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送爹回兮秋院。”娇芙不放心王令秋的身子,本来他的身子就不太好,过了四十岁的年纪,明显看出来熬不住了,娇芙怕王令秋出事,心里有些害怕,扶着王令秋的手就不自觉收紧。
孩子还愿意亲近自己,王令秋就没再多说,拍了拍娇芙的手,由着她送他回院子。
娇芙回到淑芳阁,屋里燃着烛灯,昭昭已经累得靠在榻上睡着,身上搭着床毛绒毯子。
张嬷嬷和红烟在旁边等着,见到娇芙回来,忙上前低声道:“咱们想将小主子抱到床上睡,刚把小主子放到床上解了衣裳,小主子就惊醒了,闹着要回榻上,这么一来一回,咱们怕小主子着凉。”她们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小主子就这么靠着榻睡过去,小心的给小主子盖床毯子。
“没事,我来。”
张嬷嬷跟在娇芙身后汇报白日的事,“小主子见到新来的几个小子了,晚膳小主子是和他们一块用的,他们已经在东厢房里睡下了,我看着他们没有出格的地方。”
这没事大概说的是和秦王府有关,毕竟是那边送来的人,张嬷嬷还是不大放心。
“没有出格是好事,只不过嬷嬷别太紧张,他们不会伤害昭昭的,别太排斥那几孩子。”赵郁不可能害昭昭,别有用心的人不可能送来相府。
娇芙轻轻抱起昭昭,往床榻走,许是张嬷嬷她们将昭昭往床上抱了几回,娇芙刚有动作,昭昭立马醒了过来,慌张地看向吵醒他的那人,睁开眼睛还愣了下。
昭昭直直地看着娇芙,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知道抱着他的人是阿娘,他揉了揉眼睛,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娇芙心疼地亲了亲昭昭脸颊,大人不好受,孩子也跟着受苦了,昭昭性格开朗又敏感,定是察觉到了不妥,好在生活似乎也没改变多少。
那事只有几人知晓,赵郁下了令知道的人都不敢乱传,也日子归回平静,似乎没有事发生。
在第二日,娇芙让昭昭挑出两孩子做伴读,昭昭先是看了眼娇芙,才问道:“阿娘,我都要行不行?”
娇芙无声地揉了揉昭昭的脑袋,“你身边不适合跟太多人,你们都是孩子,出事了怎么办?”还是怕昭昭管不住下面的人,毕竟这页才是孩子。
昭昭昨儿晚上就知道这些人是赵郁送来的,说是给他伴读,何尝又不是找人安插在他和阿娘身边?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还不如让他们留在他身边,时间一久,是不是赵郁的人那还不一定呢。
“阿娘,我不想哥哥们离开,我能抗起来的。”说着,昭昭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这么点大的人,竟然和娇芙谈起责任,“我要了他们,肯定会待他们好,管好他们不闹事的。”
“你得问他们肯不肯。”
这几孩子当即跪了下来,“我们愿意跟在小主子身后。”
“阿娘,你瞧,他们肯的。”昭昭转身看向娇芙,“你就允了我吧。”
先前娇芙给昭昭挑的院子有了用处,她让昭昭回他自己的院子住去了,她让那几个孩子跟昭昭同吃同住同学,他们比昭昭年长几岁岁,跟在昭昭身后,娇芙瞧了一段时间后没事,还有张嬷嬷和守儿跟着护昭昭,她便彻底撒开了手。
孩子终究要长大,父母不能陪孩子一辈子,娇芙看得很开。
她抽空去了趟她在西巷的宅子,三进大的宅子正临街,前头可以做铺子,后面是院子,住下倚绿她们几人绰绰有余,甚至可以在前面卖东西,不拘做点哪种买卖都行。
她是正午过去的,深秋天凉,午时暖和些,客人也少,最后两名客人买完,铺里没人了。
娇芙走近的铺子,站在铺子外头,扫了眼摆在门边的蜜饯,各色蜜饯都用玻璃罐装着,她点了点放置蜜饯的柜台,道:“给我来几样蜜饯果子?”
倚绿见铺里客人都走了,就低头柜台后清点银钱,忽然听到声熟悉的声音,她猛地抬头,见到来人顿时愣住,手里的铜板砸在抽屉里清脆作响,“姑……姑娘?”
她慌忙从后面走出来,几乎是习惯性地扶娇芙入内,绿织红烟皆退后了几步,将位置留了出来。
走进铺子才观全貌,外面的蜜饯基本上是摆看,里面才是真正卖人的,而且旁边还摆了让人试吃的蜜饯,倘若觉得蜜饯味道可以再买,也不怕别人光吃不买。每日摆出来试吃的蜜饯都有定数,摆出来的吃完了,真心想买的,会将人请到后头品尝,她们做的生意主要就是这类人,“怎么想起卖蜜饯果子了?”
倚绿笑着回道:“多亏了姑娘,那几年吃了不少蜜饯。”铺里额外请了伙计帮忙干杂活,她们只需要将蜜饯做好,白日里卖就行,而且因着这蜜饯里有几乎一半是从前跟姑娘学来的,几个人做起来事情不算繁琐,平常还能有半日空闲。
“明明就是因为姑娘爱吃,我们都等着见姑娘呢。”肆儿听到前头声音,立马分辨出是谁来了,拉着回儿就往前面铺子跑。
肆儿还是做男儿装扮,跟回儿站在一块儿颇有股青梅竹马的意味在里头,这小青梅还时刻护着小‘竹马’,替她操心平常生活起居。
“怎么没去学堂?”既然这里在赵郁的帮衬下连铺子都开起来了,没道理连将肆儿重新安排入学的事,会给忘记。
“等着见姐姐,怕见不到姐姐。”肆儿顶着张稚嫩的脸,和从前那般朝娇芙撒娇,哪怕是四年时间过去,这娇撒起来依旧毫无压力。
娇芙拍了拍肆儿的脑袋,“现在如愿见到了?该乖乖去上学了。”知道肆儿想着读书,在这方面又极有天赋,她肯定不能让肆儿荒废了。她转而看向回儿,回儿逃避似的不敢看娇芙,但终究躲不过去,她听见温柔地女声问道:“你呢?学医不学了?”
“我、我学不来。”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回儿你年纪还小,学不来可以学别的,想做别的跟姐姐说。”娇芙待她们一视同仁,只要她们想做的事不是杀人放火,她们可以做任何事,而且娇芙也希望她们找着自己想做的事。这边已经有两人耽搁了,不能再耽搁孩子,当着倚绿弄琴的面,她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耽搁了。”
“不耽搁,我的命是姑娘救的,我只愿跟随姑娘左右。”倚绿神色冷静,知道娇芙指的是她们成了旁人口里的老姑娘,年纪轻好找人家,如今年纪大,难说人家了。“男人那种东西,奴婢看的还不够吗?”是在勾栏出身的人,见过太多丑态百出,凉薄负心的男人,对男人不抱希望。
不过倚绿只讲了自己的意思,并未带上弄琴,若放在以前,倚绿会同弄琴那份一块表露出来,娇芙目光放在弄琴身上,问道:“弄琴你呢?”
弄琴低垂着脑袋,道:“奴婢也愿意跟着姑娘,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笨手笨脚。”
娇芙了然地笑了,这该还是动了想嫁人的心思,“我如何会嫌弃你们?你们也无需奴婢奴婢的自称,卖身契我早早交给你们了,连同嫁妆一块儿,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若想嫁人,随时都可以嫁,我再重新给你们添一份更好的嫁妆。”
刚说完这话,外面肆儿敲响了门,领进来一温文尔雅的男子,“何涑见过郡主。”
“这些日子是何大人在支应,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如今还时不时需麻烦何大人。”倚绿在旁边解释,也是交代情况,这些时日少不得秦王府里的人帮忙,她不想娇芙欠赵郁人情,索性全兜揽在自己身上。
“这里的事劳烦了。”
“分内之事当不得劳烦二字,若缺了坏了东西只管让人通知,旁人也不敢来这里找麻烦。”
娇芙看了眼弄琴,自何涑出面后,她目光便时不时落在人身上,索性摆手:“你们去忙吧,我在这里瞧瞧。”
倚绿也是看出端倪,见娇芙察觉出弄琴心思却不阻止,就没故意提起,只是心里在替娇芙难受,明知姑娘和赵郁的情况尴尬又难为,还对何涑动心。况且她们如今虽为自由身,可何涑在朝为官,是官身,弄琴除开依靠姑娘,无人可以再依靠,两人身份差距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何涑若品行端正,又待她有意,她也乐意嫁人家,我可以去替她求求赵郁,我们二人保媒就是,也算风光。”
何止是风光?
如今姑娘是丞相千金,是平和郡主,另一位是手握重兵、炙手可热的王爷,等闲谁能得他们做媒?
“姑娘,何必呢?”但倚绿只心疼娇芙,还得低头去求赵郁。
娇芙拍了拍倚绿的手,笑道:“人这辈子难得有几件事顺心如意,遇到了,我能不成全?耽搁了好些年,合心意就别让人跑了。”
倚绿还是摇了摇头,各人有各人想要的东西,弄琴想走这条路,不代表她想走,往后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至少眼下这决定是她自己做下的。
“听说姑娘总去慈善堂?那里还要不要人?以后铺子就交给弄琴管,我去慈善堂帮忙也行。”倚绿到京城后打听过,慈善堂专门收留孤儿和老人,也招人干活。
“你想去慈善堂?”
“去慈善堂上好的。”人总得要有所追求,给自己找件有意义的事,就这么一直做下去也未尝不可,“哪怕姑娘走后,连翘姑娘依旧教着那些孩子医术,还替青楼的姑娘看病,还有那些从来都不找大夫的妇人,渝州城开了三四家女子医馆了,我没事就跟着帮忙,做些活还是可以的。”
倚绿不仅是告诉娇芙,当年她执意要连翘教孩子们学医,已经有了成果,还是在说她不仅仅只会伺候人。
很多时候做丫鬟的就是如此,学的是伺候人的本事,所以哪怕赎身,过后大概也不过是换家主家伺候人。
见倚绿心中有谋划,娇芙很是大方的应允下来,“那你就去慈善堂吧,先在里面熟悉熟悉,先站稳脚跟。”有人的地方免不了争斗,虽说慈善堂是邵冉姬一手创立,娇芙是她的徒弟,但内里也不是邵冉姬一言堂。
这些年的经营下,慈善堂名头极好,传出去都是赞扬声,毕竟做的都是好事,可也因此引来一批心怀不轨的人,那些人冲着名利而去,心思就不在办善事上头了。
随后娇芙又给肆儿找好学堂,安排入学事宜,回儿不愿意上学,就留在铺子里和弄琴。见两人把铺子管的井井有条,倚绿索性住在慈善堂了。
一入冬,慈善堂的事只多不少,她看出来了,她要想正的融入慈善堂,就靠这个冬天了。
分开这么多年,重新用倚绿,娇芙心里不可能没顾虑,是娇芙见倚绿真心想学,这时她才把顾虑放下。
也是这时候,赵家一大家子入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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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有关月夫人的事,娇芙没过问赵郁和王令秋,这两人也没有跟娇芙说明,月夫人不是孟郡主,这人接近他们,是想挑拨他们的关系,别有用心的。
甚至月夫人在王府住下,对自己是孟郡主的事深信不疑,刘伯诚在王府钻研月夫人身上的蛊虫,王令秋便相府王府两头跑,知道的人是知道他见月夫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丞相与秦王关系密切,试图上达天听。
那些想上眼药的人忘了,如今王令秋监国,这些消息传到宣和帝耳里前,都会先传给王令秋听一遍,甚至于苏福给宣和帝念这些内容,王令秋就在旁边听着,他根本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悠悠然的同宣和帝解释,讲事情有头有尾的讲述给宣和帝听,他依旧还是那事无大小,全然交给宣和帝的王相。
大面上的事王令秋从不隐瞒宣和帝,内里细节就不一定托盘而出,就比如月夫人不是孟郡主,还有月夫人口里所说的有关娇芙的身世,这些事他就谁都瞒着,哪怕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他隐瞒,他也能说自己是顾全大局,为避免打草惊蛇,这才将这事捂住。
宣和帝见王令秋主动交代,得知月夫人就是孟郡主,他也不能没表示。大周百姓知晓孟家后人还在,只怕也会心生维护,宣和帝若当做瞧不见,指不定引起人心不满。他这皇位坐了太多年,已经有太多人欲拉他下马,尤其是他那些好儿子,养得如今心如豺狼毒蛇。
王令秋对宣和帝的赏赐却推脱掉,他言明,道:“郡主身子尚未恢复,这些年遭了不少苦难,不大肯见人,臣想等郡主身子好后,再向圣上讨要恩典。”
这赏赐不能要,是裹了蜜糖的□□,接了宣和帝赏赐,月夫人便不得不以孟郡主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还要入宫谢恩。以月夫人的状态,怕是不能出现在人前,王令秋怕她失控胡言论语。
她不是真的孟郡主,待娇芙不会有慈母心肠,就她说的那些有关娇芙的话,包括娇芙的身世,足以让娇芙受尽万人唾骂,这是王令秋容不下的,他的阿蕴不可能将自己的孩子抛弃,若是有这种可能,那肯定是她当下,能保全她与孩子最好的选择。
可是帝王猜忌心重,若王令秋直接不要恩赐,怕是该怀疑他撒谎,所以这个恩赐王令秋还是得要,只是不是现在要,先将恩赐放在这个地方存起来,剩下的就是和帝王比命长了。
这人,活太久也不好。
*
宣和帝让赵家人进京,有赵郁在京城这边,不可能只下一道圣旨这般简单,武安侯府的府邸连同赏赐皆是一同赐下来,就在在秦王府隔壁,墙连着墙的那种,中间打通到门,两府邸可以直接通来往。
听说武安侯府和秦王府同为赵家人,两家还未分家,皇上特地赏赐在一处,谁都说赵家人受尽皇上恩宠,就是连这些小事,皇上都记挂着秦王。别看赵家在渝州多年,可人家回京后的待遇,可比一直在京城的某些人家都好,这即便是不在京城,也受圣上记挂。
赵世渊与赵均到了京城,两人换了身朝服,便立马进宫面圣,哪怕在渝州就知道宣和帝久病不愈,这一趟他们是必须得去,没有在京城还能知道圣体抱恙,以宣和帝的性子,肯定会起疑心,所以他们还不能表现出来。
按理说赵奕作为武安侯世子,理应与赵世渊一同入宫,可赵奕的身子连赵世渊都比不上,赵世渊没舍得让赵奕进宫,原先赵家大房是入京的,奈何宫里下旨赵老夫人得入京,赵世渊担忧赵老夫人身子,老人难捱的就是冬天,怕赵老夫人过不了这难关,加之渝州城还有赵家族人守着,赵家大房便入京了。
赵世渊与赵均两人入宫面圣,见不见得到宣和帝还两说,倒是在半路遇到敬王,一直以来都是肃王与端王两派争的火热,其他王爷可选了阵营,唯独敬王爷谁都不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