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田之下藏着东西。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一颗“珍珠”。但没人真的会把直径100千米的球形空间与珍珠划上等号,它实在是太大了。
在这巨大到不可思议的球形空间里,蜷缩着更加叫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的……
她不想再看了,于是收起视线。
哪怕在梦里,这一切仍旧维持着叫人厌烦的模样。她也不是真的用眼睛去观察,在这里她“看”就是“感知”,而感知的能力可以轻易穿破盐层,所以什么地方有些什么,她都清清楚楚。
这是个荒凉又讨厌的地方,整片盐田都是被有意分隔出去的世界。这里没有居民,只有囚徒。
在这里她连没事走两步的自由都没有,她感觉身体僵硬又难受,却顶多只能轻微地动一动。
“哗啦……哗啦……”是锁链摇动的声音。
寂寞的时候,听听这种声音似乎就能稍微好受点了。
……
珍香并没有把梦境里的情绪带到现实,她在蝶屋逗留两天,确认剑士们都恢复得不错、太宰也确实被揍了之后,便心满意足地一个人离开了。
这次单独行动的正当理由是她要去见见父亲。
父亲由于身体状况不佳,不方便时常更换宅邸,所以对住所保密性的要求尤其高,任何疏漏都可能引起鬼舞辻无惨的注意,珍香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行动最能保证隐秘。
她离开蝶屋后没有着急赶路,先是去附近的镇子上转了转,买了个自己觉得外形恐怖、可别人都说可爱的市松人偶娃娃,挂到腰间。又挑了两样寓意平安的当地手工艺品包起来,多少算是心意。
产屋敷家提倡把钱花在刀刃上,所以珍香没买什么贵重的礼物,轻装上路,钻进了山里。
她有意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原地等待片刻,对着空气朗声道:“既然是找我,为什么还不出来一见?”
喊完她又等了会儿,发现没人回应,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大约又走了一阵子后,她再次停下来,这回多给自己加了点心机的小动作,在不经意间凹出造型,然后故技重施:“跟了我这么久,何不出来一见?”
等待一会儿发现还是没动静,她就又继续往前走,一段时间后又停下,再次朗声复读……
系统很快就憋不住了:[珍香你到底在干啥呀,真的有人正跟着我们走吗?]
[我哪知道有没有人跟着。]珍香发现系统总在这种感知方面很高看她,虽然穿越来之前她确实可以做到,但现在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啊。
这种系统总是对她寄以厚望,而她却无力回应的情况,虽然她知道自己没责任,但多来这么几次却真的挺没面子,以至于她都想翻白眼了。
[我只是觉得虚有可能会来找我,所以谨慎行事罢了。]
[虚为什么找你?他不是跑了吗?]系统傻乎乎地问。
一阵风吹来,吹得地上的野花晃晃悠悠,珍香回想起上次和神乐作之助一起编花环的趣事,兴致忽起,便蹲下身采摘。
[虚主动与上弦之贰合作,为的一定是进一步接触鬼,和鬼王当面对话。但最后上弦之贰死了,虚肯定不甘心,有可能会想办法找到当时在场的我或者别人,问出更多关于鬼的情报。]
[我懂了,珍香你是要主动给虚机会,如果虚不打算这么做就最好,如果虚打算这么做就一定会找到你,你就能通过提前说话的方式装逼了!]
光听系统前半句说得有条有理,珍香本已打算附和一番,听到后半句她一声“对啊”瞬间卡住,硬是没在脑海里说出去。
她的内心不禁对系统十分赞叹:这到底是什么脑子居然首先想到的是装逼?虽然她也确实想装逼没错啦,但这时候不应该首先想到是为了掌控主动权,与虚单独对话吗?
[总之……系统你开心就好了。]
带着点“系统傻有傻福”的微妙心情,珍香把摘好的花枝一条一条理顺,放在手中细心地弯折。
当一个面无表情的冷峻青年戴着礼帽开始编花环,那场面莫名就会很意蕴丰富。有的人能看出高深莫测,有的人则能看出来反差萌。
一个珍香就算承认也不会良心疼痛的事实是:她又骗系统了。
她才不会因为猜想虚贪图鬼的那点情报,就要自己亲自出来搁这儿对着空气装逼。太跌份儿了,好像她就很缺这点逼格似的。
她心里至少有八成把握虚会特意来找她。她觉得就像自己能感觉到虚的特别,虚也能从她身上感知到什么,否则不会初次见面就无意识地盯着她看。
虚一定会想要私下见见她,虽然她对虚没有兴趣,但特意躲藏就太费劲了,与其一直躲着、藏在蝶屋当宅女,倒不如主动出现。
系统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不太开心:[你还有什么深层次思考?别藏着不说。]
珍香没有多卖关子,解释道:[虚长生不死,他自己说是因为阿尔塔纳能量造成的,但又没有证据,也许是谎话呢?为了隐瞒青色彼岸花的情报撒谎可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所以我打算成全虚,帮忙把他送去鬼舞辻无惨身边,相信鬼舞辻无惨一定能从他身上榨取到想要的情报。]
[原来如此!]系统恍然大悟,接着便是对珍香细腻又善于发觉和把握机会的心思感到佩服。
系统和宿主并没有定位鬼舞辻无惨的能力,但关于鬼舞辻无惨的其他方面倒是颇有了解。利用产屋敷家族多年积累下来的情报经验,加上系统掌握的一部分宏观概述,可以得出一个很有趣的结论:鬼舞辻无惨能读取到十二鬼月的死亡记忆。
也就是说,现在鬼舞辻无惨应该已经知道童磨的具体死法,并且对有意合作的虚感兴趣了。
这也是虽然太宰治强烈要求当剑士,系统却不怎么紧张的原因:鬼舞辻无惨已经知道太宰治的异能了,肯定会马上开会告知所有十二鬼月,下次太宰治再想伸手碰到十二鬼月就没那么容易了。
珍香很有闲情逸致的把花环编完,轻轻搭在手上,抬起头淡定道:“还不肯出来吗?那我可走了。”
“你知道我在?”虚从近旁的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卧槽他什么时候藏到那儿的?!]珍香备受惊吓。
[卧槽我也不知道啊!]系统也备受惊吓。
珍香虽然有话音落下虚就出现的心理准备,但绝没有虚从这么接近的地方出现的心理准备。
说实话,刚才虚如果打算直接出手暗杀,她可能真的反应不过来。
[幸好幸好,这个虚是被社会毒打了几百年的倒霉老头,不是混社会几百年的老油条,否则吾命休矣。]
虽然心里慌得一批,但珍香表面稳如老狗。她仅仅平淡地看了虚一眼,就又低下头继续摆弄花环,姿态十分放松,全身都是破绽。
反正戒备起来也肯定打不过,不如装逼。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如长话短说?”
“哦?请讲。”
“我直接告诉你去哪里能等到鬼王,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行了。”
虚也不问珍香为什么知道他想见鬼王,因为这其实是明摆着的事情,他直接道:“答应你什么?”
“你也知道,我的立场站在鬼的对立面。鬼王曾经是人,现在却转化为吃人的鬼,我很痛心,所以我希望你能给鬼王致命一击,帮助人类杀死它。”
系统:[喂,珍香你在说什么呀?你居然让别人去杀鬼舞辻无惨!]
珍香:[瞎激动什么,这种话我还少说了?反正我不信虚能做到。你想想,虚才什么段位?鬼舞辻无惨又是什么段位?你对反派大BOSS也太没信心了。]
系统想了想:[也是。我就是关心则乱。]
虚凝视着珍香,发现珍香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他最终慢慢点头:“可以。”
珍香表示满意:“你只要回到那个二层小楼继续住下,鬼王会在夜晚找到你的。”
虚微妙地迟疑了一下。他记得那个二层小楼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他曾经死去活来留下的痕迹。当然他其实不会特别介意,只是想起来难免觉得微妙。
“放心,'隐'已经打扫过那里了。”珍香像是能读出虚的心思一样说道。
这下虚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不见。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来审问或者探究一下这个宇智波恭弥,看这人究竟和阿尔塔纳能量有什么联系。
现在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面对宇智波恭弥,他有一种无可匹敌的感觉,仅仅直视就会有莫名的压力,同时还伴随着无法解释的亲切感。
这是种很矛盾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提起警惕,同时又觉得宇智波恭弥是“自己人”。
对方与他说话的态度也是,并没有分毫敌对的感觉,倒像是要帮助他,姿态也很放松,却同时故意向他展现出强大,会在他藏匿行迹时直接开口点出,又能直接预言到鬼王下一步会出现的地点,这既是善意也是警告。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那个花环——上面肯定会有迷药吧?对方拿在手里就是明摆着在威胁他,否则为什么没事要编花环呢?他可不信只是一时兴起。
虚现在的体质对迷药没有足够抵抗力,面对普通人时大意一点就算了,但面对一个很给他压力的神秘人物,还是要谨慎为上。
毕竟来日方长。
[珍香,这个虚先生好好说话诶。]系统感到十分快乐。
珍香想了想,点头:[有一说一,确实。]
她心里也觉得蛮意外。不知不觉间,她的装逼功力已经提升这么大了吗?还是说单纯在虚面前有加成?真是顺利过头了,感觉都不够真实,像极了梦还没醒。
不过这是好事一件,虚没有说多余的话,她也就不必对系统多解释什么了。
保持无知的系统才是好系统嘛。
珍香颇有些期待地对系统说道:[希望鬼舞辻无惨能利用好我给它创造的机会,一举问出青色彼岸花情报,自己学会成为世界最强,我就能早早功成身退了。]
[祝福!]系统挥拳呐喊——如果它有拳头的话。
[此间事了,该去就见见父亲了。]珍香伸了个懒腰,把花环挂到礼帽上。
因为这个花环编织得尤其精致仔细,所以和礼帽混搭起来也很好看。
[系统,给咱把【潜行·普丑】安排上。]
潜行卡是防跟踪神器,也是珍香真正敢于一个人出门的底气所在。
第57章
仔细算来,珍香其实已经与父亲有半年没见了, 虽然时常会通过鎹鸦沟通, 但她认为大家都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
想到半年前父亲就已经不良于行,她深深做好了看到一具奄奄一息的骷髅架子的准备。
但实际情况却比她想得好不少, 父亲有半张脸都被病毁,但呼吸和说话交流却没有障碍,说明头部的问题只集中在眼睛和皮肤上。
至于肢体上的问题倒确实严重许多, 但还没有到彻底瘫痪的程度, 坐在轮椅上时仍能坚持腰背挺拔,虽然一看就知道十分疲惫。
“觉得累就好好休息啊, 硬撑着对你的身体又没好处。”珍香对父亲大声抱怨着, 把礼物放下, 把花环送给了母亲。
此时她已经解除面具, 恢复了真容,披着当主专用的白紫两色羽织, 小小年纪已经有几分父亲年轻时的风采了。
母亲把花环戴到头上,她像是花妖一般美丽,望着珍香慈祥而柔美地笑:“这半年辛苦你了,珍香, 我都听说了哦,你做得很好。鬼杀队的柱不曾减少, 上弦之鬼却消灭了一个。”
珍香微妙的有点心虚。说实话童磨的死跟她真没什么关系,要不是太宰治不知道想通了什么,愿意给她面子, 这回童磨一口气就最少能杀俩柱。
珍香移开视线嘟囔:“夸我就不必了,别因为我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望你们而生我的气就好。”
父亲摇头:“珍香,你做到了我一直没能做到的事情,上弦之鬼已经有百年没有变动,你却只用了半年就令我们成功打败上弦之贰,一句夸奖是绝不为过的。”
但珍香可不想听夸奖,一想到自己还有个“叛徒”的隐藏身份,她面对自己正义的家庭成员时,就总觉得不怎么自信:“我什么也没做,发现上弦之贰和打败上弦之贰的都不是我,我甚至也没参与指挥战斗,就只是运气好点,坐享其成罢了。”
说完,她怕父亲还不肯放弃夸她,又要赞她谦虚自省,便故意加上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来转移注意:“我不是需要鼓舞激励的剑士,您还是放松腰背多歇歇吧,装得这么精神强大给谁看呢?”
母亲顿时被逗笑了,父亲也无言以对。
饭点时,粂野匡近傻乐着端来饭菜,向珍香汇报自己最近的工作情况。他没有玩忽职守,很沉得住心,不但遵照吩咐一直留在这里帮忙,还给身边的人带去了许多欢声笑语。
珍香想了想,发现这其实是好事,爱笑的人运气总是不错的,或许她父亲笑口常开就能活更久点。
如此,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顿顺心饭。
饭后,珍香刻意避开粂野匡近对父亲告了一状,说不死川实弥如何如何不听话、如何如何偏激,根本不爱惜身体,没有团队精神就知道横冲直撞等等。
实际上她这么说就是暗中试探下,看如果她想给鬼杀队当主加一个开除柱的权利,父亲有没有可能接受?
听完告状,父亲表示感情上非常理解:“有时仇恨会冲昏人的头脑,让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我也常担心那孩子。”
“那……”我可以直接开除他了吗?
这个想法在珍香脑海里转了一圈,其实也只是个玩笑罢了,她很清楚就算自己能开除不死川实弥,这复仇流的孩子还是会自己去当杀鬼独行侠的,甚至可能因此变得更强,某一天就不小心砍死几个十二鬼月,而那时她将一无所知,还以为鬼舞辻无惨的优势特别大呢。
所以,珍香想说的其实是:“那,有什么办法改变他吗?”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意味深长地说:“珍香,你知道吗?鬼舞辻无惨的咒束缚并非绝对不可违抗,曾有鬼成功摆脱控制,成为了自由的鬼。”
“竟然有这种事?”珍香的眼睛微微睁大。她怎么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