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
赵郁手在娇芙额头摸了摸,确认没在发烧才放心,“你昏迷了整整有三日,宫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哦。
赵郁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了,娇芙也不用担心宫里还揪着她的那命格说事,她刚放松下心神,人睡了好几天,现在已经睡不着了,可是满腹疑惑还没解决:“我房里的人呢?还有昭昭,我爹爹。”自己昏迷了有三日,他们肯定担心得不得了,昭昭还不知道怎么伤心,赵老夫人去世后,昭昭那副生怕她会死的表情,娇芙到现在还记得。
“你房里的人都在外头,王丞相已经哄着昭昭在偏间睡着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我的皇后。”赵郁在娇芙耳边轻声细语,语调轻松而平常,就像在说等下用膳该点哪几道菜。
娇芙瞪大了眼睛望着赵郁,杏眸里满是不可置信,“你造反了?”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现在没人敢骂他,可他看看后世文人是不是得将他拖出来反复鞭尸,她一想到文里最后位居高位而又儿孙满堂,幸福美满的男主,结果现在因为一系列蝴蝶效应成为逆贼,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忍。
她的没有反驳自己要当皇后,没有再继续过问王令秋与昭昭,反而是在乎他是不是谋反。
赵郁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担忧,轻笑着解释,“敬王造反了,你家爷是平定叛乱,救驾有功,只是先帝到底是没撑过去,临死前禅位于你家爷,如今的天下叫大秦。”他倒是想造反,他的名声好坏从来都无所谓。早些年与韩家的恩怨,赵家本也就暗中谋划反了这大周,他韩家能因为私心与权力,对王赵二家想杀就杀,想用就用,他赵家与王家也能这么对韩家,但他顾忌娇芙和昭昭的名声,他不忍心让娇芙和昭昭跟他一块受骂。
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明白,可娇芙知道内里凶险并不会少。就汝南王府那回的造反就足以让人窥见其中凶险,现在他说的越平静,越是显得里面诡谲云涌。敬王谋反欲弑父夺位,残害兄弟手足被诛杀,一直听说身子不好的宣和帝,坚持到最后也驾崩了,韩家皇室宗族最后所剩之人无几。
娇芙攥着锦被的手已经出了冷汗。
赵郁没跟娇芙细说就是怕她多想,饶是言简意赅了,她还是在胡思乱想。
赵郁拍了拍娇芙手背,爱胡思乱想的毛病还是得改改,自己吓到自己还是不行,“是不是饿了?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我陪你用用。”
娇芙抬眸看了眼赵郁,他不问饿不饿还好,被他的消息冲击到,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昏迷几日未进食,现在让他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饿了。
瞧她那眼神,赵郁就明白这是饿了,人刚醒也吃不了别的,让人端了温热的碧梗粥端两碗上来,在床榻中间摆了小桌,赵郁就坐在她对面。
娇芙有些为难,“我吃不下两碗。”
“我陪你用。”
哦。
刚刚好像他说过一回要陪她用些东西。
娇芙还不太适应赵郁的温柔,总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可到底是没拒绝他的靠近。毕竟现在人家是皇帝陛下了,不是吗?
一碗碧梗粥娇芙只用了半碗,就停下了勺,她望了眼赵郁。
赵郁手里自己那碗已经见底,他看向娇芙的碗皱起眉头。
娇芙忙小声道:“我真的用不下,等再过半个时辰再用?”怕赵郁愣是逼她喝完,她说得小心翼翼。
赵郁倒是宽和,知道娇芙用不下,将她手里的碗接过去,“那等半个时辰再用,刚刚醒来少食多餐也是对的。”只不过还不等娇芙庆幸,赵郁又补了句,他会交待红烟绿织记得提醒她喝粥。
娇芙的小脸瞬间垮了,在门口守着的钟嬷嬷倒是极为乐意,府里小姐管着相爷和小主子,叮嘱他们注意这儿,注意哪儿,事事操心,可是就是没人能管小姐,小姐也偏偏总忘记自己,现下也有人在乎小姐,她看着心中欢喜。
赵郁的时间并不多,更何况又是他刚登基继位之初,必然是多事之时,在娇芙这儿留了小会儿就走了。
等人一走,娇芙就让红烟将王令秋请来,既然赵郁不肯跟她说实话,她就从王令秋口里知晓其中详细情况。可谋反是王家与赵家合谋,她注定也没法子从王令秋那里知道详情,反而知道王令秋怕是要卸下职务两三年。
刚叫天下改朝换代,旧朝的朝臣此时退却,若赵郁是心胸狭隘之人,怕不是要误以为他只愿替宣和帝尽忠,“爹爹这么做真的可行吗?”
谋划天下之事赵家为武,王家为文,可是光靠赵、王两家必然不够,其中还牵扯到恭亲王,还有青海水师段家,大家图的便是利益二字。恭亲王有层姻亲关系,但也和段家差不多,求的是从龙之功,而得到孟蕴云下落,以及成功将从孟蕴云东夷接回大秦,就是王令秋帮赵郁谋反得到的报酬。
“爹爹得去将你娘亲找回来,她离开家乡二十余载,怕是极想家。”提起能够接回孟蕴云,王令秋眼里皆是向往与期盼,就像她不是死了,不是客死他乡,只是走了段比他人更长的旅程。
“找我娘?”娇芙望向王令秋向往的神情,瞬间明白那月夫人根本不是她娘,至于先前他为何要瞒着她,想来是多方利益纠葛的原因,或者说那时候还没有她娘的下落。“我陪爹爹一块儿去,还有昭昭,我们将阿娘接回来。”
“不必了。”王令秋揉了揉娇芙头顶,“虽然有人护着,但此番路途遥远,东夷又不似大秦优渥富饶,跟着爹爹去是受苦的。爹爹是不得不去,你阿娘走过的路,我终究要走一遭,我不能让她走的那么孤独。”他最初报以位及人臣为目地入世,也不过是想找到蕴云,如今知晓她的下落,还有大秦与东夷的谈判为他后盾,他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将孟蕴云带回来。
娇芙舍不得与王令秋分离,可是他现在是去见他的心上人,是去走过他用尽一生去挂念的人所走过的路,她能眼眶泛红,笑着点点头,“好,我不去打扰爹爹和阿娘,估计真的跟爹爹和阿娘在一块,你们肯定会嫌弃我与昭昭,我不去招人嫌了。”再是舍不得,娇芙也不能拦着王令秋,不仅不能拦着,还得给他支持,她便也像孟蕴云在世似的同王令秋说话。
“爹爹同圣上请求了,若他有心娶你为妻,无论如何也得要让爹爹和阿娘作见证,我女儿第一回 仓促嫁给他,已经受了不少苦,不能再仓促嫁人受苦。”原以为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可老天到底是体谅他,让他得了女儿,还有孙儿,过了几年天伦之乐。
娇芙再也忍不住眼里泪水,扑到王令秋怀里,哭湿了他的前襟。
方才他还说自己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实际上将孟蕴云从大秦到东夷接回来,来回大概半年。而他所说的两三年时间,是给娇芙接受赵郁的时间,他知道娇芙心里跨不去重新和赵郁在一起的那道坎,答应赵郁做他皇后,终究勉强的是她自己,谁都能得好处,唯独她委屈了。所以他选择挡在娇芙面前,两三年只是泛泛而谈,如果她真的不想嫁给赵郁,他便不再回来都行,赵郁舍不得伤害她,事情就只能这么一直往下拖,所以的锅都给王令秋背了。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值得哭的,几时想开了就写信给爹爹。”王令秋安抚的拍了拍娇芙背脊,就算不是亲生父女,他和娇芙这些年的相处比亲生更甚,他总归要替其谋划,委屈了娇芙,他到了那头也没法子更蕴云交待。“父母都希望孩子好,只要是你的选择,我和你阿娘都会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啦,总算快要写完了,我知道虽然写的可能不是很好,但是很努力的把它完结,还是值得高兴的,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哦。
第197章
娇芙哭着哭着了累得睡着了,王令秋见她睡过去才离开,等娇芙再醒来,是红烟低声喊她喝粥。
“你们倒是听他的话,可别忘了,我才是你们的主子。”娇芙捧着粥碗小口喝着,还不忘小声抱怨,她又不傻,要是饿的话会让人摆膳。“记得提醒爹爹院里的人按时摆膳,不能因为我没盯着就任由我爹应付了事,做得好的都有赏,让我发现谁懈怠严惩不贷。”
娇芙的话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责怪的意思,顶多也就是后半部分的警告,可那是争对全府上下,饶是如此还是叫红烟心头咯噔了下。她没见到娇芙真生气,又不好郑重请罪,只好笑着道:“奴婢也是担心小姐的身子,这段时日可是吓坏了众人,就连小主子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娇芙两三口将一碗粥下肚,“扶我去见见昭昭。”那孩子肯定是睡着了还没醒,要不然应该也会守在她身边,昏睡了几日娇芙身子有些站不住,勉强走到偏殿,架子床上隆起小小的一团。
走过去一瞧,昭昭蜷缩着入睡,身子紧紧贴着最里面一侧,往往这个姿势意味着睡觉的人心里没有安全感。
娇芙让红烟下去,轻手轻脚的上了昭昭的床,半靠在床头,轻轻的拍着昭昭肩膀安抚他,许是闻到娇芙身上熟悉的味道,昭昭的不安开始驱散,至少小脸不再皱成小老头似的。
之前一直是昭昭守着娇芙,今儿成了娇芙守着昭昭,就在娇芙陪着昭昭练笔册翻看,突然旁边的人猛地坐起,嘴里还喊着阿娘。
娇芙把练笔册放下,笑着望向昭昭,将他抱了满怀,“这是怎么了呀?做恶梦啦”
昭昭还没反应过来,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紧紧抱着娇芙,眼里满是惊喜和高兴,只不过确认了娇芙真的在他面前,瘪了瘪嘴又开始委屈。他听说有种病叫做忧思过度,这种病最是难医治,尤其是身子本就不大好时,最容易患这种病,所以他又不敢哭出声,就怕自己让娇芙太担忧,又让她病倒了。
娇芙安慰着昭昭,神色温柔地哄他:“阿娘已经没事啦,是阿娘的不好,让昭昭担心了这么久,现在已经全好了。”
“阿娘哪里好了,都瘦了,看着让人心疼,果然如……所说,阿娘总是不会照顾自己。”昭昭跳过的那人指的是谁,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娇芙也知道,这种时候,娇芙并没有故意提起。
“没瘦没瘦,阿娘如此看着越发苗条纤细了呀。”
“阿娘在昭昭眼里怎么都好看,不可过分追求苗条,身体健康才最重要。”昭昭小手摸了摸娇芙脸颊,大病过的人刚醒,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昭昭自小见到的永远是鲜活而又生动温柔的阿娘,从来没有见过娇芙生病或者崩溃过,他眼里的阿娘永远美貌,可是现在见到娇芙病容了,对他而言,冲击力不小,“阿娘要快些养回来,脸上多长些肉肉,有福气。”
这是张嬷嬷总跟昭昭说的话,昭昭从小肉嘟嘟的,活像是外头剪纸上人家剪出来的小福娃,瞧着就惹大人喜爱。娇芙是觉得昭昭还是得控制下饮食,用膳八分饱就足够了,也不让他吃甜食,有几回让昭昭听了去,小屁孩也觉得自己胖,尤其是和季麟那小子站在一块儿,两人对比更加明显,张嬷嬷就安慰昭昭他是有福气,让他该吃就吃,不能因此饿坏身体。现在他怕娇芙因着生病,不肯乖乖吃饭,所以他拿这话安稳娇芙来了。
她有些怀念以前的昭昭了,那时候的昭昭很好哄,她只要说几句好话,就能把人含糊过去,现在不仅越来越难糊弄了,还能学会用你的招数对付你。
娇芙捏了捏昭昭的脸蛋,都不如以前有肉,“你还说我,你也瘦了不少。说好的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要好好保护阿娘,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保护阿娘呢?”
“我身上的肉是因为跟着武师傅练武才没的,我每天都有乖乖吃饭,他每日都会悄悄看阿娘,有时也会陪我和祖父用饭。”虽然祖父根本不希望他来家里。“每回吃饭都需要我作陪,祖父和他总争着送东西给我,都堆满我的小库房了。”大概是怕昭昭被对方笼络了去,毕竟一个是从小教导昭昭的祖父,一个又是昭昭的亲生父亲,都认为在昭昭心里对方更加重要,娇芙对此只能说幼稚。
说着,昭昭眼里露出可惜之色,“我本来还想得一座雕花水玲的摆件假山送给阿娘,只可惜……”没有讹到。
娇芙见他的表情,就知他心里铁定在打坏主意,笑着点了点昭昭的额头,“小坏蛋。”
昭昭故意夸张的捂住自己额头,仰倒在床榻上,哎呦哎呦的唤着。
自己用的力道娇芙自己知道,她根本不舍得用力,“怎么?难不成你还准备讹阿娘一笔钱财不成?”
“不敢不敢。”昭昭忙摇头,起身坐在床上,眼里透着纯真诚挚,让人没有办法不信他说的话。
侧首看向昭昭,娇芙心里一阵感叹,不过他的肉掉下来,当真越发像赵郁,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上去容貌方面可不像娇芙,这是娇芙的一大遗憾,她自认自己长的不差,奈何昭昭没有继承到。
这段时间娇芙安心在家养病,赵郁总借机临幸相府,有时光明正大,有时又是偷偷摸摸,算起来一日少说要来两到三回。他倒是落得轻松,可是朝臣让他使唤得团团转,又是东夷几国使臣安置,又是朝堂政务,改拆分的拆分,该整合的整合,大巴事情等着他们。
更何况他们都是在朝为同僚过的人,谁有哪样的本事,谁又有小辫子,赵郁不需要让人额外调查,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有些人的把柄都是自己递上来的。那时赵郁还是将军、秦王,总少不了套近乎和拜山头,有的是人拿着或自己、或别人的小辫子投诚,可以说赵郁怕是比他们自己还晓得自己做过哪些混帐事,包括谁在背后骂过他。
现在赵郁是不找人麻烦,甚至有能之人还得以重用,也显得他这皇帝大度、有容人雅量,可若谁不听话,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他对付敌人的残暴之名亦不是徒有虚名。
外界的事情她鲜少打探。许是王令秋,还是赵郁告诫过府里下人,也没人将外头的事传到她耳边打搅她,倒是有不少人探病,娇芙只见了相熟交好的人,其他人皆以身体未恢复,不便待客婉拒。
在娇芙病完全好后,王令秋该安排的在这段时间安排得差不多,便向赵郁上书致仕,此举一出,朝野哗然。
现在很多人已经反应过来,赵郁谋夺帝位能这么轻松,其中少不了王令秋的帮忙,要是王令秋从中作梗,赵郁不可能毫无损伤。可是没有谁想到,王令秋会急流勇退。他们跟王令秋做了半辈子同僚,要说他不是贪图权势的人,可不相信这些屁话。要是王令秋没有野心,这么可能年纪轻轻位居宰相,还能把控住大周国库,听说就是宣和帝私库的钥匙他手里都有完整的备份,可人家就这么轻飘飘的说要走了。人家就有这么大的气魄,拿得起放得下,洒脱而昂然,仿佛让人得以窥见当年公子风采。
相府内娇芙已经替王令秋准备好了他要路途所需的东西,只不过中间肯定很多东西都要添添减减,她便交待给孟德正,还将很多要注意事项都记下,“哪怕准备再妥当,也有疏忽的地方,这一路上孟叔多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