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看,棕红色的木质托盘还好好地放在旁边,可芝士蛋糕只吃了一半。上面原本冰得有些坚硬的果酱,都因为里面的吉利丁受热融化、从侧面淌下来了。
乱步怎么啦?
幸村精市微笑着看着跑远的少女。
他慢条斯理地将透明的盖子盖上,将木盒放到了能接受阳光直射的花坛里。然后便拿起手机,说了几句中断了通话,走回廊下。
少年执起玻璃壶,在空杯里倒满。
玻璃杯的棱角折射着道道细碎的彩光,轻轻一摇晃,杯中的碎冰撞出叮当的声响。
提神的酸甜伴着冰凉之意顺着食道滑下。
对他来说是无伤大雅的酸度,对那位孩子气的名侦探来说,是不是稍微有些过头呢?
幸村漫无目的地这样想道。
*
“幸村要过来?”
晚饭时,听到了不二传达的消息,迹部景吾挑眉:“他不是说,要去看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所以丢下所有人就走了吗?立海的那些人听他这么说,吓得灵魂都出窍了。”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不二忍俊不禁:“那是幸村的妹妹。”
他笑着解释了下午发生的一切。
迹部景吾略感意外。
“幸村在横滨的妹妹,既是个侦探,又要回远月参加比赛?”
普通人或许不清楚,但他怎么会不知道武装侦探社的大名?
而远月学园的秋季选拔,作为大客户的迹部家,每年也都会收到观看正赛的邀请,不过这些事,以往通常都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这回本大爷倒是有点兴趣了。”
灰紫色头发的少年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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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找到乱步很简单, 甘茶没花什么功夫,就在书房的小隔间里找到了趴在小方桌上、正在发呆的乱步。
看见少女丢下那边的事情找了过来,名侦探的脸上立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虽然对于“你怎么啦?”的询问并不作答, 但当少女拉起他的手、要带他回去的时候, 他也并没有反抗, 高高兴兴地跟着走了。
听身后的乱步活力十足地抱怨天气太热、冰块化得太快、他们聊天很吵、梅子太酸了下次要多加糖、风把土屑吹过来了害他鼻子很痒,甘茶一边答应着,一边想道, 这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意思吧?
仙人掌种好了的隔天, 幸村精市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往合宿地点。
大少爷迹部景吾派来接人的加长轿车通体漆黑锃亮,看不出一丝划痕,几乎像是刚出厂就开了过来一样。甘茶站在门口看着幸村与司机交谈,一瞬间有些想要打开异能,看看这辆车究竟是不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那么,回头见。”
幸村精市将行李交给司机, 转身低头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女, 好心地提醒道:“记得写作业哦?”
“?知道啦!”
甘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就会催我。作业什么的,这不是哥哥应该代劳的事情吗?”
听见难得的称呼,幸村精市露出了颇为受用的浅笑,然后才施施然问道:“乱步先生难道就会帮你写作业吗?”
“谁说乱步是哥哥了?”
甘茶想也不想地反问。
幸村眉间一动, 抬眼看了过来。
“我才是姐姐吧?明明我才是照顾人的那个。”
少女扬起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
鸢紫色头发的少年微笑着,亲切地摸了摸她的头:“你是笨蛋。”
少女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用“难得听到这种说法”的眼神,宽容地回望他。
幸村:“……”
总觉得被微妙地看不起了——算了, 这孩子什么都不懂。
幸村离开了,从危机四伏的横滨,回到了同样危机四伏的网球世界;而甘茶也度过了十分充实的、暑假的最后一周。
与太宰一起解决委托,如同海绵吸水一样,学习耍诡计的思路;试验给末广铁肠的料理,并邀请这位本来应该会十分忙碌、但不知为何每次发去信息都会应约而来的军警先生前来试吃。
前一项很顺利,但后一项很艰难。
因为末广往蛋糕上挤芥末的操作过于令人印象深刻,不服输的少女在接下来的试验中,选择了“甜品”作为主题。
而由于他有着对端上桌的料理进行再加工的爱好,甘茶暂时放弃了对作品完成度的要求,退而求其次地考虑起了制作纯色料理、并将最后一道工序留给他本人的做法。
但这种思路依然没能成功。
几次失败过后,增加的只有旋涡的菜单,常客的赞叹,以及末广的体重。
就在这样的挫败、以及改换方向的思考之中,横滨的人们,迎来了作为夏日尾声的庆典——夏日祭。
全员单身的侦探社,早早地便说好了一同参加在附近举办的祭典;虽说也确实是一起来到了入口,不过开始游玩的时候,还是自动地分成了几组。
国木田关照好不容易才踏出家门的阿宅田山,织田作之助带着超龄儿童太宰和他收养的八个孩子,而甘茶自然是与福泽、乱步,以及刚刚从森鸥外手中被解救出来时、曾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福泽照顾的与谢野一道。
一轮圆月高悬于无云的天幕之上,散发着瑰丽而洁净的、荧荧的蓝光。
山下的街市中,临时支起的摊位前挂着火红的灯笼,与暖黄色的路灯一起,融融地映着往来人们兴奋的笑脸。
夏夜凉爽的风吹动了木格之上一排排五彩的风车,写着摊位名称的布帘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甘茶穿戴着与谢野特地为她挑选的金鱼浴衣和配套的发饰,手中拿着相熟的摊主赠送的狐狸面具,一边听乱步比较着苹果糖的好坏,一边笑着吃下福泽投喂的糖渍金桔。
在祭典热闹的鼓乐声中,少女侧过头,偶然间却看见了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独自一人向一旁小道上走去的太宰。
黑发青年一步步走向暗处,墨蓝色浴衣上被祭典红黄色暖光映亮的竖条暗纹一寸寸地黯淡下去,最终几乎要消泯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甘茶略感意外。
她环顾四周,并未看见织田作之助或国木田独步的身影。而周围的人群之中,似乎有着一点不太寻常的流动——
“是这样啊。”
在欢笑的人潮中,少女忽然蹙起了眉。她拉了拉乱步的袖子,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匆匆地追了过去。
买好了冰沙的福泽转过头,却只看见少女离去的背影。
“甘茶?”
沉稳持重的男子拿着幼稚的草莓冰沙,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去英雄救美了——”
被打断了兴致的乱步不太高兴地嘟起了嘴,拖长了音调,如此回答道。
*
路灯大约是坏了,偶尔咝地一声,灯泡中的钨丝气绝似地红了红,但仍旧没能亮起。灌木丛幽绿而繁茂,枝叶将祭典喧闹的暖色阻隔在外,石阶上仅流淌着冰凉的月光。
身着墨蓝色浴衣的青年立在被包围的寂静里,脖颈上一圈圈密不透风地缠着惨白的绷带。
他的双眸略显厌烦地望向虚空之中的某处,声音十分平静:“跟了这么久,出来吧。”
隐在黑暗之中的芥川银与立原道造不禁一愣,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蓄势待发。
“挟持落单的太宰”,他们两名十人长、以及隐匿在后方的其他港黑成员,得到的是这样的命令。
此刻这位黑手党前干部离开了侦探社的同伴,正是没有支援的孤身一人。他向来没有带枪的习惯,异能力不具有攻击性,体术也仅是一般。
虽然被发现了踪迹,但大约不会有问题,这正是出手的大好时机。
然而,先于他们动作出现的,却是一道带笑的少女声音。
“被你发现啦,太宰先生。”
有人这样轻快地说道。
伴随着二齿木屐与青石板接触的轻响,戴着狐狸面具、身着金鱼浴衣的少女从树丛后转了出来。
她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三米开外短刀的冷光一样,立在石阶之下,抬手将狐面拨到一边。
少女秀美的眉眼间流转着银月莹润的光辉,笑意浅淡。
“好凶啊。”她用柔软的语调,似真似假地抱怨着。
迎上青年睁大了的鸢色双眸,少女顽皮地眨了眨眼:“是被我吓到了吗?”
叫卖的吆喝与人群的谈笑穿透了树影,人间的烟火隐隐约约地飘散过来,浮动在这由树丛分隔而出的静谧空间之中。
短暂的愣怔过后,太宰笑了起来。
他轻声问道:“甘茶酱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太宰先生又是为什么一个人呢?”
少女不答反问。
长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晃了晃。
停在树丛上的蝴蝶颤动着色彩斑斓的翅膀,扑簌着飞走了。
黑发青年动了动手指。
最后,他勾起一个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笑容,用活泼的声音说道:“我跑掉啦。”
青年神色间似有几分苦恼:“没办法,织田作的孩子们实在是太闹腾了。毕竟我是个怕麻烦的人嘛。”
听见这样的话,少女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
“我和社长他们走散了。”
她说着两人都心知肚明并不真实的解释,缓步走上台阶,与青年并肩而立:“然后正好就看到你啦。”
路灯陡然亮起。
在明亮的灯光下,少女仰头朝他微笑:“就让我跟着你吧,太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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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唔……”
黑发青年垂下眼睫, 掩去了眸中的神色。
他看着地面,声音很轻:“以甘茶酱的能力,要找到社长他们, 应该很容易吧?”
“可是我不想在这么拥挤的地方找人。”少女任性地说。
“那么在走散的地方等等, 乱步先生会回去的。”
“太无聊了, 我不要。”
“社长他们会担心的哦?”
“身边有认识的人就没问题了。”
太宰头疼地与一脸坦然的少女对视。
表面的柔弱与随和都是假象,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在意他人的拒绝, 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有点难办了。
“但我没有带钱。”
片刻后, 他十分无赖地摊开手,大方地展示起了自己的贫穷:“甘茶酱要是想享受祭典的话,和我同路可是不行的。”
这个的话也不算什么。
甘茶颇为豪气地晃了晃自己的小包:“没关系,我带了。”
黑发青年笑而不语。
无论是对方的表情还是手包的分量似乎都有点不对,甘茶拉开拉链一看,出发前放进去的其他东西都在,唯有钱包不见踪影。
甘茶:“……”
躲在树丛后的芥川银和立原道造:“……”
月光下的少女美得像是一座晶莹剔透的玉雕。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 就算让她皱一下眉都是罪过, 更不用说拒绝她的邀请。
不愧是曾经黑暗世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港黑最年轻的干部,立原道造心想,就连他们猎犬中最不解风情的末广,听说都与这女孩相处得不错——太宰大人,你真的还是个男人吗?
而受到冷待的少女本人也在内心发出惊叹。
这家伙的手真是灵巧得可怕, 明明一直面对面地在说话,他是什么时候把她的钱包拿走的?
可是,也就是这样的程度而已,还不足以转移她的视线。
她很明白,太宰之所以会使出这种损招, 只不过是想要支开她、自己来面对港黑的人。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不管。
——既然摸走了钱包,为什么不干脆把枪一起带走?那才是这种处境之下,他所需要的东西吧。
一旁的青年似乎还相当自满于自己的行为,假装好心地劝道:“祭典的小偷真的很多啊。”
“这么不安全的地方,甘茶酱还是快点回到社长身边吧。”
甘茶缓缓地挑起了眉。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装模作样的傻瓜:“哦,是吗?”
太宰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凉。他瞅着少女,有些犹疑不定地想,难道真的生气了?
不会吧,连芥川那样的人都没法真正惹怒她——
“祭典的小偷确实很多。”
然后少女便微笑着,从最底下拎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所以我事先还准备了一点零钱。虽然不多,但还是够用的。”
缎面的小小荷包被少女的食指勾着,在眼前轻轻晃动。
太宰无言以对。
——失策了,还以为这里面是御守之类的东西呢。
“太宰先生,我们来打个赌吧。”
少女将小荷包握在手心,露出一个笑来。她建议道:“用射击一决胜负。谁能拿到一起决定好的奖品,就听谁的。”
看着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的少女,太宰当即警觉,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连串对方可能实施的计划。
不过最终,他只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织田作的学生,要跟我比射击吗?”他凑到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面前,毫无心理障碍地撒起娇来,“不要欺负我啊。”
甘茶用空着的手无情地推开了他的脸。
“太宰先生才是,不许再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