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却道,“哎,不对啊!早前我去他营中找茬儿,我下属也说我们失踪了两日,翻遍了全营都没寻着我们两人。但我明明就在他帐中……”
他们这翻议论自无什么结果,倒是中途又跑来个搅混水的家伙,自称是京城来的天使,带了什么旨意要宣读的。
“今悉沈氏小娘谦恭贤德,秀外惠中,品貌端淑,特赐封美人,不日进宫面旨谢恩。”
这不伦不类的旨意就一个意思,选秀入宫呐!
沈老大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我呸!还想让我女儿入宫,除非杀了我,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有人叫起来,“我,我认出来了。老大,村长,这……这就是那个当初抓走小娘子的集美监。”
原来那人说话掐指,吊着尖嗓门儿,虽穿着一身寻常官吏青衣袍,面白无须,竟是一太监。
被认出来后,那太监也不慌不乱,收起锦布书成的文书,道,“沈老大,此乃皇令宣昭你女儿入宫侍奉天家,是你一家的荣幸,更是你们海珠村百年一遇的大事儿。还不快快谢恩!”
那颐指气使的样子,简直让人恶心。
“哦?这真是皇帝下的昭令?我瞧瞧?”卫四洲走上前,一把夺走了太监手上的锦布文书,开一看,一边问,“敢问天使,这沈家女儿当真那么神似王阁老家的天下第一美人?”
集美监从未见过卫四洲,也不知他身份,但听他口气似乎站在自己这方,昂着下巴得意道,“本天使幼时跟在大公公跟前,有幸得见国公夫人一面,那时国公夫人尚刚及笄,嫁予韩国公,入宫面圣谢恩。当真生得倾国倾城,美不可言,满宫粉黛为之失色。当今圣人那时尚为皇太子,初见便惊为天人,一直仰……唔,唔?!”
他的嘴突然被堵住,额头被人狠狠捶了一记,整个人砸在石地上,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变故来得太快,他只来得及瞪大眼儿,看着刚才还一脸恭敬讨教的男人,罗刹般阴鸷尽现。
一声令下,他被人拖着脚,扔出了堂屋。
众人:……
如此猝手不及,社会我四哥,牛啊帅毙了!
“无耻!”
卫四洲啐了一句,扫了众一眼,“国公夫人都成婚生子多年,相夫教子在家,居然还敢宵想,污其名声,断子绝孙都便宜了,真该绝他八代祖宗。你们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
众人:……
您没错,您很正,您是真真正正第一道德礼教之楷模。
做为当事人亲属的韩翊和王司涵,也很愤然。但受家族教育、地位尊卑影响,想出手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事后定要此人吃得苦中苦,方成鬼中鬼。
此时看到卫四洲如此直接、直率地就把人打了,还没半点儿犹豫,惊讶之下,有畅快,更有几分佩服之情。
此不过一个小插曲,但众人皆未料得会在以后生出大变数来。
话说未到半个时辰,韩倾倾和小璃完成了视频编辑,阿宝趁着卫四洲打人吸引众人目光的空档,把投影仪架好了位置。
待到一切就绪,卫四洲做为“经常与神灵沟通”的人,跳起了大神舞,哦不,他拔出长剑,直指堂屋神翕下的一片空白的墙面儿,众人都被他的姿势动作吸引了,没注意阿宝正躲在墙对面的屋梁后做好了掩饰,打开了投影仪,一束光看似从天井中投射而入,正落在那面空白墙上,彩色的画面出现了。
同时,众人也听到卫四洲身上响起了声音。
嗯,没错,这电话开了公放就放在他身上。
众人惊讶至极。
卫四洲一本正经解释道,“诸位,现在神仙将神力注于在下,大家姑且看看神仙用神力保存下来的真实情况吧!”
投影出的片断,正是之前卢永昌轻视卫四洲、沈老大和薛璨,狂妄自大,自暴其恶行的所有画面,多亏了贺爸爸买的品牌手机,收音效果一流。当然,要特别鸣谢主角卢永昌唱作俱佳的卖力演出,把“台词”念得生情并茂,爆发力十足。
一溜不足十五分钟的剪辑下来,可谓精彩迭出,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其人性中卑鄙无耻、恶人恶心的一面,其昭昭罪行已然无法掩饰之分毫。
卫四洲一边当着解说,“大家瞧瞧此人真面目,累累恶行当真謦竹难书。之前还信誓旦旦,污蔑韩将军、王大人,其言之恶极,其行之发指,两面三刀,胡说八道,简直罪该万死。”
“这等画面声音,可非凡人所能,非神仙不可。我们仙人是绝不可能骗人的!”
卢永昌万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等神迹,居然把他之前大言不惭、亲口承认罪行的所有画面都展露出来,一时间他心头惶惶,气性被锉去大半,恨恨地盯着卫四洲和韩倾倾。
“卫四洲,我与你恕昧相识,你何以与我如此大的仇恨,非要赶尽杀绝?”
没想到他这一问,卫四洲先笑了,阿宝等人也露出了同样的笑。
“天道好轮回,苍天放过谁!卢永昌,大概你早就忘了几年前,帮着胡大胡子那蛮贼,拿什么皇家贡品之名,诈骗一位姓元的木材商人,让其提供大批的皮子和奶糕的事儿。直不凑巧,我们就是当年真正的苦主儿。”
阿宝和顾小三等几个兄弟齐齐红了眼,猛锤一顿卢永昌,纷纷列数罪状。
其中以石头哥叫骂声最大。
“你个杀千刀的王八糕子,要不是你,我兄弟就不会失去一条腿。”
“你害得我大哥的老丈人几乎倾家荡产。”
“妈的,你也害得我和四哥还有小妹,足足近半年没能回家。”
“你个混帐东西,死有余辜。”
“这就是报应不爽。你害人如此之多,今日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卢老鬼,这次插翅也别想飞。”
“对,插翅儿老子也要把丫砍成八大段儿。”石头哥大喝一声,众汉子哈哈大笑,当年憋下的这口气终于怨有头、债有主儿,解了。
大概是受了他们的影响,这方的沈老大也忍不住了,“诸位大人,我等冤屈极了。若不是那集美监强抢民女,逼迫入宫,而卢永昌其人又拿贡税威胁咱们,若完不成任务就要满门抄斩,我等也不会被逼封村,白白被逼成了乱民啊!”
沈老大还未至四十,这半年多来为家人和族人的生计奔波绸缪,两鬓都冒出点点花白来,眉目间纵横深刻,几乎涕泪而下。
“这卢永昌不仅想要倾吞掉我们所有的海珠,还想空手套白狼卷走咱们今年才得的一对皇珠。我们不答应,他就带人来抢,伤了我们许多村民。难道只准他们上门打杀人,还不许我们自卫反抗吗?怎的我们自当防卫,就被他说成了杀害无辜。”
“大人,您可要明查秋毫,为咱们做主啊!”
几方声泪俱下,凿凿证据在前,这卢家人出身的县令就是再想包庇,韩翊执刀跨步上前,吏部侍中站在那里现场考核他的政绩呢,给他十颗脑袋也不敢啊!
即算回头要挨当家主母的板子,好歹他还是正经的官身出生,家主也不会真为了一介白丁,只是个帮家族办事跑腿的管事,削了他的官爵。左右一衡量,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诸位的证词,本官已经收到。眼下人证俱在,倒是还差点儿物证。”
唰啦啦一堆刀具扔了出来。
石头哥,“大人,这是卢永昌带来的江湖打手们的凶器。一共十八人,俱在此处。”
卢永昌大叫,“不,我没罪。大人,我也有他们合伙坑我的物证。就在……就在刺客头目身上,还有,我这里还有——薛家的银票。这都是薛氏逼小人所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现场又有一瞬间的寂静。
众人看向卢永昌的眼神,有惊讶:哟呵,这老鬼居然还不死心,还有脸嫁祸他人。
阿福阿禄跳出来为自家主子说话,大骂卢永昌。阿福最冲动,还踢了一脚。这一脚,大概是受了卫四洲的影响,踢得毫不犹豫,份量十足。
还有疑惑的。
韩翊:这是啥意思?还有一出没演完?
王司涵看着薛璨这方,目光倒多了几分了然。又看向卫四洲的反应,他心下冷哼了一声。他早已经看明白,给卫四洲递消息的那个神秘的幕后者,非薛家三郎莫属。
卢永昌像是没看到众人的愤怒,“大人,大人啊!他们这是联通一气,想要欺瞒大人,大人千万不要再被他们蒙骗了,让他们拿出银票,一验便知。薛家绝不可能独善其身,他们才是最卑鄙无耻,坐收渔翁之利的……”
嗷呜,一声怒咆震天价响,仿佛从天顶上直直砸下。
吓得众人都缩了缩脖子。
朝天上看去,便觉眼前一花,原来已经消失了神迹的墙体上,突然窜出一只吊晴白额虎,从山间奔驰而下,朝众人扑将而来。
卫四洲大喝一声,“混帐东西!”扬起脚,就给了卢永昌脸门一记,再狠狠辗了两脚。
“你再胡言乱语,引来神仙的愤怒,下次降下来就不是神虎,而是天雷!”
众人:刚才是神仙显灵,诓扶正义嘛!好家伙!
暗处
阿宝高兴地跟韩倾倾表功,“仙女儿,这东西还真有公放啊!”
韩倾倾,“是呀!四哥说要买好的,带环绕立体声的。我公寓里也没有大音响,就买了这个自带音效的。还真不错呀!”
阿宝,“是呀是呀,都是四哥有主意,咱们仙女儿有眼光!”
韩倾倾的内心:给现代高科技点个赞!
经过这么一闹腾,卢永昌是没敢再闹腾了,但县令还是没放过这个可能救自己人的机会,表示要看银票。
卫四洲回头一招手,“顾老二,你们抓到人了,有搜到银票吗?”
顾老二终于应召上场,揖手道,“确有搜到银票。”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送上。
卫四洲接过银票,当着众人面儿展开,一看,“呀,真是薛记银票。好哇,姓薛的,你真特么人前一面,背后一刀。”
说着,他上前就擒起人,要使大拳头,却被顾老二拦住了。
“四哥,听说这银票是假的。”
“哪,纳妮?”
韩倾倾一听这声儿,忙捂住差点喷笑的小嘴儿。
顾老二愣了一下,才指着银票,“这个薛字儿,少了一个点儿。”
卫四洲把银票帖脸上看,看了半晌,看得四周都禁不住摒气凝神,气氛压抑了好几分。
他才一脸懵逼,道,“薛字儿,难道不是这么写的?”
银票展于众人面前,沈老大、卢永昌、薛璨,都拉长了脖子去看。
顾老二小声问,“四哥,你……你真没看出来?”
卫四洲觉得面上过不去,把银票一巴掌塞回顾老二怀里,声音都糊弄了几分,“哎,那字儿,不就是那个样儿。什么多一点少一点的,爷们写起行书草书的时候,不都是偷奸耍猾,少的何止一个点儿啊!”
行书草书:啊呸,不带这么侮辱书的!
韩倾倾刚好溜了回来,她伸手拿过卫四洲手上的银票看了看,道,“你不认得?”
被那纯洁又严厉的小眼神儿一盯,卫四洲僵住。
“……”
完了完了。
居然忘了女夫子在前,他这个逼装穿了。
第77章 哥哥被嫌弃了
韩翊手里正搓着一张假银票,骂道,“卫小四,你特么大字不识,还装什么行书草书的。莽夫——”
阿宝维护道,“将军,你莫胡说,我四哥识字的。”
小璃强调,“四哥识字。”
王司涵想:这个卫四洲,才真是九窍玲珑,诡谲易变,让人难以捉摸。
韩倾倾突然道,“啊,我想起来了。好像你的常用字,还没学到XYZ啊!”
“对对对,我,我才学到XYZ前面那个,那个UVW。对,我就差这最后三个字儿了。”卫四洲忙不迭为自己开脱,回头拍了薛璨一巴掌,道,“哥们儿,你为啥要姓这个叉,也太落后了。”
众人: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半调子的这种,危害性最大!
“夫子,你说这个字,哪里不对?”卫四洲很机智地虚心求教,一下就把姑娘的注意力转开了。
韩倾倾认真道,“诺,就这上面少了一个点儿。如果是银号印章的话,不应该出这种错的呀!不过,我听说有的银号故意而为之,做为一种仿伪标志用。”
仿伪标志!
众人却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熟悉行当的人眼前都亮了一亮。
县令给整糊涂了,“哎,众位,这银票到底是真是假?”
薛璨拱手,“大人,在下敢以侯府之名担保,这张薛记银票,是假的。”
“不——”卢永昌大叫,“不可能。我分明给的都是真的,不可能……”
他一时嘴快,都忘了遮掩自己雇佣刺客刺杀码头工人的事了。
他忙着从自己身上摸索一阵儿,拿出一张银票来,递上前,“我,我身上一直带着这张银票,绝对是薛记银号的,不假。”
他一拿出来,顾老二便顺势接了过去,递到了县令手中。
不过短短一刹的时间,众目睽睽之下。
县令打开银票,一看。
众人都探头去看,韩翊最先叫出来,“呀,这张跟我手上这张一样,也缺个点儿,也是假的啊!”
“什么?不可能!”卢永昌大叫着扑上前,抢过那银票看了又看,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不敢置信地喃喃不停,“怎么会没有点儿,明明就是薛记的银票。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震惊之下,卢永昌几乎有些疯魔了,抓着县令就要请人验证,坚决不相信薛璨这位薛记银号真正主人的说辞。
卫四洲啧啧称奇,“卢永昌,你这人是坏到根儿上了。居然拿着假银票胡乱攀咬他人,你还有完没完?哥儿几个陪你玩了一天,这天都黑了,星星月亮都上班了,县令大人连晚饭都没吃,你还好意思继续叨叨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