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溪越听心越往下沉。
她原本只以为这男生学历低,却没想到他的家庭环境这么复杂糟糕,有个杀//人犯的父亲,还有个男女关系搞得不清不楚的母亲。
等回到车上,她紧蹙着眉,转脸望向姜平潮,一把握住他的手。
她眼中饱含担忧和急切:“平潮,我们满满可不能再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啊。”
姜平潮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
晚上十点钟。
KTV里,薛斌把一首《我的中国心》唱得鬼哭狼嚎。
那个调跑得啊,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就没一个音准过。
成一鸣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抓起一个沙发上一个抱枕朝薛斌身上砸去:“够了啊你,别他妈唱了,再听你唱下去我半条命都没了!”
薛斌完全不受影响,饱含深情和热泪地嚎完最后一句:“就算身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最后那个字调拖得老长。
他回头,谴责的目光望着成一鸣:“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吗?我即将都要离开亲爱的祖国母亲的怀抱,奔赴异国他乡孤苦伶仃求学了!”
最近一次雅思考试,薛斌感天动地,终于考到了四点五分。
虽然分数仍然少的可怜,但至少够申请个国外的学校了。
成一鸣嗤了声,很不给面子地拆台:“少给我装,什么孤苦伶仃,你不是和夏筱桐双宿双飞去美国留学吗?脱离了你爸你妈的管教唠叨,不知道有多爽。”
付凯深有感触地吐槽道:“我现在天天跟着我爸学做建材生意,经常跑工地,简直要疯。你去美国,多少金发碧眼的美女小姐姐啊,幸福死了好不好?”
几人斗嘴时,陈也低着头,隔绝于吵闹声外,专心致志地看小姑娘发过来的消息。
【栀栀】:我刚上完晚自习,现在刚回寝室。
【栀栀】:我和你说哦,今天中午我去开班会,开了好长时间,我都来不及睡午觉的,结果下午上课简直困死啦!!打哈欠时一下被老师看见,还被点起来回答了一个好难的问题QAQ
【栀栀】:对啦~家里周姨做的糖醋排骨超好吃哒,我昨天在家学了半天,已经快学会了,等放假我回宜市做给你吃呀~
【栀栀】:陈也哥哥,我现在要去洗头洗澡啦,晚点再和你聊,不然等会儿就没水热了呀。
一条条微信分享着她的日常,陈也仿佛能想象小姑娘上课时困得要命,却强撑着精神,脑袋一下一下点着的画面。
他唇角勾起,心情有些好,然后敲字回。
“好。”
“那你今天晚上就早点睡,别熬夜了。”
他修长的手指戳进表情包,按下一个发了过去。
三人插科打诨了半天,突然留意到边上的陈也一直没吭声,全把脑袋凑过去,看他干什么。
然后就亲眼目睹了他们也哥——从前非常冷酷,能动手绝不多逼逼一人。
现在唇角勾着一丝宠溺的笑,手指按着个粉嘟嘟的小猫咪挥小爪子的表情包发出去。
成一鸣,薛斌,付凯一阵沉默。
想想从前,他们每回给他发消息,超过五个字他就懒得打字回了,直接一个语音过来。
什么时候他们收到过他这么萌,这么软,这么有爱,的表情包啊?!
女朋友和兄弟的待遇果然是天差地别的!!
这时,陈也的手机响了,上面显示着一串陌生的数字号码。
他手指划了下,接起来,刚才还漫不经心的表情一下子收住,翘起的腿也放下,坐得相当正儿八经。
喝酒的薛斌几个都惊讶到了,啤酒瓶还对着嘴巴,却都忘了喝。
只听他十分客气有礼貌地叫了声叔叔,接着道:“好,我知道了,叔叔再见。”
薛斌,成一鸣,付凯:?
这一口一个叔叔叫的,客气又礼貌的语气,还是他们当初暴躁起来直接拿酒瓶往人脑门抡的也哥吗!?!!
陈也讲完挂断电话。
三人张大嘴巴,用一种“完犊子了也哥一定是被什么奇怪的脏东西附体”的表情看着他。
薛斌忍不住问:“也哥,谁打来的电话啊?”
陈也:“栀栀她爸。”
一顿,补充道:“亲的。”
三人已经知道了宁栀的身世,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哦,未来岳父啊,那是得客气些。
付凯又好奇地问:“那宁栀妹妹的爸爸找你有啥事啊?”
“让我去A市一趟,他说他们要给她办一个生日宴,让我过去给她一个惊喜。”
薛斌兴致勃勃道:“也哥你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哇!”
付凯也激动道:“也哥你这次过去可得好好表现,毕竟第一次见家长啊,印象分很重要的!要是你表现得没让她爸妈满意,以后想娶她可就难了!”
“哦对了!也哥你这次过去一定要记得带东西,千万别空着手去啊。”
几个人操心巴拉七嘴八舌,激动得仿佛是自己要上门见家长。
陈也翘起唇角,掀起眼皮看他们一眼:“这些我还能不知道?”
*
去A市之前,陈也上网查了查,第一次见女朋友家长的各种注意事项。
很多遍看下来,他都快能全文背诵了。
他平时都是T恤牛仔裤那种随意的穿着,这次特地买了几身正式的衣服,额发也梳了起来。
临行前,他把店里的钥匙给了孙耀明两个:“这几天我有事出去,店子你们照看一下。”
“也哥,你今天简直帅到没朋友啊!”
陈也心情很好:“过两个月给你们加工资。”
等出了高铁站,就有司机开车来接,一路开进别墅区,又领着他进去。
別墅的客厅很大,装潢奢华雅致,高高的天花板上悬着欧式的水晶吊灯,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派的油画。
她的家世比他以为的,还要好上很多很多。
陈也坐下之后,家里的阿姨端茶给他,等了有一会儿,他没有见到宁栀,却见到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四十来岁,气质儒雅,目光却沉着锐利。
陈也猜这男人应该是她爸爸,站起来,客气叫了声:“叔叔。”
姜平潮向他微一颔首:“你先坐下吧。”
“满满下午出去和行衍看一场大提琴的演奏会了,估计你得等些时,他们两个才能回来。”
陈也笑容收住,眼眸蓦地抬起。
姜平潮不动声色,啜了一口茶,缓声道:“我听满满说,你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很护着她,对她也一直很好,我和我妻子都很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她的照顾,相信满满对你也是很感激的。只是……”
他话一顿,也看着陈也,语气别有深意:“满满现在年纪还很小,性格太单纯了,很多时候恐怕分不清感激和感情。”
陈也捏着茶杯的手一下子握紧,眼中的神色冷了几分,却没有说话。
姜平潮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言。
正这时,门铃响起,家里的阿姨连忙开门。姜平潮笑了笑:“应该是满满他们回来了。”
陈也朝门口看过去,看见了两个月没见的小姑娘。
小姑娘今天很漂亮,身上披了件大衣,里面是一身黑色的小礼裙,踩着双高跟鞋,头发挽起来,露出雪白好看的颈子和隐隐一点锁骨。
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相貌英俊,和小姑娘很般配的男生。
第四十七章 你哄我一下
宁栀下午确实被沈静溪带着去听了音乐会。
出发前, 沈静溪亲自给她挑了裙子,又拿着一双高跟鞋递她,笑着道:“满满今天穿这身, 这身好看。”
宁栀的衣柜里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奢侈大牌的裙子, 都是沈静溪前些时带她去买的,只是她一直上学, 也没机会穿。
“妈妈你等我一会儿。”宁栀听话地去换上。
换好出来之后, 她走出来。
黑色的小礼裙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轮廓,一字肩的样式露出她精致平直的锁骨。
不仅有着少女的可爱,又显出几分优雅高贵的气质, 仿佛天鹅湖上的最美丽的那只黑天鹅。
沈静溪笑起来, 手上拿了替她将长发挽起:“我女儿平时随便穿穿就好看, 这稍微一打扮, 更是好看的都让人挪不开眼了。”
宁栀有些害羞, 脸红了红。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感觉和之前都不太一样的。
她想,等音乐会结束了, 回来之后就拍一张照片给陈也哥哥发过去。
到了音乐会大厅外, 沈静溪没马上带着她进去, 而是站在了门口。
“满满,我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呀。”她道。
宁栀疑惑着还要等谁,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辆黑色轿车停到她们身前。
她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车门打开,走出来男人年纪不大, 二十三四的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个子很高,目测一米八几, 气质沉稳矜贵,相貌也很斯文。
一起下车的还有个女人,四十多岁,却不显老,眉眼间反倒有种成熟的美和韵味。
宁栀和这年轻男人的目光撞上,她率先收回了目光。
沈静溪脸上露出个笑,牵着宁栀往他们那儿走。
女人笑吟吟地开了口:“静溪,你女儿和你年轻时可真是像。恭喜你得偿所愿,找到了满满,这些年你也是你不容易。”
沈静溪感激道:“是老天爷可怜我,才让我的满满福大命大,当年逃过一劫。”
转头,她对宁栀说:“满满,这位林阿姨,和妈妈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了。”
宁栀礼貌叫人:“林阿姨好。”
沈静溪又给她介绍:“这是你林阿姨的儿子,行衍。满满你以前都是叫他行衍哥哥的。小时候你最喜欢和他玩了,每次我带你去林阿姨家,你和行衍玩得都不愿意回家了。”
宁栀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小时候的那些事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张了张嘴,行衍哥哥两个字却一下子叫不出口。至今为止,她只那样亲昵地喊过陈也。
“你好。”她抿了抿唇,只能这样打招呼。
纪行衍望着她,漆黑的眼带着温煦的笑意:“满满妹妹,好久不见。”
沈静溪和林婉知也不在意,只当她是害羞,两个人挽起了手:“演奏会快开始了,我们也快进去吧。”
她们走在前面,宁栀只能和纪行衍并排跟在后面,一时也无话。
“我听沈阿姨说,你现在在A大念书?”纪行衍侧眸看向她,突然出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宁栀一愣,随即点头:“嗯,A大中文系。”
“那真巧。”纪行衍笑了声,“我外婆就是A大的教授,也是教中文的。”
宁栀“啊”一声,实在惊讶,又有点好奇,顺口问:“那你外婆姓什么呀?”
“阮。”他回答。
她更加惊讶,偏过头望向他:“我现在有一门中国古代文学的专业课,就是阮教授在教。”
纪行衍对上少女睁得圆圆的杏眼,唇弯了弯,笑着道:“那你们这学期期末可惨了,我外婆从来不给学生划重点的。”
宁栀下意识道:“古代文学那本书可厚了。”
沈静溪和林婉知回过头,就见两孩子一人一句,有来有往地聊着。
两个女人相视互看一眼,默契地同时抿唇,露出个笑。
等到了音乐厅,沈静溪让宁栀和纪行衍挨着坐一块儿,自己则到后排和林婉知一起坐。
一场大提琴的音乐会听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林婉知对宁栀道:“我和你妈妈去喝杯下午茶,满满你就让行衍送你回去啊。”
宁栀不想麻烦别人,连忙摆手道:“阿姨,不用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林婉知却坚持:“这个地方不好打车的。而且行衍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好久没见你爸爸了,今天正好过去拜访一下。”
沈静溪也在一旁劝:“是啊,满满,行衍送你回去,妈妈也放心。”
她们都这么说,宁栀只好答应了。
她和纪行衍一起走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前,他十分有绅士风度,给她拉开了门,手还放在车门上替她挡了挡。
开车回去的这一路,宁栀有些安静。
虽然妈妈说他们小时候关系亲密,可毕竟现在长大了,而且那些事她全都不记得了。
现在的纪行衍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和陌生的男人单独待在车厢这样狭小而封闭的空间里,宁栀不是特别自在。
她头偏向车窗,看着外面的街景。已经到了初冬时分,街两边的银杏叶枯黄了大半,瑟瑟地在风中打着颤。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现在才五点不到,天已黑了下来。
宁栀想起陈也,不知道他现在店里忙不忙。
她有点想他了,也想发条微信给他。
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坐别人的车上,人家在开车,她要是拿着手机玩,好像不太礼貌,于是也就忍住了。
却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在寂静的车内很清楚。
宁栀将脸转了过去,困惑的目光投向纪行衍。
纪行衍手握在方向盘上,在信号灯变成红色时踩住刹车。
他偏了偏头,对上她乌溜溜的眼眸,嘴角轻弯,露出几分笑意:“这么多年,你性格还是没变,和小时候一样。”
她一怔,眼眨了眨:“我小时候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啊?”
纪行衍望着她。少女的皮肤很白,如同最细腻的白瓷,睫毛卷翘,落下很浅的影。
那双眼纯净清亮,像一汪秋水,真的没有一丝的杂质。
“特别乖,一点不像别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