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四洲转头一脸严肃,“嗯,下次回来,我瞧瞧。顺便……再送你一份谢礼!”
韩倾倾初听有礼物想笑,一琢磨这个“顺便”两字儿,就笑不起来了,小手一放,把梳子拍丫脸上,哼哼,“原来,你给我送礼都是顺便的呀?”
姑娘生气时紧紧抿着小嘴儿,两个小腮帮子微微鼓起,小鼻子皱着,看起来忒像电脑桌面那只凶巴巴的小奶猫儿了。那是卫四洲找的壁纸,第一眼就相中了他们那种奶凶奶凶的可爱劲儿。
他抿着唇,伸手去戳那软鼓鼓的小脸蛋儿,手就被拍开。
几次之后,凝着粉红小脸的眼神不自觉地挪到那两片红殷殷的小嘴儿上,变得有些深。他立即惊醒,迅速撤开了眼光,内心泛起一股又酸又痒,又不舍的小浪花儿。
直觉告诉他,她还太小了,不能有那种歪心思。
他束好了头,自己戴上发冠,她帮忙给他扣好冠扣。
他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儿,“傻妞儿。”
“你才傻!”
他只笑,提起包包,走向那扇已经打开的时空之门,门后就是他自己的内帐。现在敢情好了,自打他有了自己的屋子,他两的房间经常连通,老天是真的极厚待他了,他哪敢再贪心。
回到自己的内帐,小姑娘也跟着跑了进来,左右打探着,好奇地看看他的铠甲,又摸摸挂在墙上的大弓,小小声地问这问那。
他突然道,“倾倾,要不你就留下吧?”
韩倾倾听了直觉道,“才不要,你这里臭哄哄的,有股怪味儿,酸酸的……”
转过头,她对上他认真恳切的眼神,忽地意识到什么,声音一窒,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身体已经诚实地退回了自己的屋,站在一片明亮的灯光下,小脸上闪过一刹的心虚,羞臊。
卫四洲无所谓地笑笑,“也罢。现在我这里条件还不够好,等去了东原城,那里听说是大魏数一数二的繁华大都市,到时候带你瞧瞧,你再拿主意。”
韩倾倾忽觉心里有股沉压,嚷起来,“才,才不要。再繁华,能比我们的城市繁华嘛!我还没带你去逛过咱们的市中心呢,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卫四洲只是笑,但那笑未及眼底,他好脾气又耐心地点头,“行,我等你带我见识真正的现代化大都市。”
韩倾倾又觉得自己太得瑟了不好,声音放软,“那,那你说要送人家的礼物?”
这个男人给她送了很多东西,从最初的银子到最近越来越多的金子,还有一些古董字画、笔墨纸砚,毛皮锦帛,甚至手工打造的铁制锅具等等。一些古老工具器具,被她挂上网拍卖,居然拍出不低的成交价,成为了一条特殊的经济来源,比起直接典当金银还方便。
但真正算起来,他送她的私人礼物,只有之前那只漂亮的天青石蝴蝶东珠步摇。平常学校管理严格,不提倡学生戴什么珠宝首饰,这步摇多数时候放在家里的首饰盒里。每每有空拿出来看看,她心里也欢喜得很。
卫四洲放下手上的东西,笑得洒脱,“你想要什么礼物?”
小姑娘变得扭捏起来,“哎,送人家礼物当然要你自己想啦,哪能这么问的,都没有……没有惊喜了。”
卫四洲只是笑。
笑得小姑娘小脸红红的,急着掩上了门,还朝他吐了个小舌头。
门关上后,那里的奇迹也瞬间消失了,只剩下被外帐的风吹得轻轻晃荡的毡帘。
男人面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淡去。
……
大魏朝
卫四洲心中确定之后,将主意告诉了阿宝等人,开始做离开西州的准备。
他又拿出一瓶超市常见的红酒,以及一批新鲜的奶糕子,去见了郭长怀。将帅两人把酒言欢,畅想了一番未来,并趁机以感谢之名,顺利讨要到了一些便利。
“郭大人,您看,小人在应龙村的兄弟一直跟着小人吃喝,家中的老人也一直托着兄弟们照拂,咱们拼杀在前才无甚后顾之忧。要是现下小人离开,家中事务还得想个妥帖的法子……”
郭长怀,“我知道,你们这些泥腿子出生的总放不下那片老土地。换个地方,不过就是换个地儿做生意,有何困难的。东原城那边的牛羊肉奶根本没法吃,你把这些东西贩到那边去,价钱还不得翻一番,有得你们赚的。”
“可是,要贩皮子和奶糕子过去,走陆路的成本实在是我等小民负担不起的啊!咱们哪有大人您的门面儿,能走官道,见了您家的马车都没人敢劫的。”
郭长怀,“切,这还不简。走陆路是麻烦,那就走水路呗!漕帮那边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还怕没你小子的好处。”
“多谢大人抬举!”这一两银子就能买五六瓶的现代兑对酒,真乃贿赂上级的神器啊!
赚钱的大事儿解决,卫四洲立马千恩万谢,送上一堆土特产,欢欢喜喜表忠心。将帅二人情真意切地又互述一番相见恨晚的衷肠,把东行平乱的事儿给彻底敲定了。
事成之后,卫四洲也暗暗佩服了贺爸爸一把,那些分析帮他打开了新思路。
郭长怀此人,贪生怕死,却又好高骛远。想要出人投地,自己没胆量,便只能找个能耐地人帮自己打军功。刚好卫四洲在贺爸的提醒下,主动表诚意,暗合了郭长怀的这个心思:把自己的上级送上更高位,那么上级这个位置就顺理成章、欢欢喜喜变成了自己的。这样做,即不得罪上级,还能赢得未来不少的助力。比起把老板撬掉,自己霸占所有利益这条路,高明了不知多少。
可是这条路,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成了给郭长怀当替死鬼。自己拼死拼活的功劳,全落在了上司头上,那也太亏了。
但郭长怀并非那种竭泽而渔的小人,他能在校尉这个位置坐这么多年,也不全是尸位素餐,到底是有些本事的。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要扳倒他,坐上他的位置,凭卫四洲一具没身份没地位、没户籍没背景的小流民,只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
两人合作这近三年时间,凭郭长怀的关系,应龙村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几乎就把曾经胡大胡子的生意单子都抢了过来,迫其不得不退出了雍西城。且,有了郭长怀人脉关系保护,这几个年头再没闹过什么被诈骗、被打劫的事儿。
官商这条路,真没走错!
不说远的,从这面儿上来说,郭长怀就比之前那位白吃白拿只给点蝇头小利的百夫长,要大方多了。
卫四洲为郭长怀拼死拼杀军功,郭长怀也不不吝于给些小恩小惠。
郭家三代之前也是营商出身,商道一途的底蕴之深厚,只要他愿意从指缝儿里漏点儿,也够应龙村一众人躺着舒服过日子了。
是矣,跟着郭长远去东原城见世面这条路,比起之前他们想像的怕都要好。
这方卫四洲一走,郭长怀的师爷便出来提醒。
“老爷,您不怕这小子日后羽翼丰满,反了咱们?”
郭长怀正小口小口抿着葡萄酒,只觉得满口酒香醇厚,甜蜜诱人,回味悠长。
淡淡道,“呵,一个没家世没底子的地痞小混混,你也太看得起这些大字不识的莽汉了,能打几个仗罢了,难不成个个都会变成韩家那种军神。笑话!”
师爷一想,也自嘲一笑,“老爷说的有理。小人只是见他颇会为自家争利,这翻心思也非寻常人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郭长怀仍是不以为然,“他能有什么?他的财富是我手指缝儿里漏的,他手上的兵权也是我亲自拔的。我能给他一切,也能让他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这小子的那点小聪明,连你都看得出来,我会不知道。”
师爷拜服,“老爷说的对,小的是杞人忧天了。只是,此人还需得防范一二才是。”
郭长怀道,“防自是要防的。若没点野心,他也接不住我给的恩惠。他还算是个识相的,没一直跟我拗着。如今这般,大家两厢安好,互惠互利便罢。若他敢生反骨,跟我唱对台,我一样可以一巴掌拍死他。”
小酒杯应声而碎,郭长怀满面自得,一脸的胜券在握。
“只要咱们军队拉去东原,那些什么乱臣贼子根本没什么看头。再凶,能凶过突厥兵。这事儿能成,咱们回京的日子便不远矣!”
师爷俯身大拜,“老爷英明!”
……
之后,卫四洲又去了一趟小西川,拜访左春荣。
这一次他穿着一身正而八经的军服,府衙守门差役一看,连人都没认清,就惶惶地跑去禀报了,小心翼翼将他请进正殿,奉上好茶。
那茶嘛,他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心道,这左大人混得也忒寒糁了,连像样的茶都没二两,遂让阿宝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了旁边的侍者。
侍者惶恐,推拒之间,左春荣出来看到,立马臊红着脸骂咧起来。
“好你个臭小子,不过当了几日武夫,穿了一身军装,就来我这儿摆什么臭军汉的架子。岂有此理!这些东西,都拿回去。”
卫四洲心里暗骂了句:臭酸儒,一点没变!
面上还是端着一如即往的恭敬小意,说了说眼下的情况,和未来的安排。
左春荣一听这人居然要去东原城平反,也有些惊讶,“你……你不是刚刚在边军营干出些名堂,怎么说走就走,那不白白可怜了你之前的打拼?这……”
卫四洲简要说了说自己的考量。
左春荣想了想,道,“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你大概不太了解东州那边的情况。那里本就是皇家一惯的后花园,物阜民丰,土地肥沃,聚集的均是大魏朝的老世族,不少都是京中权贵的祖地。”
“这叛乱一事若发生在以前,那就四两拔千斤,轻轻松松就能拿下乱军,得大封赏的事儿。放在现在,你再看看那些乱军都是些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就知道这必是一滩浑水,一个淌不好,便可能是灭顶之灾啊!”
卫四洲想听的就是这些郭长怀故意隐瞒的实情,就算左春荣再怎么嘲讽他,但说出的话也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从不打诓语,让人很受益。他骨子里的酸儒气太冲,常令人敬而远之,卫四洲却很欣赏这种憨直劲儿,打起交道来不用耍心机、拐弯抹脚,很是畅快。
他立即俯身行大礼,虚心求教,“还请先生赐教一二。此去东州,小的需得注意些什么人,什么事?若先生不嫌,小的想聘请先生做小的师爷,随军同行,一路定厚待先生及先生的家人。所有费用,我自己出。”
左春荣一听,先是一愣,继而脸上更臊得慌。
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啊打击,几乎是跳着脚就骂,“好你个臭小子,你……你以为你是谁?当了几天军汉,你,你连校尉都没封上,连个正式的军职任命都没有。连你自己的命脉还捏在人家手里,你就敢在我面前得瑟了。”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了,卫四洲没有正式的册封,全是战时因时制夷,将军们随口封的一个将帅,待战事结束随时可以撤回。
“还,还要我给你一个小流氓做军师。你……你做梦!”他气得在大堂屋里团团转,吹胡子瞪眼儿,还能一口把茶喝了,又一口吐出来大骂这什么破茶,小侍只得小声嘀咕着提醒这还是老爷自己要求给客人砌劣等茶的,不能怪下人啊,这老底儿都被人揭穿了。
左春荣也不要面子,骂得更真诚了,“你个小流氓,你休想侮辱我!可恶,岂有此理,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你们这些田舍汉,臭军汉,滚滚滚!”
卫四洲也由着他骂,顺带开了一瓶甜蜜蜜的复合水果酒精饮料,递上去。左春荣也没注意看,拿过就喝了一口,两口,三四五六口……忘了骂人。
甜蜜蜜的东西,果然能消怒气于无形啊!
左春荣喝舒服了,才道,“做军师,你做梦!东原城我也不熟,只是听一个东原城同窗说过那里的一些情况。东原城紧临着东海,那里盛产海味,还有海珠、海贝,经常进贡给宫里。还有一种海鲛纱,更是一年才出一匹的贡品,据说价值千金……”
“东原城中巨富颇多,是大魏商贾盛地,你要是想做生意,可得千万小心他们那里的商会行规,若没得人引鉴的话,必是举步难行。”
“东原城是韩家的祖地,而今起乱事,就算朝廷不管,韩家人应该也不会坐以待毙,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来平乱。你们这会儿跑去,多半会跟人家撞上。人家解救自己的家人合情合理,你们跑去说得好听点儿是帮忙,说得难听点儿是多管闲事、趁火打劫,想要在那里捞到油水,我看难!”
卫四洲问,“韩家,势力很大?”
左春荣一听,发出一声标准的轻蔑笑声,“卫四洲,你连韩家都不知,还敢往东原城跑,你可是够胆儿肥的,小心到时候碰到我大魏军神世家的小将军,怕不消一刻,就得原形毕露了!”
“军神世家?!”
“韩家乃大魏朝的勋贵元老,世代簪缨,代代皆出名将,手掌军权。可以说,若没有朝家军,大魏朝早就被北边的突厥,西南的夷荻给祸败了。一直以来,大魏朝堂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武有韩将镇边关,文有王臣定国邦。而今,皇家无道,小人当权,若非有韩、王两家在朝,大魏怕早就名存实亡了。”
这是卫四洲第一次听说朝庭柱国大臣的事,本该兴致勃勃地受教,却似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头,越来越沉了。
左春荣并没察觉卫中洲的情绪,说完事儿后,就连人带礼物地又赶了出去。
但当他回自己内间休息,顺气,继续偷喝那酸酸甜甜滋味美的饮料时,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钱袋,很眼熟,不就是他曾经赏给卫四洲报仇的酬银嘛!
“这臭小子,给你回来——”
可惜,人已经跑远了。
卫四洲这一路行得有些沉默。
阿宝见状,有些担忧,道,“四哥,管那左春荣说啥。以前他嘲讽咱们的事儿,咱们件件都做成了,还差这一遭?!哼,他就是狗眼看人低,咱们偏要打出个名唐,回头拿一百两黄金打他丫的脸,让他还敢再看不起咱们。”
所谓田舍汉,军汉,在这里都是极侮辱人,极难听的骂人话。
卫四洲只道,“无妨。你先回去,我去转转。”
“哎?四哥,你要去哪儿啊?要不,咱们还是一起,四哥,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