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芳,今日你给沈大夫做媒了,说的还是苏大夫?”
他竟是连夫人都不喊了,直接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
知道有人给他的心上人做媒,做媒的人还是自己的妻子,他这是按捺不住了。
毕竟话本上写了“与傅氏在一起,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现在她傅清芳不仅让他煎熬,还要给他的心上人苏月凉说亲,郑思远的心情怎么会好。
傅清芳的这个举动提醒着他,自己爱的女人现在跟自己毫无关系,甚至有可能嫁给别人,这让他如何能不恼。
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是傅清芳的丈夫,回来就先来质问傅清芳,她有什么资格来给月凉说媒,月凉又怎么用得着她说媒。
傅清芳抬起头,万分委屈地看着郑思远,说道:“侯爷,我跟月凉怎么说也是朋友,沈大夫跟苏大夫青梅竹马,又在同一个师傅门下,他们男未娶女未嫁的,不正是天生的一对。”
说到此处,傅清芳露出一点笑意:“侯爷,这苏姑娘是个菩萨心肠的女医,沈大夫也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月凉要是嫁了别人,她未来的夫君和公婆能让她出来抛头露面的继续行医吗?要是她嫁了苏大夫,这就不是问题了,夫唱妇随,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岂不是一段佳话。”
傅清芳边说边暗地里观察郑思远的表情,郑思远的脸色越来越黑,等到傅清芳说完,他终于忍耐不住,大喝一声:“不要说了。”
郑思远的这一番举动,直接把傅清芳心底剩下的那唯一一分希望给击了个粉碎,原来那本话本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要是郑思远与苏月凉真的没什么,那听到自己给苏月凉做媒,他就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的身子晃了一晃,脸上带了一点惊吓:“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郑思远在傅清芳面前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不说生这么大的气了,就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傅清芳像是被吓坏了,拿着帕子捂住了脸,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郑思远只以为傅清芳是吓坏了,一个激灵就从刚才怒火中烧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他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傅清芳,幸好傅氏用帕子捂住了脸,没看到郑思远的表情。
“清芳,刚才是我心急了,我与秋石是好友,他现在无心成家,你与他说媒不是多此一举吗?”
傅清芳在帕子下冷冷一笑,眼神冷厉,不过等她抬起脸来,却又换上了委屈不已的神色:“侯爷,你刚才当真是吓着我了。”
郑思远也换上一副愧疚不已的表情,给傅清芳作了个揖:“明德给夫人赔礼了。”
明德是郑思远的字。
傅清芳笑道:“看在侯爷真心实意给为妻赔礼的份上,为妻就饶了侯爷这一回。”
夫妻两个都是演戏的高手,你来我往的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把刚才的事情揭过不提。
郑思远见傅清见把刚才的事情圆过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傅氏不起疑心就好。
明日就要出征了,昨夜又在外忙了半夜没有回来,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得先去母亲那里坐一坐。
“夫人,我先去母亲那里,明日就要出征了,总要辞别母亲才行。”
傅清芳一如既往的声音柔和:“侯爷去就是了,我就不去了,你们母子有什么知心话要说,我在一旁老太太心里恐怕会更不舒服。”
她跟郭氏不和,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郑思远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我先去了。”
送走郑思远,傅清芳挥手让屋里的下人们也退了出去。
等到屋门关上,傅清芳一下子失了全部的力气,瘫在了椅子上。
原来,原来那本话本上说的都是真的!
郑思远,苏月凉,沈秋石,你们好得很哪,我傅清芳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竟然害我至此!
苏月凉本来是异世的一名普通大学生,因为车祸死亡之后,魂魄附身到了本朝一个三岁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名叫苏月凉,这倒是跟她前世的名字一样,不过可惜的是,小苏月凉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去世了,父亲不喜,继母不慈,小苏月凉被一场高烧夺去了性命,再睁眼的时候,就变成了异世而来的苏月凉。
苏月凉小小的身子里装着大人的灵魂,她斗倒了继母,得到了祖父母的欢心,因为苏家经营着药铺,苏月凉前世学得又是中医,小小年纪就展露出了高超的医学天赋,被当世神医“阎王敌”收作关门弟子。
苏月凉学得一手好医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更是被好几位品貌出众的男子爱慕。
不过她最后却嫁给了镇西候郑思远,与他生育了两子一女,是大楚朝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可这个郑思远,却是傅清芳的夫君。
傅清芳与郑思远少年夫妻,在外人看来恩爱甚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成婚八年,傅清芳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清芳为此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拜了多少佛,钱财不知道都舍出去了多少,可肚子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孩子,这已经成为了傅清芳的一块心病了。
可现在她才知道,她没有孩子,是因为郑思远和沈秋石合谋给她下了绝子药!
她的丈夫给她下了绝子药!
至于原因么,自然是因为镇西侯郑思远心里只有苏月凉一个,他只想娶苏月凉,他的孩子也只能由苏月凉来生。?
第3章
郑思远爱慕苏月凉,又为什么娶了她傅清芳呢。
话本上是这样写的:傅氏是父亲让我娶进门的,与我何干!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的妻子也只会是你,月凉,你放心,我不让让傅氏生出我的孩子的,我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等到傅清芳的父亲傅太傅去世了,傅清芳没了什么依靠,郑思远就想随便找个理了结了傅清芳的性命,好把苏月凉给娶进家门来。
傅清芳侍奉了老侯爷,按照三不去的原则,郑思远是不能休妻的,加上傅清芳与郑思云是圣旨赐婚不能和离,他要想娶苏月凉,傅清芳就只能去世了。
可是没想到,苏月凉却不同意郑思远要了傅清芳的性命。
苏月凉是这样说的:“傅清芳没什么大错,又何必害了她的一条性命呢!”
因为这个,郑思远觉得苏月凉宅心仁厚,心里更加爱慕她了。
傅清芳现在只想冷笑,郑思远,谁家的婚姻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你不想娶我,大可以跟你的父亲去闹,又何必娶了我又给我下了绝子药,毁了我的一辈子呢。
究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我的父亲是当朝帝师文人之首,你贪恋我父亲的权势,想借此巩固你的世子之位,又不想委屈了自己爱的女人,才对我下了绝子药,以后好正大光明的迎娶苏月凉进门。
沈秋石,你是个大夫,本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却为了自己的师妹对我下了绝子药,毁了我的一生。
苏月凉,你真的这么清清白白菩萨心肠吗?当初那绝子药的配方,还是你“不经意”的让沈秋石看到的呢。
这三个人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下了绝子药,让她再也不能做母亲了。
对一个女人来说,不能做母亲意味着什么,那三个人不能不知道吧。
傅清芳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不管茶水已经冰凉了,一饮而尽。
冷水下肚,傅清芳总算平静下来。
要怎么对付那三个人,自己得好好想想。
留给自己的时间可不多了,等郑思远这次出征回来,他就会把苏月凉娶进门来。
郑思远在和西夷的这次战争中受伤失踪,大军归京一个多月后才回来。
他回来之后就跟傅清芳负荆请罪,说自己负伤坠崖,是苏月凉救了他,可谁知道他发烧意识不清的时候,玷污了苏月凉的身子。
他发过誓不会纳妾,只是觉得此事对不起她,才会跟傅清芳负荆请罪的。
傅清芳本来以为丈夫已经死了,见到丈夫活着回来,他与苏月凉的事情又是丈夫的错,傅清芳哭过之后,就上门去见苏月凉。
谁知道和苏月凉说话之时,苏月凉频频恶心呕吐,傅清芳虽然没怀过孩子,可她不傻,苏月凉不会是怀孕了吧。
苏月凉承认自己怀孕了,还说傅清芳不用害怕,她不会进郑家的门,这个孩子也不会上郑家的族谱的。
郭氏很快就知道苏月凉怀孕这件事,苏月凉不能做妾,但是能做妻啊。
郑思远有一个哥哥,三岁的时候夭折了,郭氏就提出郑思远兼祧两房,替他那早就死去的大哥娶了苏月凉。
事已至此,傅清芳也没什么能反对的理由了,苏月凉进门七个多月,就位郑家生下了长孙。
而傅清芳,就在孩子生下一年之后,生了一场急病,缠绵病榻好几年,最终还是去了。
她在苏月凉和郑思远的故事里退场了。
她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就会突然病了呢?
傅清芳怀疑,自己得病是被人下了黑手了,只不过既然自己得了急病,怎么还会缠绵病榻好几年,不是立即去世呢?
既然想不通,那就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明天郑思远就要出征了,之后他就要带着苏月凉回来了,在他们回来之前,傅清芳必须得为自己找一条生路。
她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的确位极人臣,可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人走茶凉,她也没有什么助力了。
至于父亲过继的堂兄傅清宇,傅清芳冷笑一声,不用话本上写的,傅清芳就知道他心悦苏月凉。
一个没有娘家助力,又被丈夫下了绝子药整日困在后院的女人,能有多大的权力,手里又能有多少可使的人手,要是不好好筹谋一番,话本上描写的就是她的将来。
“夫人,刚才侯爷身边的郑大过来传话,说侯爷在荣鼎堂歇息,不过来了。”
郑思远一个月中总有十多天不回来休息,即使回来睡,和傅清芳同房的时候也不多。
以前傅清芳只以为丈夫是个正人君子,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现在她才知道,郑思远只是厌恶她,对苏月凉,他可是一夜七次郎呢。
“知道了。”
郑思远出征时辰是在上午,陛下会在京城十里之外的雁回坡率文武百官与出征的将士送行,傅清芳是个女人,自然去不了。
郑思远一走,侯府里就剩下郭氏与傅清芳婆媳两个,两个女人相看生厌,也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相处了。
郭氏虽然是婆婆,傅清芳也不是吃素的,手段心机都有,郭氏即使仗着个长辈的身份,在傅清芳这里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在话本里,自己怎么就落到了那样一个境地呢?
傅清芳往深里一想就明白了,实在是郑思远做的太好了,她被蒙骗了。
即使苏月凉进门以后,侯府的后院也牢牢掌握在她手中,无论侯府的大事小情,郑思远都找她商量,就连苏月凉生下的孩子,也记在了她的名下,由她和苏月凉一起抚养。
即使她缠绵病榻好几年,郑思远对她也是十分尊重爱护,她也是侯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大概是郑思远的演技太好了,那时候的傅清芳从来没有怀疑过丈夫。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一切,郑思远就别想那么好过。
郑思远出征的第二天,傅清芳就去庙里求子了。
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一年三百六十天,傅清芳得有一百五十天在求子。
既然要出门,婆婆郭氏那里自然要通知一声的。
郭氏听闻傅清芳又要去求子,冷笑一声,说道:“这京城附近的大庙小观,你哪一个没有拜过求过,即使今日再去,又能有什么结果。”
傅清芳的表情纹丝不动,说道:“娘说的是。”
她的表情实在是太淡然,郭氏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丝毫不受影响,反倒自己憋屈的不得了。
“去吧去吧,要是你能给我们郑家求个一男半女的才好呢。”
傅清芳:“娘说的是,侯爷不在家,这次我打算在庙里多待一会儿,这样就能多磕几个头,多跪几炷香,那样更心诚一些,说不定菩萨看到我的心,就给家里送个孩子呢。”
郭氏也算是嘴皮子厉害的,可这个儿媳妇总能让她无话可说。
傅清芳要去的是京城一座不大不小的寺庙,名气也是不大不小。
寺庙建在京城的平民区,周围三教九流都有,甚至就在距离寺庙三条街的地方,就是一家“花街”,好几家档次不高的妓馆坐落其中。
这是傅清芳特意挑选的地方,她身上的绝子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得弄清楚。
侯府夫人要出门,只要吩咐一声,底下的自然就会准备好。
因为傅清芳求子的次数太多,大小寺庙道观她都拜过,这次她要去一个不算很有名气的寺庙,也没什么人怀疑。
临出发前,傅清芳悄悄的吩咐她的乳母刘嬷嬷:“嬷嬷,你带一套嫂子的衣衫,要悄悄的,不要让人发觉。”
刘嬷嬷从小把傅清芳奶大,傅清芳的母亲去世以后更是心疼她,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来疼。
“夫人,你要她的衣裳干什么?”
刘嬷嬷奇怪极了,夫人要什么样的好衣裳没有,要她家儿媳妇的衣衫干什么?
傅清芳长叹一口气,说道:“嬷嬷,你就不要问了,按我说的去办就是了。”
刘嬷嬷没再问什么,而是回家悄悄取了儿媳妇的一套衣衫,装在包袱里带在身上。
这次出门跟着的是白露和小寒,见到刘嬷嬷手上挎着个包袱,知道是给夫人准备的,白露赶紧上来说道:“嬷嬷,这包袱我来拿着就好了。”
刘嬷嬷摆摆手:“还是我拿着吧,这是夫人特意吩咐的,一会儿得用到呢。”
既然是夫人特意吩咐的,白露和小寒就不再过问了,刘嬷嬷是夫人的奶嬷嬷,在夫人心里的地位可比她们要高多了,既然是夫人专门吩咐的,她们就不好再插手了。
车架都准备好了,傅清芳这次出门没带太多的人,丫鬟婆子只坐了三辆马车。
傅清芳坐了最前面的一辆,刘嬷嬷与白露小寒坐了后面的一辆,还有几个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坐了最后一辆。
镇西侯府在朱雀大街,这条大街上住的都是权贵人家,从这里到傅清芳要是去的寺庙,要走过大半个长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