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的情况却是,本应该欢脱地享受户外阳光的大狗狗奇多畏畏缩缩地蜷缩在长椅下方,发出可怜巴巴的呜咽声,一见到人就发抖,根本不敢钻出来。
五条悟真庆幸来公园的路上他和奇多基本上没遇到什么人,否则他估计都没办法带着这条狗走这么远。
什么时候公园里才会没有人,五条悟毫无头绪。什么时候奇多才愿意从长椅底下钻出来,他也完全想不到答案。
他现在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向狗主人八重小姐发发牢骚。
“谁让你正在追我呢。”
电话那头的是之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话语中还掺杂了一点杂音,让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我的考验之一。你当时自己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不是吗?”
在五条悟告白的那一晚,是之给他看了自家狗狗的照片。而她所提出的所谓“考验”,也是与她的狗有关的。
这条名叫奇多的金毛猎犬,原本是她的弟弟八重大助从宠物保护协会领养来的狗。在大助之前,奇多的第一任主人是个罹患精神疾病的中年男人,还有着虐狗行为。被暴力的主人养育了四年,奇多胆小到了极点,哪怕是最后被宠物保护协会救助了,到了一个正常的主人家中,也依然没办法像普通的狗狗那样自在地生活。
这也是大助把奇多送给了是之养的原因。
美其名曰“我知道姐姐喜欢毛绒绒的动物”,但实际上是是因为他没有教好奇多的能力和心思,又不好意思把它退回宠物保护协会而已。
所以这烂摊子就被是之接下了。
她倒是有心想要养好这条狗,只不过最近工作实在很忙,平常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在奇多的身边。正好这时候,五条悟带着他的告白出现了。
于是“如何帮助自卑狗狗重新接受世界”的这个任务,就被她分了一半给五条悟(另外一半留给自己),还美其名曰这是她的恋爱考验。如果五条悟真的能让奇多不再胆小,那么就答应他的告白。
“但我怎么想都觉得你这是把我当成了免费劳动力。”
五条悟说得无比直白。
电话那头的是之“诶——?”了一声,急忙解释说:“我可没有这么想。再说了,你做得不是很出色吗?”
确实是挺出色的,至少奇多不会再在见到他时就害怕得躲在床下,也愿意跟着他一起出门了。这些小小的进步是最为显著的,但不得不说,想要从这个阶段飞跃到“能够出门遛弯”,实在是有点困难。
“唔……我是真的没有把你当成免费劳动力看哟。真的!”她的语气无比诚恳,“要是你觉得遛狗很困难的话,那我现在赶过来帮你一下?”
“这倒是不用。你现在不是正在工作嘛。”五条悟轻轻地拽了一下狗绳,“还是好好祓除诅咒吧,特级咒术师小姐。”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亲爱的五条同事。”
杂音好像变多了一点,差点盖过了他的话语。
“对了,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新年的那天你有空吗,要不要和我去神社参拜?”
在她说这话时,奇多呜呜的叫了一声,从长椅下探出头来,怯怯看了五条悟一眼,而后又缩回了脑袋,继续可怜巴巴地趴着。看着它那耷拉在地上的大耳朵,五条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难道是约会?”
“没错——”
杂音忽然消失了,五条悟听到了她轻快的笑声。
“是约会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下!
打工人还没来得及看第四集 呜呜呜有没有姐妹告诉我第四集五条老师出场了吗qaq
哦对前几天顺手画了一张之之的人设图,放在微博上了,微博名同笔名,搜“八重是之”就能看到了
草稿流画风草稿式简单上色,大家随便看看就好_(:△」∠)_
第7章 神明
14.
—2018年1月,东京,医院前人行通道—
穿过马路后,银色的医院大楼出现在视线的一角。但想要抵达目的地,是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想要得到能让身体变得“完整”的假肢,她的路更长。前往医院进行基本的检查,这只不过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医院这地方,是之已经许多年没有去过了。她的健康状况一向很不错——此处的“一向”要追溯到发生那场意外之前了。
被八重家的咒灵吞噬了左臂右腿的那场意外之前。
想到那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白色场所,是之倒是不紧张,也不恐惧。她只是觉得有一点陌生而已。
原本五条悟会陪着她一起来医院,但这可不是什么贴心的陪伴。
“以免你卷走我的钱独自逃跑罢了,所以我得监督着你才行。”
这是他给出的理由。
他好像有点不信任她,所以她只能说:
“感谢你为我指明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表面富裕内心贫困的五条先生。”
听到这毫不留情的话语,五条悟却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像是很乐于她说出这种话似的。
但不管怎样,他今天不会来。是之也不希望他来。
还是独自一人面对这些事情吧。直到此刻她也是如此告诉自己的。
她穿过窄窄的马路。矗立在道旁的建筑物有着深红色的屋顶,是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原来是一间神社。
而且还是很热闹的神社,远远望去,能看到有不少人站在神社的正殿前。
这些人中,究竟有多少是好奇的观光客,又有多少人是虔诚的信徒呢?是之的心中没有答案。
她只觉得,站在神社中的每一个人,都愚蠢得让她想要笑出声来。
好想告诉他们——
“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明。”
15.
—2010年1月1日,东京,神社前—
“这世上是存在神明的。”
当五条悟问她,是不是因为相信神明而特地来新年参拜时,是之信誓旦旦如是说,结果却被五条悟莫名其妙地弹了一下额头。
他没有多用力,轻轻柔柔的力度倒像是温柔的抚摸,可是之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嘲笑了。
她一手捂着额头,从五条悟的手中夺过狗绳,把奇多牵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是之一本正经地质问着,只是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没底气的感觉。
“当然不相信。”五条悟推了推墨镜,“要是当真有神明存在的话,应该由他们解决掉麻烦的咒灵和诅咒吧。这样一来我就能悠悠闲闲的了。”
“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失业了啊!再说了,既然这世上存在着因为负面情绪而诞生的‘诅咒’,那就一定会同样拥有神明作为美好祈愿的载体……算了算了,不和你探讨这事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那个神社。”
他们已经走到荒芜的郊区了,可根本没见到神社的影子。
神社的地点是五条悟选的,没有提前告诉是之具体的地址,只说那是能够允许狗狗进入的神社。
近来变得逐渐活泼了起来的奇多对于五条悟怀揣着百分之百的信任,一路上都乖乖地跟在他的身旁,完全没有了一个月前的胆怯模样。也就是说,他通过了是之的看考验。
但这会儿是之可想不起这件事。她也走在五条悟身旁,可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快要被他拐卖了。
“快到了吧?”
五条悟自己好像也不是很确定。他踮起脚尖,眯着眼向远处望了望。大概是看到了神社那朱色的屋檐,他冲是之比了个“ok”的手势。
然而以是之的海拔望去,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她偷瞄着身旁这个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脑袋还多的男人,莫名感受到了身高压制的恐怖性。
再往前走一段路,是之也看到神社的屋檐了。眼看目的地就在不远处,她却停住了脚步。
“我先去一下那里。”她指着路旁的眼镜店,“我的眼镜坏了。”
“好。我帮你牵着奇多。”
“谢啦!”
是之放心地把狗绳交到了五条悟的手中,自己一边翻着包一边小跑到了店里,好不容易才从乱糟糟的包中找到了眼镜盒。
她无比庆幸自己昨天随手把眼镜盒放在了包里。
这副刚配没多久的眼镜不小心被她压断了镜腿。虽然她常戴眼镜,但是坏了不修实在是让她很难受。恰好遇上了眼镜店,那就顺便把这个烦心的小东西弄好吧。
店员说,只要等上半小时就可以修好了。算了算时间,她正好可以在参拜完之后再拿回眼镜。
等着店员给她找零时,是之漫无目的地四下望着。透过橱窗的玻璃,她看到了站在店外的五条悟。他正在逗着奇多玩,墨镜被推到了额上。摆在橱窗展示架上的眼镜隔在他们之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像他戴上了普通的眼镜似的。
是之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胆大的想法。
“诶,五条。进来进来。”
她笑着对五条悟招招手,这笑容怎么看都有种不怀好意的既视感。直觉告诉五条悟,她肯定是在盘算着奇奇怪怪的事情,可他还是走进了店里。
“怎么了?”
“先把墨镜拿掉。”
“啊?”
她果然是在想着奇奇怪怪的事情。
五条悟轻叹了一口气,很无奈似的,取下了墨镜。抬起头时,却见她靠近了自己。她的手中捏着一副黑框眼镜,飞快地戴到了他的脸上。
看着被迫戴上了眼镜的他,是之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且还是分外放肆的笑容。
放肆到哪怕是捂住嘴,也根本藏不住溢出的笑声。
是之笑得脸都涨红了,只能赶紧别开目光,否则她都要无法呼吸了。大概是看出了这点,五条悟故意俯低了身子,直往她的眼前凑。
“有这么好笑吗?”他很认真的质问着。
“嗯……超好笑!”是之捂着脸,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笑意,可耳朵还透着绯红的颜色,“你还是适合墨镜多一点。”
普通的框架眼镜在他脸上的效果,实在是有点奇怪。倒也不是说难看,但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是之也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很想笑。
听她这么说,五条悟站直了身,拖长尾音懒洋洋地“哦——”了一声,摘下了眼镜,却没有放回到架子上,而是轻轻戴在了是之的脸上。
这副眼镜的镜片没有度数,不至于让是之觉得晕晕乎乎的。可这突如其来的重负压在了鼻梁与耳朵上,实在把她吓到了。她缩了缩身子,想要摘下眼镜,却被五条悟按住了手。
“你干什么呢?”她轻轻地捶了一下五条悟的肩膀,有点恼怒似的,“报复我吗?”
五条悟依旧是笑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直说道:“想看看你戴眼镜的样子而已。嗯……果然很可爱。”
“……”
明明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能引她发笑的东西了,可为什么脸却烧得更烫了呢?
是之抿了抿唇,低下头,似是想要藏起什么的,又捶了一下五条悟的肩膀。这下可是用劲了力气。
“别突然说这种奇怪的话啊混蛋五条!”
第8章 别看我
16.
—2018年1月,东京,医院东楼二层—
“把衣服脱了,先检查一下残疾情况。”
年长的女医生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是之放下拐杖,坐在白色的床上,一点一点,慢慢地脱下自己的外套。
她的动作实在很慢,但不是因为她对于“被他人看到自己的身躯”这种事感到耻辱或是别的什么,单纯只是她只剩下了一只手,所以做出的所有动作都要用上双倍的时间而已。
先是厚重的派克大衣,脱下后被她搭在了一旁空椅子的椅背上。然后是粗糙的毛衣,揉成一团随意放在了边上。再而后,是长及脚踝的棉布裙,残缺的身躯赤.裸裸地暴露在诊室内二十度的空调风中。
是之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暖和。她只是坐在床的边缘,任由医生苍老粗糙的手掌拂过冰冷的皮肤,按在丑陋的伤口上,不知为何竟是毫无感觉,仿佛只有她的身体坐在这里而已,神智与灵魂早就已经飞远了。
从门口处传来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咔哒”。是之原本不想在意这点小小的异常,但却还是抬起了头,望向了门的方向。
先前还紧紧闭上的房门敞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也许是她适才没有关好。也有可能她关好了,只是被五条悟打开了而已。
因为此刻他正站在门外。
透过这道缝隙,他们注视着彼此,却好像被隔开了漫长的距离。
从诊室内吹出的温暖空调风扑打在五条悟的脸上,他看着是之那单薄纤细得宛若纸片般的身子猛然颤抖着,苍白的脸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急促地喘息着,却根本停不住颤抖。
就像是被拽入了冰冷的深潭——他的目光便是这冰冷的深潭。
五条悟看到她那苍白的双唇微微颤动,无声地对他说:
“别看我。”
17.
—2010年1月1日,东京,犬神神社—
“绝对不许提前偷看哦!”
是之把自己刚抽到的神签藏在手心里,还没拆开,便迫不及待地如此这般警告五条悟了。
这么认真的叮嘱,听得五条悟实在想笑。他轻拍了一下是之的脑袋,满不在意似的说:“我又不信这东西。”
换言之,他没有偷看是之抽到了怎样的签的想法。
不过,虽然说着自己并不相信神签,但五条悟还是抽了一签,得到的竟然是大吉的签文,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