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应橙
时间:2021-02-28 09:40:41

  许随心一颤,抬眼看上去,隔着不远的距离,撞上一双深长漆黑的眼睛。
  周京泽的眼神肆无忌惮,带着侵占性,视线笔直地看过来。
  直到旁边有人喊他,周京泽才暂时放过她。
  饭后上甜品,自主权自然是交到女生手里。从语绒恰好坐在周京泽旁边,她低头看菜单的时候,随手拨了拨自己的秀发,眼看头发就要拂到周京泽的手臂上,男人不动声色地侧身。
  扑了个空。
  从语绒漂亮的眼眸里一闪而过失望。
  从语绒把视线移到菜单上,蔻丹色的指甲指了指上面大份的水果拼盘,说道:“要不点大份的芒果捞吧,我最喜欢这个口味了。”
  班花发话,大家都表示没意见,谁不喜欢迁就美女,从语绒正要叫服务员点这个时,周京泽背抵在椅子上,忽然开口,声音沉沉:
  “我芒果过敏。”
  许随的眼皮颤了一下。
  从语绒惊呼,红唇一张一合:”呀,你过敏啊,那我点别的喽。”
  一段小小的插曲就此而过,一行人打算转战顶楼的包厢。班长站起来,用筷子敲了敲杯子,说道:“男同志们,女同志们可以现在去换上我们天中的校服,三班的铭牌了,一会儿开完时光机信箱,我们还要大合影呢。”
  “害,别说了,我特意翻出我家压箱底的校服,你们猜怎么着,拉链拉不上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专往我脸上霍霍。”
  “今儿个我们也算怀念青春了,主题就叫十七吧。”
  十七,多么美好又转瞬即逝的两个字,是SHE歌里唱到“既期待又害怕”的年纪。
  许随和钟灵速度比较慢,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更衣室里已经没有人了。钟灵一把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倾泻而下。
  天中的校服,是很典型的中国式学校的校服,既不是偶像剧里的蓝白色,也不是日剧里的制服裙装,他们的校服宽大古板,甚至还透着一种俗气。
  可现在穿上去,又觉得很好看。
  许随一边扎头发一边看向镜子里自己,盈盈一双黑眼珠,皮肤白皙,嘴唇浅红,额头有细小的绒毛,高马尾,绀色的校服,袖子中间是一道橙色,像是点亮的一笔。
  钟灵看向镜子里的许随,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和周京泽在一起了?”
  许随握住头发的手一顿,放下来,轻声说:“算吧,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眼神,他看你的眼神,”钟灵笑了一下,转而一针见血地说道,“而且,我记得芒果过敏的是你吧。”
  许随点了点头,钟灵心底被针刺了一下,看到一个暗恋很久的男生记住了别的女生过敏,她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在同学面前……主要是我和他,现在有点复杂。”许随说道。
  “你很幸运。”钟灵点了点头,关了水龙头,抽了一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她似想起什么,看向许随说道,
  “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窥见天光。”
  说完,钟灵转身就走了。
  许随默然,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许随洗完手后,也离开了更衣室。
  没多久,更衣室的隔间发出“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从语绒走出来,她一手搭着白色的胸衣扣子,衣服还没穿好,镜子里反射出她脸上怨恨愤怒的表情。
  “思思,你猜时光机里‘给十年后的自己’她会写什么?”从语绒问旁边的女生。
  “写什么?”
  “学生时代打扮寒酸,穷又不好看的自卑女生,当然是希望自己摆脱这一切,”从语绒眼珠转动,说道,“一会儿当众念她的信。”
  她想让许随出丑。
  换好校服后,推开那扇门,许随有些恍惚,好像真的回到了穿着校服,不停地写试卷,下课偶尔做白日梦的学生时代。
  周京泽穿着松垮的校服,衣襟敞开,手里握着一罐啤酒,腕骨清晰突出,旁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荤话,他脸上挂着放浪形骸的笑。
  他胸膛左侧别着一块铭牌,一笔一画地刻着名字:
  高一(三)班周京泽
  还是那个轻狂肆意的少年。
  好像真的穿越了。
  直到班长出声,她才回神,找了个沙发空位坐过去,许随俯身想拿罐饮料,手刚伸出去,一只冰凉的指尖刚好挨到她的手背。
  许随看向他。
  周京泽也看着她。
  “老规矩啊,玩游戏,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真心话就是念在自己十年前写的什么中二发言哈。”
  一圈游戏下来,大家都选择念自己当初写的愿望,可当真正念出来的时候,大家笑作一团,因为这发言中二又热血。
  “长大以后老子要拯救世界。”
  “希望能坐上诺亚方舟环游宇宙。”
  女生的愿望则没有这么天马行空,愿望都是“有个好工作和爱自己的人”,或是“希望自己越漂亮和有钱”。
  许随记得这个时光信箱的活动是班长在高三发起的,她那天生病请假了没有交,高考以后她也没和其他人联系,这件事也就忘记了。
  直到大一下学期,他们组织了一次聚会,班长催许随交信。许随那会儿特别忙,匆匆写了一封信就寄过去了。
  第二轮游戏,第一局许随就输了,她也选了一个保险的方式,说道:“念信吧。”
  她应该写了一些希望世界和平,生活安稳之类的句子。
  文艺委员从一堆信封里找到许随的信,看到信封上画了一颗太阳,随即又被叉掉了,没对多久,旁边又出现了一个太阳而神色疑惑。
  她拆信封,有些磕绊地念道:
  “Z J Z,你好,我是许随,也是你的同班同学。写信告白这么老土的事,可能你会笑我吧——”
  许随心里“咯噔”一下,她竟然寄错信了,那封一直没送出去反复涂改的信竟然出现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想叫她把信拿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围谈论和八卦的声音越来越大。从语绒她们甚至凑过去看。
  周围哈哈哈大笑,有人说道:“谁放错了吧,把告白信寄错了。”
  “Z J Z,这谁啊,赵健正,有人暗恋你!”
  “哇哦,有一说一,写信这件事确实挺老土。”有人朝笑道。
  周围闹哄哄的,没人在意信的内容是什么,唱歌声,口哨声,酒杯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早已把信的内容淹没。
  倏忽,“啪”地一声,周京泽直接撂起桌上的一个玻璃酒杯狠狠地砸到地上,碎片飞溅,他坐在那里,手肘撑在大腿上,撩起眼皮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眼底压着戾气和浓黑的情绪,语气缓缓:
  “很好笑吗?”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他们不知道周京泽为什么突然发火,但还是不敢说话。
  文艺委员重新念起那封信。周围还是有细碎的声音,他们不以为然,可是听到最后,场内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得见,所有人不再说话,一致地安静下来。
  文艺委员嗓子本来就好听,不知道她是情绪受到了感染还是什么,念得认真有感情,语气很缓,一字一句道:
  Z J Z,你好,我是许随,也是你的同班同学。写信告白这么老土的事,可能你会笑我吧。
  我喜欢你一身火红球衣,戴着护腕飞奔进球赢得尖叫的身影,我喜欢你轻狂坦荡,在台上发言谈理想的模样,我喜欢你发脾气沉默地抽完烟,又憋着劲把撂下的事做完。
  甚至喜欢你紧皱的眉,喜欢你吊儿郎当地捉弄人时散漫的笑。
  天气好的时候会想起你,看到日落的时候也会想起你,白试卷是你,蓝色体恤是你。
  每周一晨会扭头偷看你而脖子发酸的是我,下暴雨时在顶楼偷听你拉大提琴的是我。
  没有人知道,我的一整个青春都是你。
  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以前你拉大提琴的时候,想成为你一低头就能看见寻常又普通的阴影。
  想成为你打完球爱喝碳酸饮料的吸附着的冰雾,容易消散但存在你的记忆里。
  后来你成为飞行员,飞上几万英尺的高空,途径沙漠,越过航线,看见浩瀚宇宙。想变成一颗星,一颗你日常飞行无意能瞥见的星。
  哪怕黯淡又不起眼。
  都说青春里的暗恋没有姓名,所以我连你的名字都只敢写缩写。
  不是Z ,J,Z,而是周,京,泽。
  这是我不知道第几次反复练习叫你的名字,这次终于我勇敢叫出口了。
  周京泽,我喜欢你。
  你听见了吗?
 
 
第80章 告白   还没明白吗?只有你。
  这封信念完之后,场内鸦雀无声。
  没有人说话,很多人陷入这封信的情绪中,或多会少地想起了自己高中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像夏天的风,桌上成堆的试卷,跑步时追逐的那个身影。
  倏忽,许随手里紧握的手机发出尖锐的铃声,打破了这一沉默。许随整个人如释重负,站起来就要往走。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许随就是这样,她不想或者不敢面对的事情就会下意识地逃避。
  胡茜西之前还评价过她:“世上无难事,只要肯逃避”。
  许随拿起手包,匆忙拉开拉链放东西,发出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地响。
  她侧着身子走出沙发,从语绒忽然当着众人的面,声音尖锐,质问道:
  “所以你一直在倒追周京泽?”
  许随身体一僵,继而抬脚往前走,沙发是一个大的半弧形,在经过左手边的时候。
  男人窝在沙发上,外套衣襟敞开,左手还拿着半罐啤酒,中指搭在拉环上,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有红光游在他脸上。
  沉默的,黑暗的,眼睑下有一层阴翳,似乎在隐忍什么,像蛰伏已久的野兽。
  他的长腿交叠,恰好挡住了过道。许随手心出了一点汗,不敢看他,视线落在他裤子处,膝盖骨突起。
  “让一下。”她说。
  视线里的那双腿真的侧了一下,许随走过去,小腿擦着他的膝盖而过,发出就轻微的摩挲声。
  走出来了,许随松一口气。
  她刚要走,下一秒,男人直接抬手攥住她的手臂,许随怎么挣都挣不开。
  周京泽的手直接攀上她的脖颈,用力往下一带。
  许随整个人被迫一个踉跄俯身,周京泽吻了上去。
  当着众人的面。
  潮湿的唇瓣堵上她的唇,薄荷气息混进来。
  许随脸上的温度急剧升高,感觉唇齿间都是他的气息,还混着啤酒沫儿的味道。
  好在周京泽一吻辄止,松开了她,拇指贴着她脸颊处的头发,勾到耳后。
  “是我在追她。”周京泽当着众人的面宣布。
  局势急转直下。
  老同学们一脸的惊讶,班长的嘴巴直接成了一个O型,从语绒脸上的表情最精彩,跟打翻了颜料盘一样精彩。
  “先走一步,她比较容易害羞。”周京泽起身,当着众人的面牵着许随离开了。
  走出去,周京泽把包厢门关上,将里面好奇,各色的讨论声和惊讶一并隔绝在外。
  周京泽紧牵着她的手,许随用力挣脱了一下,不料一阵猛力袭来,一个跌撞,她撞向男人坚硬的胸膛,下巴有点疼,呼吸相对,近得可以看清彼此的睫毛。
  “躲哪儿去?”周京泽脸色沉沉。
  许随心口缩了一下,她语气商量:“没,你先放开我。”
  周京泽牵着她,来到电梯门口,慢悠悠地按了一下键,语气笃定:
  “不放。”
  “据我的经验,你现在就想逃,”周京泽瞭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如果你不介意我当众犯浑的话。”
  他一向说一不二。
  许随立刻不再挣扎,任他牵着,上了车。
  周京泽冷着一张脸坐在驾驶座上,单手开着车,仍牵着她的手。
  一路上,他烟不抽,电话响破天也不接。
  下了车,男人直接一把将许随扛在肩头,手搭在她臀上,阔步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钥匙插了几次孔都没有插进去,最终抖着手费力一扭,门开了。
  “砰”地一声,地转天旋间,许随整个人被抵在门上。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分不清是谁的喘息声。
  周京泽漆黑的眼睛紧盯着她,眼锋掠过她身上每一寸地方。
  许随被看得身上起了一阵躁意。
  周京泽拇指摁着她的额头,偏头吻了下去。
  准确的来说,是咬。
  许随仰起头,发出“嘶”地一声,他埋在她肩窝处,叼着脖颈那块白嫩的软柔嘬。
  脖颈处传来痒痒麻麻的痛感,没多久便见了红。
  里面没有开灯,很暗,对面的光投过来,许随看见他的眼睛很亮,里面隐隐跳起来一簇火。
  窗帘晃动,他搂着她继续亲,愈演愈烈,情难至已。
  许随的腰被撞向桌角,旧伤的伤口记牵动神经,她皱眉,吃痛的眼眶里蓄着泪,手搭在他头上,隐忍地说道:“疼。”
  周京泽的动作停了下来。
  “啪”地一声,墙上开关打开,室内倾泻一地的暖黄色。
  周京泽拎着一个医药箱,半蹲在许随面前。
  他低着头,嘴里叼着一把棉签,拧开碘酒盖,另一只手卷着她穿着的绿色针织衫往上掀。
  周京泽低着头,眼睫黑长,侧脸线条锋利,他用棉签沾了碘酒,轻轻地往伤口上面涂。
  “为什么大学时,不跟我说从一开始你就喜欢我?”周京泽忽然开口问。
  许随垂下眼,说:“因为我觉得那是我一个人的事。”
  暗恋一直是她一个人的事,喜怒哀乐,风雨天晴,都藏在心里。
  “那重逢之后呢,为什么这么……反犹豫?”周京泽眼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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