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花——薛定谔家里的猫
时间:2021-02-26 10:56:53

  等到前去打听的仆妇回来,傅清芳又让人去章家老太太看诊的医馆打听,直到午饭时分,才终于把章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病的是章嘉歆的母亲,老太太的病的倒不是很严重,只是要用人参养着。
  章嘉歆家并不在长宁城,因为他在京城做官,家眷们才跟着一起来的京城,当初章嘉歆做官的时候,家里的女眷还要做针线贴补家用,现在章嘉歆又被罢了官,哪里吃得起人参。
  傅清芳听仆妇说完,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了主意。
  等第二日去章家拜访,傅清芳亲自挑了两支上等人参,又选了些常用的药材,才带着明煦往章家而去。
  今日章嘉歆自然在家,傅清芳与人见过礼,分了宾主坐下,说了几句客套话,章嘉歆就问道:“师妹昨日的来意,内子于我说了,我才疏学浅,怕是教导不了世子。”
  傅清芳就道:“师兄谦虚了,当日您可是二甲进士,学识自然是不必说的,就连父亲,对您也是赞不绝口的。小儿顽劣,今年七岁,只在家中被我开了蒙,要是师兄能收下,清芳必定感激不尽的。”
  昨日章嘉歆也与夫人商量了,要不要收郑明煦为徒,张氏就道;“老爷,左右你在家中无事,不如就收下世子教导,别的不说,傅太傅的女儿亲自求到了咱们家里,总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
  张氏说的理由只是其一,还有就是若是收下了镇西侯府的世子,束脩不会少的,怎么的也算是个进项。
  自从丈夫被罢官以后,家里的生计每况愈下,吃穿嚼用,老太太的药钱,儿子在城外书院读书的纸墨笔砚钱,哪一样不要银子呢。
  这一段时间,她跟女儿没日没夜的做活,丈夫也夜夜抄书到深夜,也就将够吃用,为了老太太的病,家里已经典当了不少东西了。
  章嘉歆自然也是知道家里的境况的,这都怪他这个一家之主没什么本领,害的一家老小跟着他吃苦受穷。
  “夫人说的是,傅太傅是我的座师,现在她的女儿求到我了,左右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明日考校那孩子一番,要是合适的话,就收下来,也算是全了座师的恩情了。”
  章嘉歆就道:“师妹不必谦虚,世子由你教导过,必定差不了的。”
  两人说了些客套话,章嘉歆就问明煦读了哪些书,学到哪里了,明煦都一一作答了,态度不卑不亢,很是自然。
  章嘉歆不由得摸了摸胡子,对明煦十分满意,就道:“若是师妹不嫌弃为兄才疏学浅,为兄就收下明煦做学生了。”
  傅清芳赶紧道:“怎么会,兄长能收下明煦,是明煦的福气。”
  不等傅清芳吩咐,明煦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喊道:“夫子。”
  既然师徒名分已经定下了,傅清芳立即着手准备明煦的拜师礼,六礼束脩自然是不能少的,除了这个,傅清芳还用红纸封了二十四两银子,由明煦恭恭敬敬的送到章嘉歆手里。
  这些束脩也是章嘉歆开口要求的,傅清芳深知读书人最有傲骨,若是她跟人讨价还价要多给些束脩,反而要惹得章嘉歆不快。
  因此她就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以后除了束脩,还有四时节礼呢。在别的地方贴补章家就行了。
  章嘉歆笑着收下六礼束脩,说了些规矩,又给了明煦一套文房四宝做见面礼,明煦磕了头起身,这拜师礼才算完成,师徒名分才是最终定下了。
  给明煦找好老师,傅清芳总算是放下一桩大心事,因为皇觉寺在城外,来回路途遥远,明煦的午饭又是一个难事,傅清芳就跟章家说好,中午明煦跟着章家吃饭。
  她要给银子,章嘉歆说什么也不肯要,傅清芳就没多说,只是每隔几日就让明煦带些米面肉蛋去章家,算是给章家的饭钱。
  章嘉歆有一幼子,比明煦要大上三岁,他们两个在一起读书,没过几日,明煦回来之后嘴巴就巴巴个不停,说的都是自己那个小师兄的事。
  傅清芳好笑又心酸,在村里的时候,明煦在大伯家过得日子不好,也没什么同龄的玩伴,到了侯府没多久,就跟着自己来了皇觉寺,就更没有什么玩伴了。
  这好不容易有了个相差不多的同龄人,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傅清芳听儿子说完跟那个小师兄的趣事,就说道:“明煦,待几日后放假,你可以请你的朋友来玩啊,娘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娘,可以吗,我可以带庭树来家里玩吗?”明煦眼巴巴的问。
  “自然是可以的,”傅清芳说道:“你带朋友回来,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不知道庭树愿不愿意来呢?”
  “那我问问他,再问问师母,我觉得庭树肯定是愿意的,就是不知道师母同意不同意了。”
  郑明煦第二日就问了小师兄,愿不愿意来自己家里玩,章庭树十分心动,他们家在长宁城里并没有什么亲戚,父亲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他也就去过街坊邻居家里玩,还没去过远地地方呢。
  见章庭树心动,明煦就又说道:“庭树,你要是愿意,还可以在我们家里住上一日,皇觉寺在山中,要是早上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呢,就能听到鸟儿叫个不停呢。”
  明煦这样一说,章庭树更心动了:“明煦,我要先跟母亲说一声,看她同意不同意,要是母亲应允了,我就去你家住一日。”
  明煦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跟你一起去跟师母说,要是师母同意了,你就在我家住两晚,十四日咱们一起回去,十六日再一起回来。”
  待到做中饭的的时候,章嘉歆就给两个孩子下课,章庭树郑明煦双双溜到了厨房,张氏跟自己的女儿庭兰正在准备午饭。
  今日的午饭是芥菜蒸饺,香椿芽鸡蛋饼,郑明煦咽了咽口水,问道:“师娘,好香啊。”
  张氏就笑道:“再等一会儿就吃中饭了,你们两个进来干什么,还不出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章庭树郑明煦对视一眼,明煦就说殴打:“师娘,十五日我不是放一天假吗,能不能让庭树跟着我一起回去玩一天,等十六日早上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回来。”
  章庭树也在一旁说道:“娘,我想去明煦家里玩,长这么大,我还没在别人家里过过夜呢。”
  张氏停下手里的动作是,问道:“庭树你想去?”
  章庭树狠狠点了点头。
  张氏心里就有些酸,丈夫在朝为官的时候,因为太过正直,跟同僚们来往很少,长宁城里又没有他们的亲戚,小儿子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现在明煦来了,儿子好容易有一个脾气相投的朋友,她看着也是高兴的。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不过有一点,在别人家里做客,可不能淘气的。”
  章庭树赶紧点头道:“娘,你就放心吧。”
  待到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出去,章庭兰就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明煦作为侯府世子,一定娇惯的不得了,没想到他还不如庭树娇气呢,就连家务活都会做。上次我在院子里浇花,他帮我提水,那架势看着比我还熟练呢。”
  张氏就道:“唉,这明煦是过继来的,家里父母双亡,跟着大伯一家过活,能过什么好日子,那些活肯定都是做惯了的。你奶奶的病,多亏了侯夫人送来的两支人参,要不咱们家里哪里吃得起这个。”
  章庭兰就笑道:“娘,我倒是觉得明煦做了爹的学生之后,爹的精神都好了很多呢,以前是日日夜夜抄书,加上奶奶的病,爹的心情看着苦闷的很。现在倒是好了,有了明煦,爹也有事情做了,束脩也多,比抄书可是强上不少的,当初大哥读书的书院来请爹去做先生,爹为什么不去啊?”
  张氏就道:“你奶奶当时身体正不好呢,要是去了就得半个月回来一次,你爹放心不下你奶娘,自然不肯去的。”
  “娘,现在爹收了明煦做学生,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不如就再多收几个,束脩也能多赚一些呢。”
  这个张氏倒是也想过,只是学生哪是那么好找的,丈夫心高气傲,一般的孩子他是不肯收的,明煦聪慧才被他收了下来。
  不过女儿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张氏在心里盘算到,不如劝说丈夫再多收几个学生,要是多有几个学生,丈夫将心神都放到教导学生上面,官场上的不如意自然就能抛在脑后了。
  郑明煦回到家里就把章庭树要来做客的消息说了,他语气十分兴奋:“娘,庭树要在咱们家里住上两晚,我都想好了,上午跟庭树一起去皇觉寺里玩,下午和他一起去山里踏青,娘,你带着弟弟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傅清芳道:“当然好,那要不这样,上午你们在皇觉寺玩,快到午时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山中踏青,午饭就在山里吃,娘让人准备些东西,后山不是有一片梨树林吗,现在梨花开的正好,咱们午饭就在那里吃。”
  郑明煦十分开心的答应了,又说道:“娘,我们不去庙里玩了,直接去后山,还要带上风筝,我可以跟庭树一起放风筝。”
  傅清芳自然点头答应了,开始吩咐人去准备东西。
  明煦去章家上课,傅清芳派了四个下人跟随,这些人当然都是傅清芳的心腹了。
  十四日,章庭树跟着明煦一起回来,还给傅清芳带了礼物,是他们家里自己做的酱菜,傅清芳亲手接了过来,笑道:“明煦对夫子家里的酱菜赞不绝口,勾的我也想吃的很,今日倒是能解馋了。”
  明日要去山中踏青,孩子们都期待的很,到了晚上还精神的很不肯去睡,傅清芳板起脸来教训了一番,才不情愿的去睡了。
  待到第二日,孩子们早早的就起来了,年纪最小的明珊更是一睁眼就说道:“今天要去踏青。”
  傅清芳觉得好笑又心酸,孩子们整日被她拘在庙里,大概早就烦了吧,以后天气也日渐暖了起来,反正她在皇觉寺也没什么事,还是多带着哈子们出去走走吧。
  傅清芳先带着几个还在在皇觉寺转了一圈,才去了后山。
  天气转暖,皇觉寺又是长宁城里最出名的寺庙,后山的游人很是不少,傅清芳一路行来,见到好几个认识的夫人,光是互相寒暄就花去不少功夫。
  待到到了后院的梨林旁,傅清芳放开明沧明珊的手,让他们跟着兄姐去玩耍了。
  明煦跟庭树已经开始放风筝了,明璇手里也拿了梨花自己玩耍,傅清芳看着几个孩子们,心里异常满足,
  只是就是有人要破坏她的这份好心情,小王爷卫琳今日陪老王妃来皇觉寺上香,觉得寺庙无趣,就带着下人来了后山。
  见到傅清芳这个把心上人买进侯府的女人,卫琳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侯夫人倒是悠闲的很啊,只是我听说侯府老夫人身体不适,已经找了太医去看诊,夫人要是孝顺,就该在侯府侍候才是。”
  这卫琳一张口,就把不孝的帽子扣在了傅清芳的头上。
  只是傅清芳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她淡淡一笑,说道:“我倒是也想回去侍疾,只是我家老太太的病早就好了,小王爷的消息也太不灵敏了些。”
  卫琳脸色变了一变,又说道:“侯夫人之前强抢民女,可是太过霸道了,强买良民为奴,可是犯法的事。”
  “哦,臣妇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强买良民为奴了,”傅清芳问道:“小王爷说的是苏氏吧,我可不是强买,是苏氏的父亲将她卖进侯府做妾的,我们可是签了契书的。小王爷要是觉得臣妇做的不妥当,可以去京兆府告臣妇啊,买了苏氏我还后悔呢,要不是买了她,我哪能受那么大的罪,还差点丢了性命呢。”
  “哎,”傅清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苏氏都已经怀了身子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饶了苏氏这一回吧,谁叫我是个大度的呢,要是别家主母遇到这样的事,早就将人发卖或者送到庄子上了。”
  卫琳被噎了个半死,半晌后才冷哼一声,说道:“侯夫人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
  傅清芳收敛了笑容,冷冷道:“比不得小王爷,专门跑到臣妇这里为苏氏说话。”
  明煦见傅芳跟人说话的脸色不对,也走过来了,她跟卫琳的话被明煦给听了大半去,此时就说道:“娘,这是谁啊?”
  傅清芳对着孩子脸色立即就缓和下来了,说道:“明煦,这是秦王府的小王爷。”
  听得这是小王爷,明煦赶紧给人行李请安,卫琳心里有气,可也不好对着一个孩子发,让明煦起来之后,就闭口不言,只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傅清芳。
  傅清芳被看的好笑,这秦王府的小王爷性子是个爱恨分明的,不像郑思远脸上向来没什么表情,卫琳的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郑明煦就问道:“小王爷,你刚才说的人是府里的苏姨娘吗?小王爷怎么会认识我们侯府的姨娘?您难道和苏姨娘是朋友,可苏姨娘要是真的有您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朋友,怎么还会卖身为奴呢?”
  明煦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奴婢,说话是毫不留情,他的表情还十分天真无邪,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等着卫琳给他解惑似的。
  要说卫琳对着傅清芳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可对着这么一个孩子,他能说什么。
  卫琳只能重重“哼”了一声,说道:“镇西侯府的世子,真是得了夫人的真传,会说的很。”
  傅清芳笑着道:“多谢小王爷夸奖。”
  明煦胸脯一挺,说道:“母亲是由外公亲自教导长大的,我得了母亲的真传,那就是也得了外公的真传了,小王爷你说是不是啊?”
  卫琳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傅清芳在心里给明煦举了大拇指,不愧是以后舌战群臣还全胜的郑首辅。
  卫琳这下就是连冷哼都哼不出来了。
  可偏偏明煦还不肯放过他,继续说道:“小王爷,即使你跟苏姨娘是朋友,可现在苏姨娘已经是我们侯府的婢妾了,你也不好再亲口跟母亲询问苏姨娘的情况了,这要是让人在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小王爷跟苏姨娘呢。苏姨娘只是侯府买进来的一个婢妾,倒是没什么的,大不了打发到家庙里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可是小王爷您不一样,您这么金贵的一个人儿,声誉最是重要,要是因为这个对您的名声有了妨碍,对您对秦王府都不好。”
  明煦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十分认真的,他的手甚至还背到了背后,就像老师教他读书时念着圣贤书一样。
  要说之前卫琳还能忍一下,这下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他咬着牙齿道:“好一个侯府世子,我今日倒是领教了你颠倒黑白的本领了,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侯府世子,要怎么妨碍我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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