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凉皱着眉头:“周嬷嬷,我知道不是思远的错,可我就是迈不过心里这个坎。”
“夫人,这过日子哪里没锅碰到碗的时候呢,这么多些日子了,您也该翻篇了。”
苏月凉并不是真的要跟郑思远闹到天荒地老,周嬷嬷说的话她也听了进去,等到郑思远回来之后,苏月凉就当没发生什么似的,神色平常的对待郑思远。
这可让郑思远受宠若惊,心知这事算是翻篇了,对待苏月凉更加爱重了。
郑思远跟苏月凉在边城发生的事,傅清芳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在长宁城里生活的十分滋润。
侯府的下人被她梳理了一遍,用起来十分得心应手,跟赵家合伙的海上生意也是红红火火,给傅清芳赚了不少银子。
开放海禁本来就是太子提出来的,现在太子登基为帝了,海上贸易这一块自然是发展的更加迅速,这才几个月,海商又增加了四家。
赵家早就是太子的人了,现在太子登基,他们的生意做得自然更大了,赵家家主的夫人来长宁城,还给傅清芳下了帖子。
傅清芳接到帖子之后,在侯府摆了最上等的席面招待。
赵夫人在长宁城里要待两个多月,傅清芳就托赵夫人在南边找些好的珍珠宝石,黄花梨木与楠木,不拘价格多少。
赵夫人就笑着说道:“夫人所托,我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海上贸易的利润有多大,傅清芳听赵夫人说过一件真事,在海的另一边,可以拿着瓷器换黄金的,还不是上好的瓷器,就是一般的瓷器。
要是不怕吃苦,到海船上做水手,自己收拾些东西到海外去换,出去一趟的收入,够一个普通的家庭吃上十几年的。
这还是最最普通的水手,作为拥有好几条大船的东家,赚的钱又该有多少呢。
郭氏知道了傅清芳跟赵家走的近,还专门把傅清芳叫去问了话,傅清芳只说想跟人学做生意,别的话是一概不说了。
郭氏见问不出什么话,只能作罢了。
十月里,明煦的老师章嘉歆被官复原职了,没什么时间教导明煦了。
经过几年的相处,章嘉歆也喜欢上了明煦这个绝顶聪明的孩子,不能再继续教导明煦,他也觉得很遗憾。
此时人们想让孩子读书识字,要么是把孩子送到专门的私塾书院,要么请人来家里坐馆教导孩子。
明煦的年级小,要是送去外面,只能去私塾了,请人来家里坐馆,又没有合适的人选。
章嘉歆的儿子章庭树比明煦大不了几岁,也要寻个老师,傅清芳虽然是个侯夫人,可到底是后宅之人,出门不那么方便,还是章嘉歆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人姓陈,虽然不是个进士,但是也是满腹经纶的,尤其是算数上,天分极高。
有章嘉歆作保,那人的才华人品想必都是好的,傅清芳欢欢喜喜的备了礼物,带着明煦去拜见。
明煦本来就聪敏,经过章嘉歆的教导,更是进退有度,那人问了几个问题,就高兴地收下了明煦。
章庭树前日也拜了师,两个好朋友又能在一处了。
这人住的地方离镇西侯府倒是不远,只是离着章家就远了,一个东一个西,章嘉歆虽然官复原职了,可他家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家里又只有两个下人,就连章大人上朝的时候抬轿子的轿夫都是临市雇来的,根本就腾不出人手来每日里接送小儿子。
章庭树索性就住在了老师家里,明煦见了也想住在老师家,傅清芳询问过明煦的意愿之后就答应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做母亲的答应又无妨。
郑思远因为献上了红薯,暂时算是安全了,因为这红薯是个新物种,即使最有经验的老农也是不知道的,这到底要如何种,还得献上红薯的镇西侯来讲解个明白。
于是新帝下了一道旨意,因为镇西侯献上新粮种有功,升了一级,调回长宁城。
傅清芳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准备起来,郑思远跟苏月凉就要回来了,她可不得好好准备准备吗。
郑思远接到自己的调令,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来,镇西侯府的根基不在长宁城里,而是在西北,在边城。
这道调令看上去虽然是个他郑思远升官了,可是实际上呢,他这一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到西北回到边城,镇西侯府在西北的势力,怕是就要被新帝收入囊中了。
可是调令都下来了,他根本就不能抗旨,只能带着喜悦的表情谢恩。
调令上让他交接完毕后就起身,郑思远不敢耽搁,回家后就让苏月凉开始收拾东西。
听到要回长宁城,苏月凉是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她在边城的生活自由自在,跟郑思远也是人人艳羡的恩爱夫妻,可等回到长宁城里,她是什么?
她就是高门大户家后院的一个姨娘,整日里都要被困在后院,更不要说还要对那个傅清芳称奴道婢。
“思远,我们不回去好不好,”苏月凉的表情十分不高兴:“你上书给皇上,就说想要在边城为皇上效力。”
她心里也知道,自己这话可能是白说,皇帝的命令做臣子的岂能不听从,可是她就是不想回去。
见到苏月凉,郑思远才恍然想到,自己还有一对双生子在侯府呢,要是真的回到长宁城,月凉还不知道要怎么跟自己闹呢。
只是,调令都来了,他又不能不回去。
罢了,反正绳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来的总是会来到的。
郑思远在椅子上坐下:“我也不想回去,可是现在恐怕有不少人在盯着我,要是我敢露出这样的想法,怕就得被绑着回长宁城了。”
苏月凉对朝堂上的事情懂得不多,不过既然郑思远这样说了,她也不再说不想回去的话。
“思远,回去后我想照常出门行医,”苏月凉看着郑思远,用稍微有些失落的语气说道:“我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要是回了长宁城,我不想整日里困在后院,面对......我想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就像在边城,我救死扶伤,你保家卫国,我帮你你也帮我。”
苏月凉的眼睛实在是太过明亮,郑思远被心爱的人这样看着,哪里能说出一个“不”字来呢。
郑思远的公务交接的很顺利,苏月凉也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因为女儿年纪太小,郑思远特意准备了一辆特制的马车,生怕女儿会被冻着。
一路上,郑思远对苏月凉是一万分的体贴,就差跪着给苏月凉洗脚了。
郑思远如此殷勤小意,苏月凉心里是欢喜的,傅清芳是正妻又怎么样,丈夫的心全都在自己身上,自己还有一双儿女傍身,还能怕了她不成。
她以那样的方式进了侯府又怎么样,还不照样是丈夫心尖上的人!
等回到侯府,丈夫站在自己这边,即使郭氏对自己再怎么不满意,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那傅清芳空有一个正妻的名头,自己还能怕了她?
当初受的气,自己要一一给还回去!
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苏月凉庄子上的几个老农,他们都会死伺候过红薯的,这次去长宁城,是去教导皇庄上的人种红薯的。
因为天寒地冻,路上并不好走,加上还有孩子,平常只用五六天的路程,这次走了足足半个多月,等到郑思远到了长宁城门口,都已经进了腊月了。
快要进长宁城的前一日,郑思远将苏月凉搂在怀里,轻声说了一句:“月凉,不管发生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苏月凉根本就不知道镇西侯府还有一个大“惊喜”等着她,只以为郑思远又说情话了,红着脸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肉麻死了。”
郑思远要回来,郭氏傅清芳自然是得了消息的,儿子这次回来,看来就是要在长宁城里长住了,郭氏是有喜有忧,喜的是儿子能陪在她的身边,忧的是镇西侯府在西北的势力,怕是要没有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新帝跟镇西侯府不对付,当然要把镇西侯府在军中的势力收入自己的手中了。
这没了西北的势力,镇西侯府就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可是皇帝都发了调令,儿子也不敢不回来。
现在镇西侯府已经架在火上烤了,只盼着不要再出什么乱子呢。
郑思远归家的这日,郭氏傅清芳早早的就带着府里的几个孩子在荣鼎堂等候,就连柳姨娘都在,
这些人里,也就只有郭氏是全心全意满心欢喜地盼着郑思远回来了。
府里的女眷们不好在大门口等待,郭氏就派了人在镇西侯府所在的朱雀大街街口等着,每隔一刻钟就要人回来禀告一次。
这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的,郭氏左等右等儿子不回来,不由得就跟傅清芳抱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回来,这马上就要到中午了,昨日里先回来的长随不是说了吗,上午就能到。”
傅清芳在心里想到,说不定是郑思远不想让苏月凉见柳姨娘跟一对双生子,所以拖延时间呢。
她倒是猜中了,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离着长宁城越来越近,郑思远的心里就越是打鼓,要是让月凉知道自己不仅纳了姨娘,还有了一对双生子,不知道会怎样闹呢。
能拖延一刻是一刻,本来是上午就能到的长宁城,硬生生被郑思远给拖到了中午。
只不过不管他心里再怎么不情愿,该来的还是要来到的。
之前太子登基之时,郑思远怕新皇清算镇西侯府,就说给苏月凉写一封放妾书,让她带着两个孩子远走高飞,现在镇西侯府暂时是安全了,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开苏月凉的。
到时候是打是骂,他郑思远都受着,可就是不能放月凉离开他的身边。
这眼看着午饭的时辰都过了,儿子还没有回来,郭氏更加心焦,就怕儿子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正要再打发人去城门口看看,忽然下人来报:“老夫人,夫人,侯爷回来了,已经快到了朱雀大街了,马上就到侯府门口了。”
郭氏喜不自胜,立马站了起来,说道:“好,我这就去大门口等着我儿。”
傅清芳赶紧也站了起来,说道:“老太太,我们都知道您好长时间没见侯爷了心急,可您毕竟是咱们侯府的老祖宗,要是亲自去门口迎接侯爷,就怕有那爱嚼舌根的人编排侯爷不孝,让母亲自到门口迎接。您呀,就在荣鼎堂里坐着吧,我去迎接侯爷回府。”
郭氏也是太心急了,哪次儿子回来她不是在荣鼎堂等着,这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是特别想见到儿子,大约是儿子之后都不走了吧。
“清芳,你带着孩子们去垂花门那儿等着思远,不要去大门处了,这寒冬腊月的,大门口的风太冲了。”郭氏说道。
儿媳妇往日里对儿子都爱答不理的,今日倒是主动说要去门口迎接儿子,难道儿媳妇想通了,愿意原谅儿子,苏姨娘那件事就翻篇了?
想想也是,女人再多有本事,也要依靠男人,傅氏虽然心机手段都有,可要是儿子不看重她,她在这侯府后宅又能有什么面子?
要是傅清芳知道郭氏心里想的什么,怕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虽说女子要依靠男子,可她上有太后皇后的喜爱,下有四个聪明可爱的儿女,侯府的管家之权又被她牢牢抓在手里,她还能怕了郑思远不成。
要是真的撕破脸,还不知道是谁遭殃呢!
她今日忽然提出要去亲自迎接郑思远,可不是什么好心,而是想亲眼看看,苏月凉知道了郑思远有一对双生子是什么表情,到时候好借题发挥啊。
要是跟郭氏一起在荣鼎堂里等着,苏月凉闹了起来,郭氏必定要呵斥苏月凉的,她傅清芳还不知道能不能插上话呢。
待到见到镇西侯府的大门,郑思远深呼吸一口气,下马走到苏月凉所在的马车前面,亲自打开帘子抱了郑明琪,又把苏月凉跟郑明澜扶下来,牵了苏月凉的手,轻声说道:“月凉,咱们进去吧。”
苏月凉看着眼前高大气派的侯府大门,一只手跟郑思远握在一起,一手牵了儿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跟郑思远走在一起,进了侯府大门。
今日里郑思远要回来,侯府开了大门,待到他们进去以后,两扇朱漆大门并没有关上,苏月凉却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好像她以后都走不出这扇大门了。
郑思远牵着苏月凉走过一道又一道门,府里不知道多少的下人仆妇看到侯爷亲自牵了苏姨娘的手,可是谁都不敢言语一声,不过他们心里都在暗暗嘀咕,侯爷惊人亲自牵着苏姨娘的手进了侯府,看来这侯府以后是不能平静了。
不管多远的路,总是能走到头的,更何况这一段路对郑思远来说,实在算不上长来。
垂花门就在前院跟后院的分界处,刚转过弯,郑思远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当中的傅清芳,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她身边的那对双生子。
下意识的,郑思远把苏月凉的手握得更紧了。
苏月凉自然也看见了站在不知道多少丫鬟仆妇中间的傅清芳,至于跟她隔着几个人的双生子,则被苏月凉给忽略了。
苏月凉本来是把傅清芳当做朋友的,也想过嫁给郑思远以后跟傅清芳好好相处,可是傅清芳却把她的脸皮给扔在地上踩,还绑着她进了侯府,让她成为了整个长宁城的笑话。
她苏月凉跟傅清芳怎么可能还好好相处!
这是她第二次进侯府了,她现在有丈夫的疼爱尊重,有两个孩子,她苏月凉不会再让傅清芳得意了。
郑明澜一只手被母亲牵着,远远就看到了不知道多少人立在前面,最中间是一位穿着大红披风的年轻妇人,想必就是自己的嫡母吧。
郑明澜不由得握紧了父母的手,步子也变得重了一些。
像是感受到了儿子的不安,郑思远的脚步顿了一顿,接着就抱着女儿牵着苏月凉的手往前走去。
苏月凉自然是紧紧跟上了。
这一家四口,唯一一个心理没想这么多的,就是郑思琪吧。
傅清芳看到郑思远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就像那去逛庙会的普通之家,倒是没觉得太惊讶,更别说心里不舒服了。
两拨人就跟战场上两军对峙般,名义上的一家人却心思各异。
“侯爷您回来啦,”傅清芳脸上带着笑,像是根本就没看到苏月凉跟她的两个孩子,只跟郑思远说话:“自从昨日了接到信儿,说您今日就到家,老夫人跟我是早早地就在荣鼎堂等着,不是说上午就能到吗,怎么到了现在才到家?老夫人等着心焦,特地派我在这里等着,侯爷您舟车劳顿,肯定累了吧,荣鼎堂里早就摆上了上等的酒菜,就等着侯爷您回来了。”
不等傅清芳吩咐,明煦就带着弟弟妹妹站成一排,给郑思远行礼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