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你去把我柜子里第二格的瓷瓶拿出来。”
闻言,春儿不敢贸然行动,先看了一眼八姨娘。确定她是的确要,这才转身去拿。
毕竟作为贴身侍女的她清楚,柜子里第二个装的都是毒药。
八姨娘让春儿把药瓶直接递给小厮:“你既刚进府,自然要表一表忠心。此事并不难,你要让那六小姐偷吃时不知不觉吃到沾了这药粉的食物。”
“这恐怕……”
“事成本夫人记你一功,但你要是不答应,就乱棍把你打出去。”八姨娘威胁他。
“好吧。”
李鹤一脸惶恐地接过药瓶。
其实,心里在冷笑。
第17章
“大福,肚子饿!”
“我跟你说,爹爹找厨师做的鸭鸭可好吃了。肥肥的,嫩嫩的,皮有一股甜味,里面的肉又有果木的香气,抓着鸭腿连皮带肉吃就是最最最好的。”
俞佟佟发现大福好像能听懂自己说话,它真的通人性。
听见自己口头描述鸭子有多好吃,大福口水就跟漏雨一样几颗几颗地往下滴。
“可是现在没有鸭子给你吃,我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偷点稀饭吧。”俞佟佟拍拍大福的头,本以为它会很失落,谁知道口水流得更多了。
“你不是不喝稀饭吗?”
大福可挑食了,连中午的那块糕点都不吃,毕竟已经吃惯了肉的。
现在它身负重伤,又逃难似的跟着俞佟佟,真希望天上可以掉块肉下来给它吃。
俞佟佟心里这样想着,闭上眼睛许个愿。
等她睁开眼,还真看见一个鸡腿摆在自己面前。
“晚上没去小厨房偷东西?饿坏了吧?”
俞佟佟闻声抬起头,见是个穿着布衣的小少年。
“乞丐哥哥?!”
小崽子眼中迸发出见着好朋友的惊喜。
但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光中又透着几分害怕跟忌惮。
“乞丐哥哥,你不会跟姨娘告我状了吧?"
女孩的眸光十分清澈,所以她内心想什么都透得明明白白。
李鹤就知道,自己下午大意露出那样的表情,让她害怕了。
猜得还真准,但是:“怎么会?我们是好朋友,我绝不出卖你。”
说完眨眨眼,勾唇露出一个友好的浅笑。
这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很难让人不信他!
果然就见俞佟佟闻言,松了一口气。
小少年举着瓷碗放她面前,“特意给你留的鸡腿,吃吧。”
难怪大福流口水,它早就闻到了鸡腿的味儿。
不过这位患难伙伴还是很讲义气的,大福只眼巴巴舔了舔嘴毛,就往俞佟佟身后一蹲,大有让她先吃的意思。
谁先吃不是吃?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
俞佟佟并未看出这个面善小哥哥在心里已经将自己跟大福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她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鸡腿。
李鹤以为她这意思是表示想吃,便拿起来递到她嘴边。
谁知俞佟佟后仰:“我不吃,有毒的。”
李鹤:“!!”糟糕,竟叫她察觉了!
他反思,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的破绽。
一时手僵着,开始打量这小屁孩的小胳膊小腿,以自己之力是可以将她按住,强行喂食的。
就是后面那只狗有些麻烦!
然而下一刻,俞佟佟却打落他手中的鸡腿:“快丢掉快丢掉!不然你也会中毒!”
俞佟佟曾亲眼见过她娘亲中毒死在面前,对类似的事总是心有余悸,她担心这个小哥哥也手脚僵硬死在自己面前。甚至还上前摸了摸他的手,确认温热才放心。
李鹤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一般反应过来被人下毒,不是应该先害怕,然后躲远点吗?
“乞丐哥哥,你拿到有毒的鸡腿了,以后小心一点吧。在我们府里吃东西之前,都要先用那个那个……银针,戳一戳试毒的。”
俞佟佟仿佛一个老手的样子,给新人普及这块地盘的规矩,传授自己得来的经验,看起来倒是半分没怀疑毒就是面前这人下的。
李鹤原本都在背后活动好了手骨,想着若是她敢大喊大叫,便掐死她。
听小屁孩既然这样说,他也就顺坡下了:“原来如此,你怎知道这鸡腿里有毒的?”
“我……”
俞佟佟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刚要回答。
话到嘴边,却眼珠子机灵一闪,又吞了回去:“我反正就是知道。”
李鹤却是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目光落在那粉粉嫩嫩的鼻子上?有什么问题吗?
“乞丐哥哥,虽然没能吃上你送的鸡腿,但这份心意我已经接收到了,你不用过意不去的。”
“嗯。”李鹤敷衍地一点头。
“不过你要是真想补偿,就去小厨房里再偷点东西给我和大福吃吧。”
“?”
想指使我跑腿就明说,你们相府人怎么从大到小都这么虚伪?
不过李鹤还是领着俞佟佟去了小厨房,不为别的,还想找机会二次下毒。
他俩进下厨房之后,李鹤负责偷,大福留着在外面守门放哨。
俞佟佟负责鉴定:“这个鸡翅膀是有毒的!”
“这个鸭子肉粥是有毒的!不能吃,呜呜……”
“这个香菇盒也是有毒的。”
“还有酸黄瓜,每一根都有毒哦!”
……
李鹤简直没了脾气,他满满一瓶毒药都快耗光了。
原本借着偷食物的动作,他十分手快地将掌心毒药撒上去,骗这孩子吃。
但俞佟佟却总能准确辨别出,这些菜中均被人下毒。
李鹤不信她小小年纪直觉能这么准,都瞎猜的吧。
于是,俞佟佟见橱柜被搬空之后,面前的小少年突然生气,板着脸:“你凭什么说菜有毒?”
“乞丐哥哥,真的有毒,我不会骗你!”
“那你有证据吗?”
“我……”
“说不出来了吧?菜都是好好摆在橱柜里的,无缘无故不会有人下毒,我看你是多心了。填饱肚子才是首位,不放心你可以让外面那只狗先吃一口。”
“不行不行!”俞佟佟小手摆得像泼浪鼓,“有毒的,大福不能吃!它吃了就会跟我娘亲一样,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看来你是被你娘亲出事给吓着了,才会杯弓蛇影。”
李鹤拿筷子夹起一块脊肉,喂到俞佟佟嘴边:“闻闻香不香?”
脊肉油亮光泽,虽然凉了,可仍然很香,那香味对于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小孩是一种无声的召唤。
但俞佟佟小盆友顶住了诱惑,她咬紧牙关不肯张嘴,把筷子推回去。
“你吃吧!……你先吃,没事我就吃。”
李鹤:“??”拿谁试毒呢?
合着我还不如外面那条狗是吗?
小崽子目光觑了觑他,仿佛在说:不是没毒吗?你怎么不吃?
最终是李鹤当着她的面,从香菇盒里边挑出最下面的一块放进嘴里,力证无毒。
“看吧,我没事!现在你能放心吃了吧?”
李鹤正要再喂给她,这时外边传来大福的叫声。
“汪汪……”
“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俞佟佟轻车熟路,拉着小少年的手想带他躲进水缸里。
不过掀开盖子才发现,里头已经盛满水了。
听着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又扭头往米缸里边扎。
说实话,那米缸能塞进俞佟佟瘦小的身子,但要再挤进去一个男孩就太勉强了。
小崽子撅着屁股往里钻,刚塞进个脑袋就被人薅出来。
“跟我来!”
李鹤动作谨慎,将他们刚才动过的东西都放回原处。
然后牵着小崽子爬窗出去,躲进了跟小厨房连通的婆子们的房间。
两个小孩钻进衣柜里最底的一层,这里面没放别的东西。就算有人进来拉开柜子,以大晚上蜡烛的微弱光线也发现不了这死角处还藏着人。
“乞丐哥哥,你很会躲猫猫啊?”俞佟佟竖起短短的大拇指,在黑暗中给他点了个赞。
“能教教我么?”
“嘘!”
徐妈妈跟几个婆子去小厨房查看一番,便转头回了房间。
只听其中一人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了狗叫声,大福那畜生不是跟六小姐一起吗?要不咱们跟去看看?”
徐妈妈冲她摆摆手:“不必了!”
“昨晚六小姐大闹一场,打碎姨娘那样多宝贝,害姨娘生了好大的气。照姨娘的性子,不逮着她出出气怎么行?”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徐妈妈,因为知道她跟姨娘是老乡,在八姨娘面前说得上话,肯定掌握着什么秘密?否则为什么说不用找了?
徐妈妈被这一双双渴望施舍内幕消息的目光捧得飘飘然,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你会跟死人计较吗?反正那六小姐又活不过今晚,找她干什么?”
“啥意思啊?”
“我话说到这儿,懂得都懂。别问了!”
俞佟佟躲在柜子里,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疑惑地在李鹤耳边小声问:“她们是在说我吗?”
“……”
“乞丐哥哥,为什么我今晚活不了?”
李鹤:“……”
幸好外头那几人说会儿话后便玩起了斗牌,正好能掩盖俞佟佟如同小耗子般的低声嘀咕。
这些丫鬟婆子闷在后院平日里也没别的娱乐活动,格外痴迷于斗牌。
这一开赌局,竟然玩到了大半夜。
俞佟佟跟李鹤只好一直躲着,小崽子靠着身旁的人打起了瞌睡。
就连李鹤眼皮都有些沉,他预估这些人恐怕要为三瓜俩枣耗到天亮了。
后半夜有人来敲门,是春儿问徐妈妈问小厨房的钥匙,说姨娘醒了要吃宵夜。
徐妈妈叮嘱她:“别忘了给姨娘切一根酸黄瓜清口。”
说得大家都有点馋了。
于是由徐妈妈牵头,正好趁小厨房门开了,一人进去拿了一根解馋。
下人半夜偷吃点东西无可厚非,再说这酸黄瓜又不值钱。
酸黄瓜?
瞌睡打得迷迷糊糊的小崽子听到这三个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没想起来。
反正她不吃,她要在梦里啃鸭鸭!
俞佟佟做梦梦见一只鸭子自动跳到火里烤熟了,她揪着鸭翅膀正要啃,转头看一只大鹅朝自己飞扑过来,拿鹅嘴使劲儿嘬她的手臂。
边嘬边说人话:“你还吃?还吃?!都出事啦……”
俞佟佟揉揉眼睛,再睁开发现是乞丐哥哥在晃她的胳膊。
“快起来,出事了!”李鹤的脸色很严肃。
“怎么啦?”
“自己出来看!”
“可外面有人,被徐妈妈她们看见我就惨了。”
“她们怕是再也无法找你麻烦了!”
俞佟佟被李鹤从衣柜底层拉出来,然后她就看见自己口中的徐妈妈正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泛白。
她身旁倒着好几个婆子,都是同样的姿态。
“她们?”
“都死了!”
俞佟佟注意到徐妈妈手中剩半截酸黄瓜,立刻反应过来:“是这个!是被毒死的!我就说这个是有毒的!”
李鹤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重点不是这个,八姨娘也吃了酸黄瓜,中毒了!”
“……现在棠梨院外边已经翻天,她们在找杀人凶手!”
俞佟佟:“谁呀?”
“你!”
第18章
八姨娘中毒这事,是后半夜发现的。
当时吃完宵夜没多久,便感觉腹痛不适。
她胃口小,运气也比徐妈妈等人要好,第一时间找来大夫总算是保住了命。
至于为什么将下毒的凶手锁定在俞佟佟一个五岁的小孩身上呢?那是因为晚上有人路过小厨房的时候听见了两声狗叫。
大福那畜生,一直是跟六小姐在一起的。
还有白天的时候,就有人曾看见过六小姐的身影徘徊在小厨房附近。
凡事总有个缘由,棠梨院其他下人都本本分分的,只有六小姐昨天被八姨娘打了。
她必定心怀怨愤,所以一气之下打算将曾欺负过她的人,八姨娘和徐妈妈通通毒死。
别看她人小,报复心可大嘞!
这话也不知是第一个从谁口中传出来的,总之谣言不胫而走,以棠梨院为中心很快传遍了整个相府。
当俞佟佟被找到的时候,她正跟大福商量着要离开相府,出去浪迹天涯。
然而随着她被带到俞相的面前,闯荡的计划破灭。
小姑娘缩着脖子,两只手紧紧搅在一起,不敢抬头跟她爹爹对视。
只留一个凌乱如鸟窝般的头顶给爹爹看!
自从俞佟佟的娘亲死后,她就时常像个小叫花子,头发总是没人替她梳,衣服也不能及时更换。
明明这里人人都叫她六小姐,明明她还有亲生的爹爹,却总脸蛋脏兮兮,见人也总畏缩着脖子,仿佛低人一等。
“爹爹,不是我!”小崽子小声想解释。
俞相也不跟她多说,直接拎起小崽子一抖,只听‘咣’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