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宇来了的第二日,傅清芳就戴上帷帽悄悄出门,去了傅氏族长家中。
傅清宇抄录了父亲爱书上的诗词交给苏异人,让她假冒是自己所做的事,在长宁城里发酵的很快,众人就想到前几年苏月凉的桃色绯闻,这个傅清宇也是她的绯闻对象之一啊。
好像这一切都能说通了。
傅清宇百口莫辩,他想奔走为自己正名,可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
书院的山长亲自找了傅清宇,让他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来书院。
傅清宇知道,这只不过是山长的推脱之言,他根本就不能再来书院教书了。
他堕了父亲的名声,辜负了父亲的教导,帮着一个女人抄袭父亲珍爱的诗集上的诗词,他现在就是个不孝子。
当初那本古籍拿了出来,就证明了苏月凉剽窃抄袭,那本古籍上有父亲的字迹,也证明那是父亲的藏书,只要有这两点,就足以把他打下地狱了。
更何况,傅清芳当时信誓旦旦地说了,那本古籍父亲经常翻阅,古籍上的内容,她跟兄长都是知道的!
谁会想到她说谎呢!
那本古籍根本就没在父亲手边出现过,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两句话他对无数人说过,可是却没一个人相信。
谁会信呢,苏异人抄袭的事情板上钉钉,那书是父亲翻阅过的也是事实,难道她的妹妹还能陷害他吗?
那可是他的妹妹,这世间女子都重娘家,他傅清宇就是傅清芳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娘家人了,难道她诚心陷害他不成?
从状元楼的事情发生之后,郑思远就住在了侯府,每日里也不出门,就是在屋里饮酒。
郭氏拿儿子毫无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郑思远就是不肯振作起来。
至于苏月凉,带着她的两个孩子在庄子上,傅清芳让人将庄子上的人手换上了自己的人,省的苏月凉出什么事。
也幸亏傅清芳换了人,没几天苏月凉就差点吃了不好的东西,傅清芳知道了,将伺候的人换了一个遍,又多加了一倍的护院。
苏月凉现在可不能死,她还没报仇呢!
等到外面的传言愈演愈烈,下人又来傅清宇整日里在家闭门不出后,傅清芳仔细梳洗一番,去了傅家祠堂。
自从出嫁之后,她再也没进过傅家的祠堂了。
这次她回来,也是因为族长点头,她才能进来。
傅氏家族的族长跟几位族老,已经在祠堂等着她了。
傅氏家族现任族长,是傅清芳的堂伯。
傅清宇每日里浑浑噩噩,不敢出门,还是族长让下人将他从屋里拉了出来。
第67章
“清芳,?你怎么来了,你是看我的笑话吗?”傅清宇冷笑道:“傅清芳,我自认没声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
这些天里,?傅清宇想了很多,?父亲根本就没有那样一本古籍,?傅清芳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她还说自己见过,?可是自己明明就没见过,?她为什么要说自己见过?
她为什么要害自己?
“为什么,?”傅清芳走近傅清宇,?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傅清宇,我身上的绝子药,?是谁下的呢?”
傅清芳的话就如同恶魔的低语,?传到了傅清宇的耳朵里。
他瞪大双眼,像是不敢相信,傅清芳看着他这个样子,心情大好:“大哥,我们还是走吧,?族里的长辈都在祠堂等着我们呢。”
傅清芳说完就转身离开,不再看傅清宇一眼,过了今日,他傅清宇怕就不是傅家的人了,?当然也不是她傅清芳的兄长了。
傅清宇失魂般的走到祠堂,?待看到满屋子的人,?才清醒过来。
傅清芳已经立在那里了,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神情肃穆。
等到他进来,?满屋子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这几日发生的事傅家族人自然也是听说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傅清宇看着芝兰玉树一派君子风范,谁曾想到背地里竟然是那样一个为了女人而数典忘祖之人呢。
傅清芳见他已经进来了,就朗声说道:“我手里拿的,是傅氏家规,傅清宇,你做下如此龌龊的事,还有何面目面对傅氏的列祖列宗。”
傅清宇的耳边直到现在还响着傅清芳说的话,原来他做下的事,她都已经知道了。
怪不得她要陷害自己呢,可是傅清宇想不通的是,傅清芳怎么会知道苏月凉会做出什么诗词呢?
傅清宇不敢抬头看傅清芳,也不敢看着祠堂里的任何一个人,他就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傅清芳就继续说道:“傅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族,但也是清白人家,今日傅清宇做了这样的事,就连我这个出嫁女都觉得脸上无光,敢问各位族老,打算如何处置傅清宇?”
傅清宇自幼就被傅太傅过继了来,傅太傅没了以后,所有的人脉都被傅清宇继承了,要是处置了他,也就等于将傅太傅铺下的路都给断了。
傅清芳的大伯,傅清宇的亲生父亲傅峰就道:“清芳,你已经出嫁了,按照礼法规矩来说,你就不是傅家的人了,你大哥不管做了什么,自然有族里的长辈做主,你就不要操心了。”
傅清芳环视一眼,附和傅峰的人虽然不算多,但是也有几个的。
“我虽然出嫁了,可我到底还姓傅,现在娘家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出嫁女也跟着没脸,”傅清芳就道:“傅清宇做出这样的事,日后谁还肯跟傅家人结交,就因为一个傅清宇,傅家以后怕是娶无好媳嫁无好婿了。”
“我的父亲谥号文正,请问各位族中长辈,傅清宇担得起文正公之子的名号吗?”
傅清芳说完,就手捧着族谱跪了下来,对着傅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大哭起来。
傅平就说道:“你们还不赶紧将清芳扶起来。傅清宇做出这样数祖忘典的丑事,傅家实在是容不下他了,我跟几位族老已经商量好了,将傅清宇除族。”
族长会这样做,一是因为傅清宇实在是犯了众怒,二来,这也是傅清芳跟族长商量好的。
那日傅清芳到了族长家中,她就直言她的父亲不能有那样一个为了女人什么都忘了的儿子,要是族长不管,那她就去宫里哭诉,请陛下做主。
她的父亲是帝师,生前太傅死后文正,绝对不能有那样一个儿子。
其实傅氏族人对傅清宇心里也是埋怨的,他做了这样的事,连带着整个傅氏的名声都被带累了。
傅清芳除了用硬的,还用了软的,要是傅清宇被除族,那就给他父亲再从族里过继一个人品端正的,她傅清芳也愿意认过继的兄弟。
傅清宇做下了那样人尽皆知的丑事,名声已经坏了,他以后再也难有作为了。
傅氏族长权衡再三,就答应了傅清芳的要求。
既然傅氏族长答应了,也省了傅清芳的力气,要是族长不答应,傅清芳还有别的后手,反正一定要把傅清宇除族。
父亲为人清正,有傅清宇那样的人给他做儿子,父亲怕是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吧。
族长的话一说完,屋里众人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傅峰就着急道:“清宇只不过是一时被那个女人迷住了,做了错事,日后他一定会改的。族长,不能把清宇除族啊,要是他被除了族,日后他可怎么见人啊?”
“怎么见人,”傅清芳还跪在地上,她朗声问道:“傅清宇做下那样的事,即使不将他除族,日后他怕是也没什么面目见人了。我的父亲一生一生以‘正’立身,却有这样一个不孝还帮着一个女人做文贼的儿子,怕是要气的活了过来。傅家的列祖列宗知道傅家出了个不孝儿,怕也是容不下的。”
傅平就道:“清芳说得对,我倒是想问问,傅清宇做下了这样的丑事,要是就这样轻轻揭过,以后我即使到了底下,也没什么面目面对列祖列宗。”
傅峰就道:“清宇是二弟的儿子,要是将他除族,二弟这一支就断了香火了,日后四时祭祀,二弟就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了。”
“这个简单,”傅清芳站起来说道:“大伯既然担心父亲的身后事,那就找一个人品端正的再过继就是了。若是傅清宇还留在傅氏族中,我必定是要去父亲的坟上哭诉,去陛下面前哭诉的,到时候丢人的还不是傅氏一族。”
要是她真的那样做了,傅氏一族还有什么脸面待在长宁城里。
按说出嫁女是不应该管娘家的事的,奈何傅清芳打定主意,软硬兼施,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她可以不要脸皮,傅氏一族却不能不要。
因为族长跟几位族老发话了,傅峰无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了,由族长亲自将傅清宇的名字从傅氏族谱上给划去了。
从傅请芳说完那句话到现在,半天的功夫过去了,傅清宇一直愣愣呆呆的,一句话都没说。
就连他的名字被从族谱上划去了,傅清宇也没什么激动的情绪。
待到一切都了结了,傅清芳站在傅清宇面前,淡淡说道:“傅清宇,你五岁的时候被过继了过来,我的父亲亲自给你启蒙,悉心教导,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傅清宇,你对的起父亲,对得起我吗?”
傅清芳说完,就不管傅清宇了,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马车骨碌碌响着,傅清芳坐在马车上,手里捧着手炉,心情很好,她的仇人又解决了一个,接下来就剩下郑思远苏月凉了。
这几日傅清芳冷眼看着,郑思远对苏月凉好像没了耐心了。
想想也是,苏月凉作出了名动全城的诗词,谁知道却是曾经的情敌傅清宇抄录来交给她的。
抄录的还是傅清宇父亲爱书上的诗词,这除了傅清宇对苏月凉爱的深沉,还真没其他的解释。
郑思远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还是在这个时代长大的男人,苏月凉跟傅清宇之间的弯弯绕绕,是彻底惹怒了他。
要知道那个话本里,仅仅因为傅清宇为苏月凉的诗集做序,郑思远就吃了醋,跟苏月凉闹起了别扭,现在傅清宇为苏月凉做到了这个地步,郑思远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这些天里,郑思远将自己关在屋里,借酒消愁,傅清芳去屋里瞧了他一眼,郑思远可是憔悴的很啊。
傅清芳已经从下人那里听来了,苏月凉当日晕倒,郑思远却管都没管他。
要是以前,即使是在好几位大人面前,即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是苏月凉晕倒了,郑思远怕是什么都不顾也要抱住她的。
可是现在......
傅清芳弹了弹自己的指甲,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
刚下了马车,郭氏身边的人就来请她了。
郑思远现在在朝廷里没了差事,又出了那样一档子事,现在整个镇西侯府,都是别人嘴里的笑话了。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郭氏对傅清芳还是有些埋怨的,可是埋怨过后,就是担忧了。
镇西侯府的军权被收了回去,郑思远被皇帝厌弃,侯府的下一代还没长成,不出两年,镇西侯府就要成为长宁城里的三流世家了。
现在郭氏能想到的,就是傅清芳在太后皇后面前有两分薄面了。
傅清芳听到郭氏找她,笑了一笑,说道:“好,我这就来。”
待到了宝乐堂,没成想几个孩子也在,几人先说了会儿话,郭氏就道:“清芳,我有话跟你说。”
明煦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了,等到屋里没人了,傅清芳就笑着道:“老太太,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我听着呢。”
郭氏还没说话,眼泪就先落了下来,傅清芳一看,赶紧上前给郭氏擦泪。
郭氏接了傅清芳手里的帕子,就说道:“清芳,思远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的很,想来想去,也就能跟你说上一说了。”
“我知道你对思远有怨气,但是你们毕竟是夫妻,一辈子都是要在一块的,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就只有你能劝上一劝了。”
“清芳,你看在我这个老婆子的份上,就不要再埋怨思远了。至于苏姨娘,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她跟她的孩子都不能回侯府,他们母子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跟思远好好过日子。”
傅清芳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脸上却是做出一副悲戚的样子来,也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
“老太太,侯爷心里现在就只有苏姨娘一个,我劝他怕是不听啊。”
郭氏就赶紧道:“他敢不听,他要是还想把苏姨娘接进府里来,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傅清芳不再言语,哭的越发悲切了。
待到哭够了,傅清芳用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挤出一个笑容来:“让老太太看了笑话了。”
郭氏忙道:“笑话什么,哪个不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清芳,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以后思远要是再敢对你不好,我就打断他的腿。”
傅清芳笑了笑,没有说话。
从宝乐堂出来,傅清芳去看了一眼郑思远,他正在院子里练剑,这么大冷的天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
傅清芳也只是立在院子门口看了一眼,就走开了。
到底要怎么对付郑思远,傅清芳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了,不过不着急,一切都要慢慢来。
至于苏月凉,没了郑思远宠爱的她什么都不是,以后有的是时间对付她。
今日里忙了半天,又哭了好几次,傅清芳早就累了,吃了点东西就躺下了。
待到晚上,她正在屋里写自己的东西,忽然有一个下人来报:“夫人,侯爷又喝多了,正在屋里闹呢。”
要是前几日,傅清芳肯定会推说自己的身体不舒服,不想去管郑思远,可是想到郭氏说的话,又想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个计划,傅清芳还是放下手里的笔:“我这就去看看。”
待到了郑思远的荣鼎堂,傅清芳才发现所有的仆人都在院子里,她就问道:“都在外面干什么,怎么不去屋里伺候?”
原来郑思远又喝醉了,正在屋里撒酒疯呢。
傅清芳进了屋,先闻到一股酒气,郑思远正拿着一坛酒哗哗往嘴里倒。
傅清芳进了屋,也不上前,就站在那里,郑思远真的喝醉了,嘴里喊道:“月凉,月凉,月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随后他的嘴里还嘟囔了些什么,不过傅清芳没有听清。
看到郑思远这个样子,电光石火间傅清芳灵光一闪心生一计,她准备的东西,好像可以给郑思远用上了。
她朝吩咐左右道:“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侯爷嘴里既然喊着苏姨娘,那就把侯爷送到苏姨娘的院子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