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跟郑思远说,想解释根本就不是那样的,那些诗词都不是傅清宇给她的,真的是她自己写的。
为了能让郑思远相信,苏月凉甚至打算把自己真实的来历跟郑思远说了。要知道她可是想把这件事瞒一辈子的啊!
可是任她准备了再多的话也是枉然,因为郑思远根本就不来见她。
她的心,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中碎成了粉末,她一直相信的爱情,在郑思远看来,只不过就是随手可抛弃的东西。
她那段时日十分消沉,要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在身边,那她可能就熬不下去了。
她苏月凉怎么就落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了呢?
想当初,她是长宁城里有名的女医,是各家夫人的座上宾,有无数的权贵子弟的追捧,不管到哪里,她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虽然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家里也没什么势力,除了师傅有些名气外,再没什么助力了。
可是谁敢小瞧了她,就连公主郡主们跟她说说都要和颜悦色的,更别提那些普通的贵女们了。
她是自由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是有本事的,救治了不少人的性命,她是惹人羡慕的,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都对她大献殷勤。
可是现在呢,她只不过就是镇西侯府一个普通的妾侍,还是被郑思远厌弃的妾侍。
她不傻,这么长时间郑思远都没来看她一眼,除了厌弃她了,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就是他的母亲不让他来看自己,他也能偷偷来吧。
可是郑思远就是没来,就连只言片语都是没有一句的。
以前她看不起那些只能在后院生活,只能攀附男人生存的女人们,可是现在,她也成了其中一员了。
这么长时间的幽禁生活,已经把苏月凉从前的棱角都给磨平了,要想在侯府生活的好,她必须得拿出全部的心机来讨好郑思远。
她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了。
把孩子放在床上,苏月凉对着镜子仔细梳妆了一番,打算去见见郑思远。
希望郑思远心里对她还能有几分情谊,要不她在这侯府后院怎么可能生存下去。
待到收拾好了,苏月凉抱着小儿子,出了院门。
这么长时间没见儿子跟女儿了,她心里想的很,等看了孩子,她就去找郑思远。
郑明澜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现在住在前院,傅清芳对待并不苛刻,一应吃穿用度都按照规矩来,不会克扣也不会多给,不过再多的,傅清芳就管不了了。
苏月凉抱着孩子,还没出后院,就被人拦住了去处:“苏姨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她身边的丫鬟就道:“苏姨娘要去看看三少爷,你们还不赶快让开。”
镇西侯府的前后院之间是,是有一道门的,拦住苏月凉的,就是守门的仆妇。
“苏姨娘要去前院,夫人可是准了?”仆妇就问道:“后院姬妾要想去前院,得夫人点头。”
苏月凉没想到自己会被拦住,她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既然见不到儿子,那就先去看看女儿吧。
刚才小丫鬟就已经打听清楚女儿现在的住处了,苏月凉抱着小儿子,一路慢慢走着,到了女儿的住处。
女儿现在已经三岁了,正被奶娘带着玩耍了。
见到苏月凉,郑明琪十分开心,张着胳膊就跨步跑了过来,苏月凉眼里含泪,腾出一只手来抱住女儿。
跟女儿说了几句话,苏月凉就说道:“明琪,我带你去找父亲好不好?”
郑明琪有些瑟缩,明显是不想去,苏月凉见到这,心里有些疑问,女儿不是很喜欢去找郑思远吗,怎么现在却有些害怕了。
“明琪,娘......姨娘在你身边呢,不用怕。”她拍着女儿的背安慰道。
郑明琪小声说道:“父亲的脸很可怕。”
苏月凉一直被关在别院里,对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道,郑思远的脸被毁了的事,她当然不知道了。
“父亲的脸可怕,”苏月凉就说道:“是不是因为父亲这段时间不开心,父亲脸上的表情才可怕的。明琪是父亲的女儿,要是父亲不开心,明琪就要努力让父亲开心啊。”
苏月凉最终还是拉着郑明琪去找郑思远了。
刚才那个小丫鬟就打听清楚了,郑思远现在在傅清芳的两宜堂坐着呢。
苏月凉本来不想去,可转念一想,以后她跟傅清芳碰面的时候还多着呢,难道就都能躲得过去。
再说了,荣鼎堂在前院,她根本就出不去,郑思远常在傅清芳的院子里坐着,难道她就不见郑思远了。
苏月凉把儿子交给了丫鬟抱着,手里牵着女儿,朝着两宜堂走去。
这短短的一路上,苏月凉心里打了无数的腹稿,想了好几种见到郑思远的反应,可是一个都没用上。
听到苏月凉来了,郑思远眉头一皱,傅清芳倒是笑了:“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侯爷,你还没见过她刚生下的孩子吧,正好现在见见。”
待到苏月凉进来,还没说上一句话呢,就先看到了郑思远的脸!
以前那个英俊的男人,现在左眼上戴着眼罩,左半边脸还有着烧伤留下的痕迹,红色的皮肉外翻着,看上去可怖极了!
她因为太过震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苏月凉是个大夫,还是治疗过伤兵的大夫,比着更严重的伤都见过,可是因为这伤在郑思远脸上,她才太过震惊的。
毕竟自己的爱人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郑思远见到苏月凉的这个反应,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更加恨从前的自己有眼无珠。
自己现在都已经好了,已经不那么吓人了,苏月凉都被吓成了这个样子,当初自己刚被烧伤的时候,脸比现在可怕一百倍,可是妻子都没害怕,还没日没夜的照顾自己,眼里除了心疼担忧,再也没有其他。
郑明琪给郑思远傅清芳行了礼,傅清芳就道:“苏姨娘来,是有什么事?”
苏月凉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刚才的反应实在是太过了,郑思远怕是误会了吧?
她抬起头再看郑思远,郑思远却没什么表情了。
他这么长时间没来看自己,难道是因为受伤了,怕自己担心?
苏月凉心里又升起希望来,这是不是说明,思远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苏月凉也没向傅清芳行礼,说道;“侯爷,我想去看看明澜。”
郑思远看了一眼傅清芳,就说道:“明澜晚上就回来吃完饭,到时候你就能见他了。”
傅清芳见他们两个说话,在一旁笑着说道:“侯爷,苏姨娘刚从别院回来,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跟你说呢,你们还是出去说话吧。”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大度,郑思远眉头一皱,说道:“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跟一个姨娘有什么可说的。”
郑思远的话实在是残忍,苏月凉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也摇摇欲坠,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郑思远,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傅清芳在一旁看了这场昔日爱侣今日反目成仇的戏,只觉得心满意足。
“既然苏姨娘没什么别的事,就先回去吧,”傅清芳说道:“我跟侯爷不用你伺候了,等晚上摆饭的时候你再来伺候。”
苏月凉失魂落魄地从两宜堂出来,都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的院子的。
刚才郑思远看着自己的目光,跟之前他看柳姨娘的时候并无区别,难道他就这么狠心吗?
难道他说下的那些誓言都不算数了吗?
苏月凉离开后,傅清芳对郑思远也下了逐客令,郑思远没说什么,关心了傅清芳几句,就回了自己的荣鼎堂。
傅清芳做了一会儿自己的事情,就喊道:“小寒。”
小寒赶紧掀了帘子进来,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傅清芳就道:“我记得侯爷自从老太太去了之后身子就不大好,苏姨娘的的一手医术可是被不少人赞赏的,你去吩咐一声,以后苏姨娘就跟在侯爷身边伺候。”
小寒得了吩咐,没敢耽搁,赶紧去了苏月凉的住处。
苏月凉听到傅清芳要自己去服侍郑思远,心里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面上就有些不情愿。
小寒就笑着道:“苏姨娘,夫人是信任您,才把这差事交给你的。侯爷可是咱们镇西侯府的支柱,只有侯爷好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能好啊。”
苏月凉回来之后,侯府里并无其他的变化,郑思远依旧每日里要来傅清芳的两宜堂好几次,不管傅清芳是平淡还是冷脸,都不为所动。
苏月凉被傅清芳送到了郑思远身边,也不知道郑思远做了些什么,苏月凉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白,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单薄。
以前的苏月凉时间鲜活的,有人气的,可是现在的苏月凉呢,就像是活着的一具行尸走肉,魂魄已经不在了,就只剩下一具躯壳在这人世间。
傅清芳记得那本话本上写了,刚穿越的苏月凉在心里把这个社会称为“吃人”的封建社会,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是要被吃的,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将来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不要被“吃了”。
她是找了一个郎君,可是最后还是被“吃了”,变成了这个封建社会的一捧养分。
傅清芳现在大仇已经给报了一多半了,可是她却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她是太傅之女,在家受尽宠爱,夫家也是勋贵之家,可以这样说,她的人生已经比绝大部分女子都要幸运了。
可是她还是免不了要一生蹉跎在后院之中,生死荣辱都要系在男子身上。
叹了口气,傅清芳再次拿起手里的笔。
郑思远根本就不想苏月凉在身边伺候着,奈何这是傅清芳说道:“侯爷,自从老太太去了,我看您的脸色是一天不如一天好,饮食上也比以前清减了许多,苏姨娘的医术传自神医,有她调理您的身体才能放心啊。”
郑思远见傅清芳这样为自己打算,心里高兴,但却没同意让苏月凉在自己的身边伺候:“让苏姨娘回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不想她每日里在我的面前晃。”
郑思远不愿意,傅清芳就没说什么了。
苏月凉刚回来的时候还找时不时的去郑思远面前晃上一晃,可是郑思远每次见了苏月凉都没什么好脸色,说的话也跟刀子似的,苏月凉本来还抱着的一丝丝期望完全没有了,也不去郑思远面前了,除非来傅清芳这里请安,别的时候根本就不出门,就闷在自己的院子里。
傅清芳见她不出来,就把柳姨娘给喊了来吩咐道:“我看苏姨娘每日里闷在屋里不出来,你们两个住的地方近,没事的时候你就去找她多说说话。”
柳姨娘就道:“夫人说的是,我在屋子里也没什么事,整日里就是做些针线活,闷得不行,去找苏姨娘说说话也是好的,就怕她嫌我烦。”
傅清芳就笑着道:“烦什么,有人说话怎么会烦,自己一个人坐着才烦呢。”
柳姨娘反正闲着,给苏月凉添添堵也是好的。
因为今年秋日里雨水多,待到好不容易晴了天,傅清芳去后院查看库房,见到好几袋子木炭放在外面,被雨水浇的透透的。
傅清芳就指着那袋子问道:“这里面是什么炭,怎么都在外面。”
负责管理炭火的仆妇就回道:“是红罗炭,不是夫人您吩咐的吗,前几日您说库房里太满了,把这炭拿出来,反正这个在屋里屋外都没什么区别。”
傅清芳当然记得了,这红罗炭因为数量极少,之前都是供郭氏一个人用的,现在郭氏不在了,自然得供着郑思远用了。
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你看我这记性,倒是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跟着的下人就赶紧道:“那还不是因为府里的事情太多,这要是旁人料理这么大的一家子,有些事忘了也是有的。”
“这炭在外面放着不是个事,还是搬到屋里去吧,”傅清芳就到:“今日先不要搬,等晾上两日,后天再搬吧。”
她的话,下人们自然是听得,傅清芳又在库房转了两圈,拿了些东西,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傅清芳就与郑思远商量道:“侯爷,我看荣鼎堂的窗子有些地方旧了,不如再重新收拾一遍,这就快要冬天了,窗户漏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荣鼎堂是有地龙也是有炕的,不过郑思远不怎么喜欢睡炕,一般都是在床上睡,屋里再点上熏笼取暖。
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郑思远当然会听傅清芳的,他就笑着道:“夫人看着办就行了,不过既然要修,不如把府里所有主子住的地方都检查一遍,有什么破损的都一起收拾了。”
傅清芳就道:“也好,不如都一起收拾了。”
既然要收拾房子,就得早些动手,傅清芳第二日就让管家找了泥瓦匠跟木工来,把府里所有屋子的房顶跟窗户都检查了一遍,该修的修,该补的补。
郑思远的荣鼎堂,傅清芳最是上心,仔细叮嘱了工匠,一定要收拾的精心些,窗户也给换成了双层的,毕竟侯爷在边城的时候受了不少伤,冬天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会犯了风湿,有风吹进来,侯爷怕是会难受。
傅清芳嘱咐这一切的时候,郑思远就在不远的地方站着,看着妻子特地来荣鼎堂关照匠人,心里十分舒坦。
傅清芳自然也看到了郑思远,不过她却没什么其他的表情,要她说,这个郑思远就是犯贱,她傅清芳当日里捧着一颗心巴巴的送上去,万事都以郑思远为先,可是郑思远是怎么做的,他一心一爱爱慕着苏月凉,亲手给她下了绝子药。
现在傅清芳想要了他的性命,郑思远却巴巴的凑上来了,对着她嘘寒问暖的,就连她少吃几口饭都要担忧的不得了。
而那个从前被他捧在手心里的苏月凉呢,在他眼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哪怕苏月凉现在瘦的厉害,活着如同行尸走肉,郑思远也就跟看不到似的。
这日子走的越来越快,气温低了,各个房子都烧上了炕或者燃起了炭盆,傅清芳每日里管理家事,照顾孩子,还要写自己的小说,等到她回过神来,机会就来了。
那日早上醒来,天就压得极低,阴沉沉的,看着就要下雪了。
果不其然,午饭刚摆上,外面就下了雪,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小雪粒,待到一顿饭吃完傅清芳出来看,这雪就下的极大了,一片片比鹅毛还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