时,亦遇刺客袭击,所用箭矢非泾北、突厥所用。臣属一番追查,发现刺客用箭乃京城驻军所有,正是卢侯麾下。”
卢贵妃跳起喝斥,“你胡说。什么箭矢,你分明血口喷人!陛下,你休要相信这竖子,他现在是在诟陷。”
“哟呵!贵妃娘娘,方才这位江湖高手都说是承了你们卢家的恩,跑去暗杀我的未婚妻。你都没反驳了,现在干嘛这么激动?莫不是,你心中真有鬼?”
“你,卫四洲,你莫以为现在有韩家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在陛下面前肆意而为。”
卫四洲歪头,“贵妃娘娘,你在胡扯什么。我说的都是泾北王一案的罪证,何以扯上韩家。陛下面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无故攀扯,莫不是这心里的鬼太大了,都要兜不住,慌了?”
对上男人讥诮的眼神,卢贵妃瞳仁一阵收缩。
“陛下!!~~”她回头哭叫爬行到丹陛之下,“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他们一个个的三张嘴,都想要臣妾的命,教臣妾如何自辨。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哪!”
“啧啧啧,这说不赢,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打亲情牌了。”卫四洲毫不避违,甩出现代词汇。虽然新潮了些,但在场人等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略略一想,便深明其意。
他继续道,“我只说这箭出自卢侯麾下,又没说卢侯就是幕后指使刺杀本王的人。贵妃这么激动,莫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那我就更纳闷了?我到底哪里得罪了贵妃,要这么千里迢迢派杀手来结果本王的性命?”
说着说着,他抚着下巴,一脸沉思状,“怎么说,我还没娶到韩家六娘。韩国公府也还没承认我是他家女婿。连我要入赘,老丈人都还没真正点头。唉,真是伤心……”
他忽地又朝老国公方向一拜拜,“不过,老国公、王阁老可以放心。要是我中箭就此一命呜呼没了人,绝不会让底下兄弟上门求六娘子供奉的。咱们虽是泥腿子出生,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这教活人结阴亲的勾当,委实卑劣自私,无耻下作。实不是我等男儿大丈夫所为!”
迟到的打脸。
刺果果的嘲讽讥笑啊!
要不是皇帝在前,卫四洲会直接说,要自己真下了地府,定会第一个寻上太子,揍他个七七四十九天,还阳日也别想回来瞅老爸老妈。
作者有话要说: 大高潮来啦,吼吼吼吼!
第210章 大撕哔2
“卫,四,洲——”
卢贵妃要顾及宫妃颜面,已被气得抚胸急喘,面目扭曲了。
恰在这时,又有人求见,正是卢妃的亲兄长卢候爷。
见此情形,老人们与卫四洲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今日这出大戏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对方也知道他们手上的证据,此时前来无非就是混淆视听,借与皇帝的姻亲关系自保。
有了兄长撑腰,卢贵妃重新振作,甩出了韩倾倾和卫四洲被火烧的随身物品。
卫四洲一看,哈哈大笑,“陛下,臣这随身玉饰早就掉了,为此还在京兆尹那里备了个案底,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查掉的时间?!当时,府尹那里可是一大票哥们儿都看着的。为此,我还在街市上抓了几个偷儿,也未寻回。没想到……”
他表情一变,“哎,我说贵妃娘娘,你宫里应该少不了这等御赐之物,何以要偷小人的。这也太……”
“你闭嘴!谁偷你的玉佩,分明就是你伙同韩六娘暗害我儿留下的罪证。你与那小贱人早就私相授受,你私下里处处帮着那小贱人消灭罪证,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问我怎么针对你,这就是原因!”
“咳咳!”这边厢,老国公站了起来,“贵妃娘娘,你这玉哨子是从何得来的?那日你们家的卢小侯爷上我府上门事儿,我家六娘与小侯爷也有一面之交,看在朋友情谊上出面游说,不料受到冲撞,拉扯之间,我们家四郎送她的这个玉哨子就不翼而飞了。现在,何以出现在此,还被烧成了这般模样?”
现场一度静寂无声。
卢侯见不得众人如此欺辱妹妹,厉声喝道,“老国公,王阁老,你们拿出的人证物证是证,难道我们拿出的就不是证了。陛下,当下各说各有理,再争下去也于事无补。既然现在老国公、王阁老皆在此,咱们也一并将太子之事说道说道。请传大理寺卿,送上查探的证供,以供陛下裁夺。”
说来说去,这就是要当庭对证,来个了解了!
老国公拧眉看向王阁老,王阁老垂首而立,不动如山。
只缓缓道出一句,“也可!”
这一声出,似乎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白眉之下映射出两柄泠泠之光,不因时光磋磨,依然凛冽逼人。
见状,阶下众人皆心思各异。
卫四洲蹭到二老身边,低声问询韩六娘的事儿,其实是借机传递韩倾倾治疗的真实情况,以宽二老的心。其实,他们双方也没有直接约定什么,今日他能赶到京城,天未亮就进宫来,也都是接到宫中人的消息,知道卢贵妃要趁机对他发难,恶人先告状。
也许是韩玉修派人通知了两老,两老才相约而至,助他一臂之力倒不一定,但卢家确为他们共同的敌人,一起痛打落水狗,何乐而不为。
很快,大理寺卿到场,面色略有惶惶之色。其实按照皇帝的命令,十天查出太子死因还剩最后一日。
“陛下,臣手上确有些线索,但仍存诸多疑漏,未得证实。”
众人出示了卢家和韩家双方的证据,又将之前争议的证词再说了一遍。
大理寺卿被双方争执的气焰震得气息不稳,“陛,陛下,这罪证确易造假,但……但人证乃血肉之躯,倒有法子迫出说出真相。正好,臣这里有一条还待证实的线索,只是……”
他不敢也不能确定,两家的物证是真是假,两方他都得罪不起。但若是由人亲口当着皇帝的面儿说出真相,做裁夺的事儿就轮不到他,可以顺利跳出这个困局了。
承元帝已经有些疲,不奈之色显出,“既然有线索,那便查下去,何以这般吞吐?”
大理寺卿头垂得更低,“只是此证涉及后宫之主,臣一直犹豫再三,不敢惊扰之。”
说到此,承元帝眼中精光一湛。
阶下众人神色亦变,各自相窥,等着大理寺卿的下文。
这时候,众人都未注意,在龙椅后的束帏长柱上,无端端地就出现了一道一尺宽、六尺高的门栏子,里面探出了两张惊讶无比的小脸。
方琳惊讶地瞪着下方的大殿,差点儿叫出声儿来。要不是当时下方正吵得激烈,怕早就被人发现了。
“倾宝,你这门儿开得也忒,忒精准了啊!”
韩倾倾,“哪里精准了。距离那么远,我想打人都打不到。”
方琳表情差点崩掉,“倾宝,那……那里的可都是一国大佬,你还敢打人?你想打谁啊?”
韩倾倾不以为然,“哼,黑心没肝的混帐东西,就该狠揍。居然拿的全是污蔑我的证据,简直无耻。”
方琳没了表情,“你不是说,太子是你……那啥的嘛?”
韩倾倾不乐意了,“太子是意外,算是过失性杀人。这跟故意虐杀的性质,完全不同的好不好。你就没好好学法吧?这种情况,放现代,顶多算防卫过当。他都要马上硬上弓了,我奋起反抗还错了不成。他自己运气不好嗑破了脑袋当场死翘翘,那就是老天有眼,自做自受,活该天遣。”
方琳,“……”
两人正激烈交流着“观后感”,王语妍进屋来了,一眼看到厕所里的画面儿,也傻眼儿了。
于是,窗口吃瓜群众变成了三个。
王语妍一看现场,也骂道,“这个卢英娘果真卑鄙无耻,竟然假造证据污赖我们家倾宝。可恶!不过你们放心,有你姥爷和爷爷在场,卢家就别想胡乱泼脏水。”
方琳听罢,深深感叹:连妈妈都这么猛。原来韩倾倾的大方潇洒和有恃无恐,都是遗传哒!
“请陛下传姝贵妃娘娘前来,臣这里有一份证物,需得由她指认。”
一听到姝贵妃两个字儿,卢贵妃气息又不稳了。
“且慢!”
眼见着韩玉修领命要去请人时,她出声阻止,道,“姝妃妹妹最近身体报恙,现……现在我宫中原殿修养。施娘,你且带韩统领去我宫里接人。”
“是。”施娘正是跟在卢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之前裁云被揭发后,被罚看押姝贵妃。这位置空下来后,卢嬷嬷想安排自己的人顶上,卢贵妃信不过别人,便想到了卢家之前送去西州讨好卫四洲不成功被退回来的小庶女。
这小庶女正是施娘。之前,施娘把卢家交待的抹黑卫四洲和韩倾倾的舆论工作做得极好,卢贵妃深觉还是自家人靠谱儿。便将施娘招进宫中,顶了裁云的值,这几日倒用得很顺手。
她让施娘带路,也是知道施娘必然机灵,可以趁势提醒姝妃一二,省得到了皇帝面前胡说八道。
然而,卢妃似乎料错了一些事。
姝妃被关在淑行宫里,少不得被卢妃的下人磋磨,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做粗活儿,早就想着寻法子逃出去了。要是照这样折腾下去,她没得几年便要颜色尽失,或者……等卢贵妃谋夺大宝成功,直接杀了她也未可知。
若是与太子通奸之事暴光,以她贵妃的品级,也许还能保着一条小命进冷宫。她身边还有些钱财,稍做打点尚能度日。加之她又是贵妃品级,目前冷宫中如她这般高品级的内命妇她还算第一个。多少仍有日子可以打算的……怎么也比落在这毒妇手中,朝不保夕的好。
借此机会,姝妃很顺利地逃出升天,跟着韩玉修走了。
然施娘并没立即离开,她对裁云说,“裁云姐姐,你要继续留在我姑母身边做事吗?你知道现在安西王将泾北王军都收服,听说跟前阁老柳家一门都有关联。而今为了给韩六娘复仇,今日韩王两家老太爷都亲自出马指证卢家指使刺客伤人,依今日这情势,可见他们都是有备而来。你不为自己申冤,寻一条出路吗?”
裁云闻言,震惊的抬起头看着施娘,不敢置信,“你……你是替谁家谋事?”
施娘道,“这你便不必知晓。今日,不管你是否肯出面指证我姑母,她都难逃冷宫之罪。若你愿助一臂之力,我可安排人送你出宫,带上你这些年在宫中储备的积蓄,寻户好人家嫁人享享天伦之乐,不用再在这宫中奴颜媚膝看人脸色讨生活,你可愿冒这个险?”
裁云抽了口冷气,看着眼前这个向来低调畏缩,毫不起眼的卢家小庶女,而今眉目明朗,眼中精光湛然,底气十足地给她许这样的大话,不免更多惊疑。
帝宫中
“陛下,臣妾有罪!”
姝妃见到承元帝,泣声哭叙,就把同太子私通的事儿娓娓道来。
原来,大理寺卿拿出的证物,正是从东宫里寻出的姝贵妃的私用小物,那是女子帖身系在腰间的福玉扣,上面刻着姝贵妃的闺名字和生辰八字,绝对不会搞错人头。
本来按规矩,这种线索涉及到皇家体面,想也能想到后面的因由,不一定就跟太子之死有关,最好是密而不宣。但偏偏皇帝下令十天破案,要是破不了,小则申斥,大则丢官。现在这个皇帝老年昏溃,万一听哪个谗言就把他给撸下去,岂不委屈。
大理寺卿也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在调查屡屡受阻,王姬雪这条线又有皇帝护着,焦头烂额之下只得把这条线索丢出来应付皇帝。
谁料到,这条线却埋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这一刨弄,就震惊四下。
“你说什么?!”
皇帝听到一半,就气得甩了及手的汤盏,本来缓下的气劲儿一下子冲上脑门子,整张脸都涨红了。
这下,躲在后面的王姬雪忍不住了,忙跑出来替承元帝顺气儿。但承元帝看到王姬雪,心头也隐隐有股不悦升起,一把将人挥开,换了高庆上手。
卢贵妃也气得要上前手撕姝贵妃,大声斥骂“贱妇罂娃”,喝斥声里也暗藏了威胁之意。
但她的威胁,对于豁出去争取活命机会的姝妃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陛下,妾身说的都是实话。不信,您可看看……”姝妃突然扯开衣襟子,露出半身肌肤,可见上面条条红痕,不少还在渗血,大片的肌肤发乌泛紫,都在女子最娇嫩私秘位置,那里的肌肤就是轻轻碰一下,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得消散。
熟悉内闱之人,一眼便知是有人动了私刑,为免让人看出,才在这些地方下手。何其阴毒,可见一斑!
大柱门后
方琳看得直抽冷气儿,“这,这跟家暴没两样儿啊!这宫里还真是……”
王语妍道,“你们可不知,这算是轻的。更重的还在后面,估计卢英娘还没机会使,就给姝贵妃寻着机会,跑出来求救了。”
韩倾倾思忖道,“妈,你的意思是,有人早知如此,故意借此机会救了姝贵妃出来指证卢贵妃了?”
“正是。要治这些贱人,用他们自己人来狗咬狗,才是最便宜省事儿的。”王语妍看似闺中娇养的贵女,对于皇庭后宅之事,从未有半分天真。韩王两家本家后宅向来简单,详和,但其旁支的事儿可不少,少不得打扰到他们本家。
而祖上的规矩,只有本家人最为看重,代代相传而来。旁的分支就不一定了,在王语妍和崔真娘嫁入韩家后,旁的那些堂姐妹表姐妹的没少削尖了头想钻进来分一杯羹的。甚至在两人怀孕时,每每家族聚会,都有人往郎君们面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