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这样看我,是在好奇我的眼睛颜色吗?其实我今天戴了蓝色美瞳。”珍香微笑着说。
并不是在好奇这个。中原中也想。他只是想知道箴乡的脸色为什么这么憔悴,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中也今天也戴着这顶礼帽啊,与新衣服十分相称,很帅气哦。”
赭发少年如今换掉了过去常穿的贫民街流行运动风,转而穿着白衬衫灰马甲,外搭一件挽起袖口的小西装,一看面料就知道价格不菲。
鞋子也换成了锃亮的皮鞋,双手戴上款式潮流的黑色手套,只有头上还戴着之前珍香赠送的帽子,那掐着银丝花纹的礼帽明显被保养很好,阳光落在银丝上一闪一闪。
中也点头收下了夸奖:“谢谢。”
珍香顿时失望:“诶,这次怎么没……”
中也露出警觉的表情:“怎么没什么?”
“什么都没有哦。”珍香微笑着否定。
“你是想说我这次怎么没脸红吗?”
珍香惊讶:“你怎么知道!”
“哈?果然是这样啊!你其实特别喜欢逗弄我吧?上次也是,特意突然告诉我你是女生,就是为了看我当时震惊的模样吧?”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绝无此事!”珍香摆出正气凛然的样子。
为了防止对方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她赶紧补充道:“其实我知道欺骗是恶劣的事,我一直女扮男装然后突然告知,就像在耍人一样。所以我没想到就算这样,中也还愿意毫无芥蒂的来见我,真的十分感谢。”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中也的气势瞬间回落,稍微侧过头嘀咕,“比起这个,箴乡不是应该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珍香不明白中也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中也不爽道:“你不会这就忘了吧,我以前不是说过吗?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对我倾诉,无论是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的。”
“啊……”珍香突然感觉词穷。
不管怎么说,中也这个人都太好了吧?简直犯规啊!
中也皱眉:“没有要说的吗?那我喝完这杯牛奶可就走了。”
“不,其实有件事……”珍香赶紧组织语言,“中也,你觉得为了最重要的事情,可以牺牲掉一部分内心的‘正确’吗?我原本以为我是个不在乎过程的结果主义者,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发现,我可能并不那么了解我自己。”
人活在世上总是会产生各种误解,有时是对他人的误解,有时是对自己的误解。
珍香以为自己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做到理性客观,但当她有机会亲手杀死狛治时,她却忽然放弃了。
就算是她自己,事后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想不明白自己当时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做出决定。
是不敢亲手杀人吗?
不,她在拿着刀时内心冷静极了,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是对狛治心软了吗?
也不,当时她心中并没有让狛治活下去的愿望,是诚心诚意希望狛治马上死去的。
“我明明知道怎么做是最优解,但心中就是隐隐约约的不甘心,我觉得一切不该是那样的,我觉得……就算很不理性,就算异想天开,就算不负责任,我只想做更符合我内心的‘正确’的事情。”
“那就去做正确的事情好了。”中也说,“虽然我这么说像是在轻飘飘的说风凉话。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承担着什么压力。但你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不是吗?”
“倒也没有喘不过气这么夸张。”
“大话就不必对我讲了,我看你还是好好放松一下比较好。”
显然,中也坚信箴乡正肩负着常人无法体会的重担。
珍香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说:“我来见你就是放松啦。”
“是吗?”中也意外地扬了下眉毛,“这样啊……那你就在这里多喝一些热牛奶吧,我今天下午没有工作,会一直陪着你的。”
“噗——!”这突然就很有男友力的话语让珍香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实际上珍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不住笑,笑点到底在哪里啊?但看着中也那真诚的蓝眼睛时,心情就莫名愉快,感觉怎样都可爱,怎样都想笑。
在中也额头上冒出不爽的十字路口符号之前,珍香先一步摆出无事发生的模样,正经说道:“其实我的本名是珍香,中也以后还是直接叫我珍香吧。那么,中也最近都一直忙着为森先生做事吗?”
“对。”
“我能否再冒昧问一句,中也这身新衣服也是森先生的意思吗?”
中也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着打扮,想知道哪里不妥:“是啊,怎么了?”
还用问?「羊」的成员全是运动风,因为贫民街最常见的打扮就是运动风,任何人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衫西服黑皮鞋出现在研钵街,都会被认为是外来者、是异类,然后遭遇或明或暗的排挤。
此刻这般帅气的中也如果让「羊」的成员们看到了,他们会怎么想呢?会不会暗暗产生中也已经背叛了的揣测呢?
就说森鸥外那家伙肯定对中也贼心不死,这不是很快就要图穷匕见了么?
“没怎么,只是觉得森先生果然是个很有品味的人……”珍香沉吟片刻,“中也应该不会突然产生投入森先生麾下的念头吧?”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羊」的首领。”
“那么我就在这里许下承诺,将来如果「羊」遇到了危机,中也随时可以向鬼杀队求助。”珍香微微一笑。
中也略蹙起眉:“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珍香是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吗?算了,你不想说明白一定有你的理由,我就不多问了,最近森先生送我一部手机,我们交换一下号码吧。”
“好啊好啊!”珍香大喜,她早就不爽每次联系中也都要先联系森鸥外了。
就这样,珍香高高兴兴地跟中也一起又喝了好多牛奶,听中也说了几件最近帮森先生打击对手的趣事。
内容基本上就是森先生指定了某个敌对势力,中也抵达现场,中也一个人单挑对面一群,中也结束战斗潇洒离去。
听上去森鸥外很好的利用了中也的才能,让中也像是一把匕首一样,精准刺入敌方要害。
在傍晚来临的时候,中也表达出了要走的意思,珍香下意识没话找话:“的确,也该吃晚饭了,横滨晚上也有许多好吃的路边摊。”
中也仔仔细细地望向珍香:“你似乎想问我什么?”
“嗯,其实我想知道,我一直瞒着我的性别,之后又故意说出来逗弄你,你完全不会生气吗?”
“多少会有点气,但是我已经原谅你了。”
“这样啊,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一直没和中也说实话,但是感觉说出来中也就会特别生气了,所以在坦白之前,我能提前得到原谅吗?”
“哈?”中也瞪着珍香,明显被这种不要脸的说法惊到了。
但看着珍香期待而略有忐忑的表情,他还是恶声恶气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珍香顿时觉得自己多出不少坦白的勇气,她决定一鼓作气一句话说完:“其实我并没有哥哥其实宇智波恭弥就是我之前的假身份然后我抛弃了假身份对所有人说他死了。”
珍香说得太快,中也把话在心里反复过了两遍才搞懂意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珍香也觉得自己不好了。自爆的感觉又痛苦又爽快,心脏狂跳到想吐。
她低下头瞪着桌面,感觉自己像是坐在被告席上,正等待法官最后的判决。
可恶,根本不敢去看中也的表情!他果然还是气炸了吧!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总之珍香自己觉得是过去了N年,她终于听到中也轻叹一声:“走吧,我请你吃晚饭。”
“诶?”珍香惊愕地抬起头。
“还愣在那做什么?当初是你请我吃羊肉面,现在也该我请你了。”
中原中也其实并不觉得多么火大,正相反,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甚至觉得感动。
本以为一辈子都要欠宇智波恭弥一碗羊肉面,再也还不上,心里留下永远的遗憾,结果这份遗憾突然就能得到弥补。
真是太好了。
第92章
这之后珍香在横滨住了许久, 过年都是在横滨过的。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对横滨已经有感情了, 住着也舒服。另一方面, 她在横滨不会碰到鬼, 这就避免了自己再祸害鬼的可能性。
每天不断有鎹鸦飞来又飞走, 珍香喝着牛奶远程遥控整个鬼杀队运转。经过一整年锻炼, 这件事做起来已经驾轻就熟, 游刃有余。
当她觉得某个地方可能有十二鬼月, 就会巧妙调走那附近的所有剑士, 以此十分迂回地保护十二鬼月。
当她发现某个剑士杀鬼数量即将到达50, 很快就能补位鬼杀队一直缺失的第九名柱, 她就会想办法从中作梗, 确保没人当上第九柱。
她采用的方法十分多样, 有时甚至天马行空,系统每次都叹为观止,觉得很赞。
比如从一名杀了40只鬼的剑士身上突然挖掘出锻刀师天赋, 然后好言相劝把人送去锻刀师村深造。
又比如安排一名杀了43只鬼的光棍剑士与一位未婚女子偶遇, 成功让剑士意乱情迷,并产生了组建温暖家庭、不再每天出生入死的心愿。然后趁着那剑士最动摇的时候,以主公大人的名义送信,劝说退队。
[系统, 知道我为什么能精准搞定他们吗?靠的是海量情报和高超分析能力!]珍香很是自满,[首先要对目标进行全面了解,不管是性格还是爱好还是每天的日常, 事无巨细都得掌握,然后要对信息进行复杂的推演与计算,在脑海中建立数据模型……]
珍香得意洋洋讲了一堆,系统基本上没听懂,反正喊“666”就完事儿了。
过年时珍香收到了作之助寄来的书稿,第一页就莫名出现了一句叫人无语的留言:“太宰治是本书的第一位读者!也是第一位书粉呦~~~”后面还跟着画了一个让人浑身发冷的可怕涂鸦。
珍香先认真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应该把这页裁掉,然后才往后翻阅。
书稿不算太厚,内容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部是以杀鬼的剑士为主视角,讲述剑士们的生与死,下部是以鬼为主视角,讲述鬼的生与死。
两部分合起来就是史诗一般的人鬼纠葛史,互相照应,互为补充。
作之助的文字并没有偏向哪一方,没有批判谁也没有歌颂谁,甚至写鬼和写人的字数都是对半分的,足见其公正。
一般来说公正的文字都是冰冷的,可作之助的文字却有种娓娓道来的温情,让人读来就觉得一切确实在某处发生过,那些故事并非浮于空中,而是被大量细节所充斥,无比真实生动。
珍香是和系统一起把书稿读完的,中途系统就哭得稀里哗啦,平时也不见它怎么同情人或者鬼,一读故事却投入得不要不要的。
[珍香,呜呜呜呜,太虐了吧,人和鬼都太虐了吧!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惨啊呜呜呜。]
[系统,人和鬼会这么惨,就是因为鬼舞辻无惨一直在为了寻找青色彼岸花不断制造鬼呀。而且作之助写的这些,明显都是取材于咱们知道的那些事情,虐心程度也就和我们所经历的那些持平而已,并没有更进一步去虐。]
[啊!珍香!就是因为你每次都说这么冷酷的话,我才会觉得更虐了啊!]
[诶……我有说什么冷酷的话吗?]
珍香望天,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
不就是普通的描述事实吗?描述事实而已也能叫冷酷?
带着一些不服气的心思,她拿着书稿和中也约去了「漩涡」咖啡厅。
如今中也是越来越难见到了,上次成功约出来还是十几天前,森鸥外使唤人一点不手软,珍香曾经就这点跟中也抱怨过,结果中也本人心态良好,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一开始森先生就告诉我要忙好几个月了,而且森先生安排的工作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
既然中也自己都同意,珍香也只能同意。每成功约一次中也,都感觉像是中了彩票一样惊喜。
“这是我一位朋友写的。”珍香说着把书稿推给中也,“顺利的话年后就会登上杂志连载,并且会同步出版,中也帮忙提提意见?”
“我不太懂文学,大概提不出什么像样的意见,而且这种一般不都是文学编辑在做吗?”
“是呀,但是最近编辑人手不足,所以想麻烦中也帮忙看看。就算提不出意见也没关系啦,以读者的角度稍微讲两句就好。”
于是中也摘下手套,仔细洗了手并擦干,然后才接过书稿认认真真的翻开阅读。
看到第一页,他就稍微蹙起眉:“太宰治……这是谁啊?怎么在别人的书稿上面乱涂乱画?”
“没关系不要管他,他和书的作者是好友。”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珍香心里正在大声附和:“中也说得好!黑泥精就是特别讨厌!”
“就算是好友也不该这样吧……”中也嘟囔了一句,翻过这一页往后读。
在中也安静阅读的时候,珍香百无聊赖地撑着头环顾咖啡厅,从洁净的玻璃窗看到柜台,从头顶的灯泡看到地砖。
一只三花猫轻车熟路地从门外挤进来,环顾一周和珍香对上视线,然后摇晃着尾巴跳到柜台上。
咖啡厅老板习惯性地摸出一把小鱼干,喂给三花猫。
“老板这是你养的猫吗?”珍香凑过去问。
“算是吧,它经常会溜达到我这儿来,所以时间一长,我就专门在店里放些小鱼干招待它。”
“一般来说这样做的猫都是吃百家饭的渣猫呢,根本不会专属于某个人类,老板你可别被它骗感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