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宁归
时间:2021-02-26 10:53:01

  “好。”小白团子眨了眨眼睛,应下了。
  凤鸢笑着抚了抚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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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承见和陆时非当时的确是因着了尘一席话而震撼了些时辰,但却并未想过因此而不顾凤鸢和凤珩的生死。
  何况了尘也并非是阻拦两人找人,甚至他也是主张要寻回凤鸢、凤珩,确认真正的凤鸢的身份的,他会在那时说出那样的话,为的只是提醒他们分辨人时,更要谨慎自身安危。
  因此几人便在反复试探了陆时非,确认了陆时非的身份之后,按着凤鸢和邪物消失的方向寻来了。
  只是几人寻了一路,竟是都没寻见人,而且还不断有邪祟幻化为进入秘境的修士来迷惑他们,还好几经试探之后,便发现只有彭罗是真正同行的修士,其余之人都是邪物幻化而来。
  本该是天色大亮的时刻,这秘境之中的天色却越发的深了,若非陆承见给陆时非的萤光珠,以陆时非的修为,纵使是在旷野,却也已经睁眼不见光明。
  但即便是有萤光珠,却也只能照见方寸之间的光明,因此他脚下踢到柔软温热的阻碍时,险些吓了一跳,本能地便拔剑袭击而去,然而也是低身的同时,萤光珠便映亮了躺倒在地之人的面容。
  陆时非拔剑而出时的剑风锋芒毕露,同行的陆承见、梅揽月、了尘、彭罗都在同一时间看向了陆时非。
  面容俊朗的年轻修士浑身染血,一袭素衣更是破损得厉害,甚至隐隐露出了衣衫之下,皮开肉绽的肌肤。
  “裴道友?!”陆承见惊讶。
  他与同行四人互换眼神间,皆都在取出本命法器的同时,齐齐倒退了一步,但同时也往地上扔了好些颗萤光珠。
  诸多萤光珠滚落在碧绿茂盛的草丛之间,也彻底映亮了碧色草丛间的景象。
  几乎是在看清的同时,陆时非便忍不住地侧身干呕起来。
  其余几人虽没直接干呕,可面色却也都不大好。
  不知是彻底断气了,还是重伤昏迷了的裴长愿和柳萧之间躺着一具肢体颇为诡异的尸身,这样扭曲的模样,像是痛苦挣扎着的姿势,又像是死后被谁故意摆成了这样。
  但这扭曲诡异并非是陆时非忍不住恶心的原因。
  他恶心的真正原因是这具已经面目全非得完全无法分辨出是谁的尸身之上萦绕着一团黑雾,那黑雾在被萤光珠照亮的瞬间便四散在了浓厚的夜幕之中,而黑雾散去后的尸身快速地膨胀起来。
  萤光珠的光亮之下,所有人都能看清,那膨胀并非是尸身充气,而是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蠕虫在血肉间翻滚啃噬。
  不过须臾间,鲜血淋漓的皮肉便被那密密麻麻得让人心悸的蠕虫啃噬了一大半。
  眼看着那蠕虫啃噬得尸身只剩头上的皮肉,便蠕动着要去啃噬那尸身两侧的裴长愿和柳萧时,了尘和陆承见催动灵力,凭空在尸身周围燃起灵火,阻拦了蠕虫的动作。
  梅揽月在灵火燃起的同时,迅速地掐诀,转移了裴长愿和柳萧的身体。
  灵火虽是可以伤及蠕虫,从而达到阻拦蠕虫动作的目的,可却无法烧死它们,甚至连它们身下的灵草都烧不起来。
  这样的阻拦可以持续一时,却无法一直持续下去,一旦他们停止催动灵力,灵火就会消失,那些蠕虫便会爬出来。
  陆承见和了尘便当机立断地在加注灵火的同时,唤出了本命法器。
  蠕虫或被劈开,或被炸开的血不断溅落在一地灵草之间,将碧色的灵草都染为了血腥浑浊的绛色。
  梅揽月便和陆时非、彭罗查探起尚且昏睡着的裴长愿、柳萧的身体来。
  蠕虫全部被斩碎炸裂之后,陆承见与了尘一同走了过来。
  陆承见问:“裴道友和柳道友的伤势如何?”
  陆时非想起了此前丧命的展简,又想起了方才的尸身,再看见面前还昏睡着的两人,便觉浑身发凉:“不怎么乐观。”
  本是为杀邪祟而来云城,可事到如今,邪祟没有半分损伤,他们却要一个个地殒命在这秘境之中了。
  梅揽月微蹙了蹙眉,两人伤势的确都颇重,可虽然如此,她也无法确认这是不是也是邪物幻化而来。
  她看向陆承见和了尘:“可我们没办法辨别这二位道友是否是邪物幻化。”
  彭罗不明白梅揽月为何还怀疑裴长愿和柳萧:“此前遇见的邪物的确会幻化作与我们一同进入秘境的道友来迷惑我们,但那些邪物甚至不用我们试探,只要稍稍一靠近我们,便直接会动手,想要我们性命,这次裴道友和柳道友若是想伤我们,早该能杀了陆二公子了,梅道友为何还怀疑这两位道友?”
  彭罗有所疑惑,陆承见和了尘却是明白了梅揽月的言下之意。
  虽然他们是自己发现了裴长愿和柳萧,而非这两人主动出现,甚至裴长愿和柳萧分明有机会也没动手,但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凤鸢在前,他们又如何敢轻易相信这两人就真的是裴长愿和柳萧?
  陆承见向彭罗解释了他们此前所遇见的诡异景象,彭罗听后,沉默了些时辰,便也不再疑惑梅揽月此言之意。
  了尘思忖片刻,自封灵袋中取出了两枚疗伤丹药让昏睡着的两人服下,又催动灵力辅助两人疗伤。
  不多时,两人伤势虽还未痊愈,却已悠悠转醒。
  裴长愿——或者说伪装成裴长愿的凤鸢,伤势比“柳萧”轻些,便先醒来了。
 
 
第43章 所谓断情绝爱   若有朝一日有了私心。……
  凤鸢本是准备过些时候再在暗处跟着陆承见一行人, 可听见陆承见与陆时非声音时,她又无意中看见了裴长愿三人的墓,便决定改了原本的念头。
  无论如何, 她都已经被怀疑了, 若是以自己的身份回去, 少不得又是一番解释,甚至可能解释之后,还是会被怀疑身份。
  与其这样, 倒不如暂时利用裴长愿和柳萧的身份, 与陆承见他们同行, 也方便和他们商议邪物之事。
  陆时非见凤鸢醒来,虽未靠近她, 却也关切地问:“裴道友可感觉好些了?”
  然而凤鸢却是在他出声的同一时刻拔了剑, 防备谨慎地将锋利的剑尖对准了他,不敢确定地问:“陆道友?”
  “是我。”陆时非点点头。
  然而凤鸢却迟迟未因陆时非的回应更近一步,甚至更加警惕了起来。
  陆承见见状, 和了尘、梅揽月、彭罗再次略一互换眼神, 心底也都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就这样看起来这位裴道友并非是邪物所化。
  除却此前的两个凤鸢没来得及试探外, 他们所遇见的其他邪物大都只需一眼便能看出端倪,稍稍厉害些的邪物,也学不会幻化成的修士的性子。
  陆承见问道:“道友这是忧心我们都是邪物所幻化?”
  他甫一问出口, 便见着凤鸢周身的戒备明显的放松了不少,看来这位裴道友若非邪物, 便是此前也遇到过邪物幻化的修士,不过遇见的应当是伪装得并不怎么好的邪物,否则他不会这般容易便有些放松了警惕。
  “陆道友你们也遇见过?”凤鸢的剑还是没有收起。
  “我们五人一路上见过好些个邪物幻化的修士了。”陆承见道, “不瞒道友说,我们其实也怕你是邪物幻化而来。”
  陆承见他们又遇见了好些邪物?
  凤鸢思忖:“既是如此......不知道友可有能确定我们彼此身份的法子?”
  同行的人里多出了个彭罗,她正好可以学学陆承见他们到底是如何确定其他修士身份的。
  “秘境中的邪物大多可以幻化为同行道友的模样,性子却是学不来的。”
  陆承见其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这秘境太诡谲,没人能完全分辨出彼此的身份,即便是他们与彭罗同行,却也不敢说是完全相信彭罗的,“若是道友不弃,我们可以互相询问一些彼此熟知之事。”
  凤鸢:“......”
  她还以为陆承见会有什么好法子,没想到还是和她一样笨,只能用这种法子。
  不过这种法子倒是的确可以辨别出绝大部分邪物,毕竟就连伪装为她的那邪物,也只是幻化出了她在秘境之中所故意表现出的性情。
  而且除此之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于是凤鸢便只能麻木地又和陆承见开始了极为无聊的互相试探。
  人生也太难了,邪物还没找到,一群人却被邪物搞得都不敢确定彼此身份,互相怀疑起来了。
  还是说......这就是那邪物的目的?
  若非陆承见和陆时非的性子使然,只怕他们之间已经相互猜忌起来,甚至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分道扬镳了吧?
  眼见凤鸢所答丝毫没错,陆承见一行人渐渐地放心了不少。
  正在陆承见又问了凤鸢,凤鸢正要开口回答之际,天色竟然渐渐地亮了起来。
  极暗的夜色之后,旭日初升,斑斓的霞光跳跃浮动,将翻涌于山海间的苍茫云雾都染成了恢弘壮丽的霞色,流光划过这霞色的云山雾海时,仙鹤清鸣盘旋。
  山海之上,竟不是她所以为的鬼怪妖魔,而是庄严静谧的琼楼玉宇。
  ——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秘境之中的玄天宗。
  这甚至是凤鸢第一日入玄天宗时所见着的景象。
  玄天宗为仙门第一宗,建于连绵起伏的巍峨群山之间,殿阁楼宇无数,无一不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华丽而雄伟。
  初回玄天宗那日,大雪纷飞,尚且年幼的凤鸢跟在洛迦身侧,站在山下,隔着数万阶登仙梯,仰望虚无缥缈的山海云雾之后的玄天宗。
  即便是这样遥远的距离,山顶的殿阁却在云海翻涌间也似清晰可见,如天上白玉京,登之可摘星辰。
  玄天宗巍然屹立,苍生浩渺如蝼蚁,而她也不过是这天地沧海间之一粟罢了。
  当时的凤鸢尚且年幼,且没有前一世的记忆,那是她第一次随洛迦回到玄天宗,她震撼着瑰丽如此的山海景象,却也因着玄天宗的冷寒而陡然生出了几分退却之意。
  她久久地仰头望着那百丈危楼,霞光雾色翻涌在头顶间,如有仙人抚顶,结发受长生。
  可长生之下,却是无尽无止的孤寒苦冷。
  她缓缓收回了视线,心里越发地迟疑退缩起来,低垂的目光间,便见着了立于她身侧的洛迦。
  洛迦一袭雪色衣袍立于玉白的登仙梯之下,山头压枝弯的松雪在云海间簌簌滚落,覆了登仙梯一层又一层的白雪,偶有细密的雪滚落至洛迦衣袍之上,却压不住寒风鼓荡。
  雪色衣袍猎猎间,洛迦与那云山雾海融为一体,威仪飘渺到似下一刻便要踏破虚空而去。
  师尊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若是师尊也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凤鸢心慌之际,不由得攥住了迎风鼓来的一截雪色:“师尊,我们一定要回玄天宗吗?”
  她仰着头,努力地想要看清洛迦面上的神色,可洛迦身量本就极高,她又年纪尚幼,即便仰着头,也不过才堪堪至他腰际。
  洛迦闻得凤鸢的声音,便在转过目光后,缓缓蹲下了身,雪色衣袍逶迤于一地松雪间。
  他看着她:“阿鸢不想回玄天宗?”
  凤鸢在这时看清了洛迦,他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凛冽的寒风拂过,她握着那雪色衣袍的手越发僵硬:“我......我也不知道。”
  她一直跟在师尊身边,师尊在何处,她自然也是要跟到何处的,只是这样冷寒的玄天宗让她觉得害怕。
  “我只是有些害怕。”她僵硬着指尖攥紧了那雪色。
  “为什么害怕?”寒风拂起了树桠上的松雪,那雪飘然坠落在洛迦玉白的发冠间,也染白了他的发。
  “弟子前些时日听人说修仙便该要断情绝爱。”
  凤鸢的手似乎已经彻底僵了,她却完全没有调动体内灵力:“可若是要断情绝爱,我是不是就不能喜欢师尊,不能喜欢大师兄、二师兄、师姐,不能睡觉,也不能喜欢醉仙楼的膳食了?”
  一想到她要因为修仙而丢弃自己珍视喜欢的过去,她心里就一阵阵的难受。
  “师尊,修仙便一定要断情绝爱吗?”她试探着问,“若是这样,那我可不可以不修仙,就这样一直陪在您、师兄和师姐身边呀?”
  她不愿因为长生而舍弃自己珍而重之的一切。
  凤鸢婴儿肥的小巧精致脸颊因为咬唇而微微鼓起,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困惑。
  她就这样看着洛迦,期冀又害怕。
  洛迦指腹轻点在凤鸢手间,一股润泽如滋养万物的气息便自他体内盈入了她身体之中。
  他没回应她,而是问道:“你觉得什么是断情绝爱?”
  温暖的气息充盈体内,凤鸢僵硬的手指便回暖了。
  她思忖片刻,试探着回洛迦道:“心静如水,不能有任何喜好,不能喜欢任何人,也不能讨厌任何人?”
  这是她前些时日里趁着师尊去诲海查探封印时,偷偷溜去醉仙楼听人说的。
  可惜她记性一向不怎么好,记不得那人原话是不是这样了,但意思约莫是差不离的。
  这便是世人所追求的道吗?
  可她不喜欢这样的道。
  “那你觉得这世间有人可以做到你所说的这样吗?”洛迦又问。
  凤鸢摇摇头:“我不知道。”
  至少她做不到。
  而且若真有人能做到此般模样,这人又真的还是人吗?
  山风拂过宁折不弯的青松,摇落一地残雪,洛迦垂落在侧的广袖上已是在枝头簌簌间铺满了雪意:“仙门中人修炼,大多是为成仙,修仙重修心,若说修仙要断情绝爱,倒也算不得作假。”
  他道,“人若真能断情绝爱,的确可以做到无|欲则刚,无欲则无心魔,心魔不生,道心不乱,所习之道自然牢不可破。”
  “可人之所以为人,而非草木,便是因有‘我’在。‘我’在,故七情六欲不绝,修仙重修心并非是让你断情绝爱,成为无情无欲的木石,而是要你参悟清七情六欲间的贪着心,断恶修善。”
  长风扫面,冷寒凛冽,他掐诀为年幼的她挡住风雪,“阿鸢仔细想想,人若真是如你所言那般无情无欲、无根无源,又如何明善恶、断是非?便仅凭仙门条律吗?”
  凤鸢仔细想了想,摇着头道:“要是人人都无情无欲了,那不就都是石头了吗?虽然坚不可摧,却也像是没了神魂的躯壳一样,仅凭律令行事,那样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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