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声,露出回忆的表情:“一个人,搬小板凳坐在鱼缸前,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热带鱼,都能托着腮看半个小时。”
小少女安安静静地坐着,就让别人目光不自觉看过去,就如现在这样。
车开到别墅门口停下,宁栀推开车门,脚向外迈去。
天色昏暗,她没留心地面有个很小的坑洼。
再加上是头一回穿七厘米高的高跟鞋,还是极细根的那种,她整个身子向前一倾。
幸好反应快,手扶住了车门,险险地晃了晃,最后没摔。但脚踝却是实实在在崴到了。
纪行衍赶紧下车,过去扶着她,神色担忧问:“满满你没事吧?”
脚踝那儿传来一阵刺骨的疼,宁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她摇了摇头,嗓音因疼痛而带上了细细的颤:“还好。”
纪行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宁栀不是很习惯和别的男生有肢体上的接触,从小到大,她只和陈也牵过手,只让他抱过自己。
“谢谢,我自己可以走的。”
纪行衍没有勉强松开了扶着她胳膊的手。
门铃按下,阿姨很快过来开门。
纪行衍道:“阿姨,满满下车时不小心崴到脚了,麻烦你拿袋冰袋来。”
宁栀换下高跟鞋,一抬头时,便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少年。
她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嗓音清甜温软,透出惊喜:“陈也哥哥,你怎么过来啦?”
也顾不上自己还崴着只脚,小姑娘另一只脚踩着棉拖鞋,单脚就往他那儿蹦跶。
就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还是见到了胡萝卜的那样。
陈也立刻站起来,几大步走向她,一只手搂住她腰,另一只手挽住她胳膊,将人稳稳扶住。
他皱眉:“还蹦,也不怕把另一只脚也蹦崴了。”
她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怕:“见到你我高兴呀。”
小脑袋一转,又眨巴眨巴着眼地望向他,好奇问:“ 对啦,你怎么会过来的啊?”
陈也搂着她腰的手一紧,声音有些低:“你爸爸让我过来,参加你几天之后的生日宴会。”
宁栀愣了愣,她没想到爸爸妈妈要给她举办生日宴会,更重要的是,还特地让陈也过来了。
“爸爸,你叫陈也哥哥过来,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呀?”她看向姜平潮,语气带着欢喜。
姜平潮对女儿温和地笑了笑:“这样你不是才有惊喜吗?”
陈也扶着她坐到沙发上,阿姨已经从冰箱拿了冰袋过来:“这脚都肿了,快敷一下。”
宁栀接过冰袋,敷到肿起的脚踝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陈也听得皱起了眉。
纪行衍也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对着姜平潮客气礼貌道:“姜叔叔好。”
姜平潮看向他的目光慈爱又温和,还有着不加掩饰的欣赏:“我听你爸爸说你上半年都在国外负责一个收购的项目,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纪行衍回答:“已经谈妥了,上个月签订好合同。”
顿了顿,他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蓝色方盒,放到茶几上。
盒子打开,黑色的丝绒布上盛着一条红宝石项链,宝石很大,款式复古而端庄,一眼看去便知非常名贵。
吊灯投下明亮的光束,那颗红宝石越发的璀璨鲜红,有一瞬间,陈也被那光刺到了眼。
“之前听说满满妹妹找回来,我和妈妈正好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我妈妈拍下这条项链,就当是给满满的礼物了,庆祝她终于回家了。”
宁栀想拒绝,姜平潮却道:“满满收下吧,这是你林阿姨的一番心意。”
既然爸爸都亲自开了口,她那声不要只好咽下去。她不懂生意上的事,但也晓得人情往来那些。
姜平潮又笑着道:“这项链真好看,满满你戴上给我们看看。”
宁栀犹豫了下,还是听了爸爸的话。
她脖子上原本就系着条红线栓着的黄金小坠子,可爱的小兔子样式。
这是陈也送给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她先取下那条,再拿起红宝石的项链,双手伸到脖子后,将项链戴上。
红宝石沉甸甸的,坠在她精致的锁骨之下,衬得那片肌肤更加雪白。
和她今天穿的这身黑裙子也配,增了几分古典高贵之感。
陈也不得不承认,这条红宝石项链,的确要比他送的那个几千块的小坠子,更适合她。
之后姜平潮和纪行衍谈公司和生意上的事,宁栀就带着陈也去了自己房里。
门一关上,她便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转而又将自己原先的那条系上。
项链重重的,还有点硌皮肤,还是她的小坠子戴着好。
陈也看着被小姑娘搁桌子上的红宝石项链,敛了敛眸。
他拿过冰袋,小心仔细地给她敷着脚踝。
“大提琴的音乐会好听吗?”他问。
“好听的。”宁栀坐在床上,任他握着自己的脚,给自己冰敷。
她嗓音轻快带着笑:“这次来的是国外一个非常有名的大提琴演奏乐团……”
她开心地和他说着,和他分享。
陈也听她说着,那些音乐家的名字他一个不认识,曲子也一首不知道。
他们两个从前便是天差地别的,她乖巧懂事,成绩好,还会拉很高雅的大提琴。
他却性格恶劣,成绩烂还不学无术,还有一个糟糕透了的家庭。
自己配不上她,他从前就知道的,只是现在认识得更清楚而已。
宁栀见他好长时间没说话,以为他是对这个不感兴趣,于是换了个话题:“陈也哥哥,你今年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呀?”
陈也动作一顿,抬眼,望见小姑娘期待的眼眸,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可一转眼,桌子上的那条红宝石,如绽放的玫瑰,鲜艳夺目。
他手指僵了僵,到底是没去碰裤兜里的那个小小的首饰盒:“没有。”
又继续撒谎,声线沉哑:“最近太忙了,忘记给你准备了。”
宁栀失望地鼓了鼓脸颊。之前每一年她生日他都记得的,怎么成了女朋友,他就忘了呢。
而且按实际的出生月份来说,这次生日,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十八岁呀。
陈也感觉到手里握着的脚动了动。
他垂下眼,她的脚很小,不足他一只掌心大小。
又白又嫩,脚趾头圆圆的,上面缀一点樱粉色,特别的小巧可爱。
她嫩白的足尖轻轻一踢他的腿,隔着裤子,他感受到很轻的一点痒。
小姑娘嗓音娇嗔,软软的,带着一点埋怨:“你从前都不会忘的呀。”
陈也抬眸去看她。小姑娘脸颊还微微鼓着,白生生的,像个刚蒸出来的小包子,说不出的可爱。
他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
宁栀先他一步,很大度地叹口气:“算啦,我知道你工作忙又很辛苦,就不和你计较啦。”
“但是,”她话一转语调,娇滴滴的,“你竟然把我十八岁生日都忘了,我还是有点不开心的。所以哦——”
她仰起脸看着他,露出个小小的下巴尖。
然后杏眼一弯,朝着他伸出双手,软软一笑:“陈也哥哥,你现在要抱一下我,我就不会不开心了。”
第四十八章 对不起
这话一说出口, 宁栀脸颊上就浮起绯红。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向人求抱呢。
可是他们也确实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室友邹悦最近谈了男朋友,就是她们班的体育委员。
两人天天上课坐一块儿,下课去食堂一起吃饭, 周末还能约着出去看电影约会什么的。
宁栀看着, 心里就还是有点羡慕的。
那次他们在高铁站分开,一晃三个月过去, 别说出去约会看电影了, 连手都牵不了,见面只能通过手机视频。
陈也一只手还轻握着她崴了的脚踝,另一只手拿着冰袋, 却半天没有动作, 也没说话。
他眼底漆黑, 望见她粉嘟嘟的脸颊。
小姑娘眉眼间染着甜蜜的笑意, 那双小手还朝他伸着。简直不能更招人疼。
他心口一下子变得好软, 又泛起了浅浅的涩, 这么好的小姑娘,谁能不喜欢?谁都会喜欢的。
宁栀和他对望着, 空气静谧无声, 一秒, 两秒,三秒。
她没忍住, 十分缓慢地眨了下眼,有点没懂。
自己都、都这么主动了,陈也哥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呀?
难道……还要她再主动抱上去吗?
正想着, 耳边传来几下敲门声,宁栀收回了手。
阿姨轻推开门:“晚饭已经好了,先生让我叫你们下去吃。”
“我们马上下去, 谢谢阿姨。”
手都已经收回了,宁栀实在不好意思再向他伸一次。
她有点沮丧,低头穿拖鞋,声音闷闷道:“陈也哥哥,我们下去吃饭吧。”
晚上吃饭时,姜明薇也从外面回来了。
她下午和几个富家小姐妹去逛街,衣服包包买了不少,满载而归,心情本来很不错。
可回来时,姜明薇看到纪行衍落在宁栀脸上的目光,心情立刻由晴转阴。
她喜欢纪行衍。从小时候,沈静溪第一次带她去纪家,她看见他时,就喜欢上了。
那时的少年白色衬衫,骨指修长的指落在黑白的钢琴键上,有种翩翩贵公子的气度。
可是纪行衍对她从来都是客气而疏离的。
不会像对宁栀那样,将目光长时间落在她的脸上,告辞时还亲切地叫她的小名满满。
但转瞬,姜明薇将视线投向坐在宁栀身边的陈也,她又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
她听妈妈说过,宁栀交往的这个男朋友学历差,连高中都没考上,家庭背景糟糕,念书时经常打架惹事。
除了那张还算帅的脸,还真就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了。
可脸长得再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辛辛苦苦搞个修车店一个月能赚多少钱,都不够她今天买一个包的呢!
姜明薇觉得她这个妹妹真是恋爱脑,傻透了。
心底嗤笑的同时,她又忍不住期待,想看她真跟了这个人,以后过得该有多落魄后悔。
想象她现在这张好看的脸以后被磨磋成黄脸婆,姜明薇唇角都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她站起来,拿了个干净的小碗,盛了一碗鱼汤,主动端到陈也的面前:“听说你每天都要在店里修车啊,太辛苦了,喝点鱼汤补补。”
陈也抬起眼眸,冷冷看了她一眼。
姜明薇脸上得意的笑一滞,这眼神,比刀锋上的寒光还冷,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把拿着的碗摔了。
她重新坐下,恨恨地咬牙想,拽什么拽啊!也就是个修车的混混。
宁栀听到这话心里就不舒服,她这段时间和姜明薇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几乎没当场撕破脸。
这次她却不管了。
宁栀拿起碗,直接搁到姜明薇的面前:“他不喜欢喝鱼汤,要喝你自己喝。多喝点鱼汤对你也好,毕竟补脑子。”
姜明薇脸色立刻就变了,只是碍着爸妈在,她也不好发作。
她心里清楚,自己不是亲生的,要是真闹起来,爸妈一定都偏心宁栀。
宁栀说完那句就不去看姜明薇了,她手伸长,夹了一块小排骨到陈也碗里。
“陈也哥哥,你尝尝这个。”她朝着他笑,嗓音又甜又软,“这就是我上回和你说过的,周姨做的超好吃的排骨。”
小姑娘的杏眼弯着,看他时的目光温柔又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陈也紧攥着筷子的力道忽然一松,指关节还泛着浅浅的白,心却早柔化成了水。
饭后,他被她带到了客房。
宁栀弯着身,将新的床单铺上去,收拾好后,她转过身,陈也就站在身后。
小姑娘比下午时更主动,双手直接搂住他:“她说话总是这样的,难听又刻薄,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也感受到那双小手紧紧环住自己的腰,心仿佛也被她紧紧攥住。
他低眸望着她,手掌抬起,搭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嗓音格外温柔:“没事,我不在意。”
之前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什么没出息的小混混,杀人犯的儿子,他妈就是个狐狸精。
那些话他听过就忘,并不在乎,可是他绝对不能忍受,他的小姑娘因为他,被人看轻。
晚上宁栀回到自己房间。
她洗了澡,出来时手机上好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都是室友邹悦发来的。
【邹悦】:啊啊啊啊啊!栀栀我和你分享一件我的人生大事!!
【邹悦】:就在五分钟前,我和汪超去玩密室逃脱,他突然就亲我了!!!
【邹悦】:呜呜呜我的初吻没了!网上说的一点没错!男生亲嘴时,真的,手喜欢乱摸!!
宁栀看着几条微信,想到了自己的初吻。
就是上次在高铁站,他亲在自己唇上,很轻很短暂的一下。
她脸颊微微发烫,难为情又好奇,下次他们亲时,他……也会摸、摸她吗?
宁栀先回复了邹悦的消息,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钟了。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
她又戳进陈也的对话框,红着脸敲字问——陈也哥哥,你现在睡了没啊?没睡的话我过来找你玩呀。
客房里没有开灯,漆黑中,手机的光亮了一下。
陈也看见她发过来的微信,手指在空中悬了半天,最终按下锁屏键。
捏着手机等啊等,等啊等,宁栀都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脸颊的红潮渐渐消散,困意袭了上来,她连着打了几个瞌睡,眼皮越来越沉。
最终脑袋歪到了枕头上,手机也从手中滑落,落到鸭绒被上。
彻底睡着的前一秒,宁栀迷迷糊糊地想:陈也哥哥最近作息可真是太健康了,这么早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