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见到娇芙当即愣了下,原先以为要花费大力气才能将人带来,她身后特地带了两粗使婆子,没想到如今人自己送上门。
“五姑娘与芙姨娘请跟我来,大太太有事要问二位。”当着赵蓉的面,许嬷嬷对娇芙还算客气,将人请进宁乐院,但倚绿却被挡在门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娇芙背影。
娇芙刚进明间,粗略地扫了眼,明间里挤了不少人,她跟着赵蓉屈膝朝文氏行礼。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文氏拿着茶盏朝她脸门砸过来,站在文氏身后的小文氏不由惊呼,茶水才端上来被泼到脱层皮都是小事,想着那张脸要遭这番罪,小文氏闭上了双眼。
她下意识躲开,那茶盏砸到门槛边顿时四分五裂,娇芙怕后躲会带倒赵蓉,没反应过来,那滚烫的茶水直接就泼到她大腿上。
娇芙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好在没直接落在脸上,她抬眸往文氏看去,便撞进文氏的目光里,满是严厉苛责,发髻散乱失了分寸,全然失去侯府女主人该有的姿态气度。
赵蓉未料到她们刚进门,文氏便直接上手,眼神一凝,出声替娇芙解释:“大伯娘,是我拉着四姐姐去南苑,让四姐姐吃锅子的人也是我,不关娇芙的事。”
赵蓉不说话还好,刚开口说话,文氏原先朝着娇芙的怒火都冲着她去。
“是你撺掇她过去?”文氏看向赵蓉的眼神犹如淬了毒剑,恨不得能将赵蓉生吞活剥了似的。
往日文氏掌管侯府上下,虽称不上和善温敦,可因着赵蓉与赵桑玩得好,对赵蓉尚且还算和善,赵蓉没料到文氏会用这种眼神看她,被吓得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娇芙将赵蓉挡在身后,她最关心的还是赵桑的情况。这事闹侯府人尽皆知,像是赵桑病重立马要去了似的,娇芙是真怕赵桑有三长两短。
于是低声地问道:“大太太如今四姑娘身体如何,请大夫诊脉姑娘的情况有没有好些?”
文氏冷眸斜了眼娇芙,却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试图上前拉扯赵蓉,声声质问:“你难道不知桑儿体弱,吃不得辛辣之物?还围在圆桌涮肉吃,我就没见过谁家高门大户有这种吃法。倘若你自己吃就罢了,我权当齐氏死得早你无人教导,偏生吃那等下贱东西你还非得带桑儿一块,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我桑儿!”
不论是文氏说赵蓉无人教导,还是说她吃的吃食皆是下贱东西,句句都在戳赵蓉的心。
哪怕如此,赵蓉也只以为文氏因为赵桑生病太焦心,一时间情绪失控才口不择言,还欲同文氏解释:“那锅底是鸳鸯锅底,我们给桑姐姐吃的是清汤锅底,不是旁边的红油锅底。”
被文氏诛心的话刺激到,赵蓉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吃锅子前她也提醒了桑姐姐莫要碰红油锅底,就怕她吃到丁点辣的。
她和娇芙两人从头到尾,都只在红油锅底里煮食材吃,桑姐姐那边她们筷子碰都没碰过。
可文氏听不见去,她死咬着就是赵蓉要害她家桑儿,小文氏在旁边看事态愈演愈烈,赶忙让人去请侯爷回府。
娇芙下意识挡住赵蓉,脸上猛地被文氏甩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传遍屋内,赵蓉都被文氏吓懵了,慌手慌脚地推开身边的蕊婧,赶紧抱着娇芙往后退。
文氏那巴掌毫不留情,用尽力气直接对着脸扇。娇芙后腰撞到身后案桌,眼前顿时发黑,脑袋里嗡嗡直作响,她忍不住抬手捂着半边脸颊。试图开口说话却扯动伤口,立马疼得眼泪掉下来,眼泪珠子犹如决堤的湖水,她控制却控制不住。
她皮娇肉嫩,哪怕用手遮挡,依旧能瞧见脸上五指手印。赵蓉想碰娇芙又怕弄疼她,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地扶着娇芙。娇芙见到赵蓉快要哭的模样,面上露出丝笑容,摇着头安慰她。
赵蓉见她还有心思安慰自己,内疚的情绪顷刻间爆发,急得直跺脚,跟着娇芙哭。
还是她的小丫鬟蕊婧小声提醒,娇芙怕是也要请大夫瞧瞧脸,就怕大太太用力太狠伤了娇芙的脸。
赵蓉这才回过神,终是向文氏低头认错:“大伯娘,今日之事错全在蓉儿,还请大伯娘准许蓉儿先将娇芙送回南苑,蓉儿过后亲自向桑姐姐请罪。”
言罢,赵蓉欲扶娇芙离开。
“站住!谁让你们走了!”文氏呵斥出声,让身边的嬷嬷将门堵住:“没我命令谁都不准离开。”
赵蓉转头对上文氏冷然目光,若不是今日桑姐姐突然生病,她竟不知大伯娘对她这般厌恶,她声音硬气了几分:“错我担了,娇芙是担忧桑姐姐才过来看望,您别迁怒旁人。”
赵桑听得外间吵吵闹闹,似乎还听见文氏斥责声传来,赵桑面色微变,往日母亲处事老辣稳妥,她还从未见过母亲这般失控,问了问身边丫鬟大致情况,听到文氏正准备让嬷嬷处置赵蓉与娇芙,赵桑撑着虚弱身子就要下床。
“娘,不怪她们。”丫鬟轻轻挑起珠帘,赵桑从内室走出来,她身子还是很虚弱,面色苍白如纸,靠在门槛边替赵蓉与娇芙求情。
文氏赶忙走过去扶着她,眼里神色心疼得不得了,看向赵蓉却面无表情:“你进去,这里事情就给娘处理。”文氏不想让自家女儿插手,免得她女儿心软。侯府只有两位姑娘,赵蓉从小就命硬,不像她女儿体弱多病,受不得折腾。
赵桑知晓她若进去,娇芙定然讨不到好处,哪怕赵蓉是侯府五姑娘,她娘肯定也会想法子处罚她,她拉着文氏的手腕撒娇:“娘~是我觉得清汤滋味寡淡,不如红油锅底诱人,所以趁妹妹不注意偷吃了她那边的菜色。”
替娇芙与赵蓉解释,她嘴中还是那时味道,有滋有味,说起来赵桑眉眼忍不住飞舞:“吃时不觉辣味,便贪吃多夹了筷子,谁知吃完肚子火烧云似的疼。”
她原不想惊动其他人,让嬷嬷暗自将大夫请来,谁知那嬷嬷害怕赵桑出事她要担责,便将事情透给文氏。
赵桑斜了眼告密的嬷嬷,她已经好些年没病过,哪怕是小风寒都不曾染上,就怕母亲小题大做,结果还真是如此。这回母亲一听她疼得捂着肚子打滚,顿时如临大敌,闹得侯府上下都知晓四姑娘病了正欲请大夫。
文氏听她替二人辩解的话,胸中怒火非但没减少,反而愈发浓烈,指着赵蓉鼻子就道:“就是她带坏你,你竟还替她说话。”
赵桑很想提醒文氏,此番她在众人面前失控了,可见她怒色满面,暗道这事怕不能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确实是因为卡文,剧情其实早就定了,昨天也已经写了点,可我下不去手啊!
感觉自己越写越差(╥_╥)
第50章 赵世渊
文氏让许嬷嬷将赵桑送进内室,说是送赵桑,实际是看住赵桑别让她捣乱,她又让粗使婆子将娇芙拉出来。
娇芙因着赵蓉挨了一巴掌,她肯定不能再让文氏动娇芙。自己好歹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五小姐,文氏动她还得三思,娇芙身份上处处弱势,落在文氏手里定然要吃亏苦头。
“你们放肆!都给本姑娘松开!”赵蓉护着娇芙,蕊婧护着赵蓉,婆子们听文氏吩咐行事,不敢不从文氏的话,明间混乱成一片。
小文氏想阻止被文氏呵斥,站在角落里呐呐不敢出声,她是文氏的侄女,如今嫁给大爷为妻,是文氏的儿媳妇,做侄女时小文氏便有些害怕文氏,如今当了文氏儿媳妇便是惧怕她了。
“住手!”浑厚磁性的男声打断明间这场闹剧,赵世渊是渝州城出名的美男子,赵家世代出武将,他偏生下来身子多病。老侯爷遍访名医才求得药将他身子温养,但却这辈子却不能练兵打仗。哪怕如此他并未自暴自弃,而是辗转爱好文书。如今年近中年依旧儒雅俊赏,谈吐风雅,只是此刻他面上隐忍着怒意。
“给侯爷请安。”明间内丫鬟婆子跪满一地,都是文氏以及宁乐院的人。
赵世渊扫过地上跪着的众人,哪怕他并不行军打仗,可身处高位多年,浑身气势不是普通人能比,如今明间奴仆皆不敢抬头看赵世渊的脸色。
文氏看到赵世渊进来,脸上怒色渐渐消散些许,绕过跪在地上的奴仆,快走向他,道:“侯爷来了?”
“怪我早来,坏你好事?”赵世渊忍着不快越过文氏,直接走到赵蓉身边,和颜悦色地看向她。
“大伯。”赵蓉见赵世渊出面,心底放松了许多,胡乱地抹了把自己的脸,还有散乱的发髻。
赵世渊揉了揉赵蓉的脑袋,小姑娘才十三岁出头,正是爱美讲面子的年纪,倒是能豁下面子和奴仆打架,“你好歹是侯府五姑娘,竟然让这群刁奴欺负?”
“没事,我也没吃亏。”她揪了好几人的头发,好歹是练过武功的人,赵蓉吃亏在年纪小,身量不高,又要护住娇芙不被欺负,再过几年等她张开,指不定这群人也不能挟制住她。
“哪怕没吃亏也不能放过她们,大伯替你报仇。”说完,赵世渊又看了眼她身旁的娇芙。
这明间不曾下跪的也就只有四人,文氏、小文氏、赵蓉以及娇芙。赵蓉是他亲侄女可以不用下跪行礼,娇芙不过是赵郁妾室,肯定不能跟赵蓉相比,按道理不是行半膝礼,而是如同明间其他人那般该向他行跪礼。
不过一眼,赵世渊就看出娇芙也是硬气的人,没直接寻死觅活,哭闹着要讨回公道不是人家吃下暗亏,这般不声不响才最危险,他额头青筋直冒。
心里对文氏不满达到顶点,哪怕文氏再生气都不敢动手打人,况且打的还是侄女和侄儿妾室。
赵均与赵郁都不在府中,如今出这档子事,可以见到护短的二人得知此事会如何动怒。
见赵世渊视线落在娇芙身上,文氏眉间戾气丛生,瞪着眼睛看娇芙,难怪在青楼那种地方受人追捧,不过是挨一巴掌仿佛是要杀了她似的。
文氏看娇芙碍眼,她出声道:“侯爷进去看看桑儿吧,她正难受得紧,疼得脸色泛白,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还喊着爹爹。”
赵世渊撇了眼文氏,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小文氏身上,直接吩咐小文氏:“让人将五姑娘与芙姨娘送回院子,事情来的路上我都听说了,是桑儿贪嘴吃坏肚子,怪不得别人。”
文氏怔了怔,“侯爷这事何意?”她手中掌管侯府中馈,哪怕小文氏是长孙媳妇,平日已不过替她打打下手,如今他却越过她直接吩咐小文氏。
赵世渊背着文氏,眸中划过冷色,“你若是想丢脸,本侯不介意现在就说。”他高雅儒和话里却自带震慑人的气息。
文氏立在原地,唇角动了动,看着赵世渊进内室看望赵桑,直到小文氏让自己身边丫鬟送赵蓉与娇芙回去,文氏都没敢出声。
赵蓉先将娇芙送回南苑,只是她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自从挨过巴掌后,娇芙便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而且始终眼眸低垂,用手挡着脸颊,透过她手中白色绢帕,还能瞧见脸上痕迹。越是好看的人越在意容貌,她不肯让人看见她脸上的伤,她就还是不要再进去。
赵蓉回到宁喜院,蕊婧强忍许久终于憋不住了,关上门屋内只她们二人:“哪怕今日您责罚奴婢不守规矩,搬唇弄舌,奴婢也得跟您说句话。往后您还是别和四姑娘来往,免得大太太说您带坏四姑娘,这回大太太是动手,下回动鞭子棍子怎么办。”
姑娘连闺阁都未出,女子最在意的便是容貌,毁掉容貌可以说女子这辈子便毁了,可大太太还是不留半分情面直冲着姑娘的脸而去,哪怕是芙姨娘替姑娘挡了那一巴掌,可她看在眼里还是心惊肉跳,那痕迹只怕三五日都消不下。
娇芙看了眼蕊婧,她又没未卜先知的能力,谁知道文氏会对她动手,“大房二房相处素来融洽,这边只有父亲哥哥还有我三人,如今再加上娇芙四人罢了,难道就这大伯娘都容不下?还是她以为我爹爹没能继承祖父爵位,还住在侯府便是寄人篱下?”
能被选为侯府宗妇的人,总不可能连点大局观念都不曾有吧?再者她家根本无需寄人篱下。
她曾听爹爹提起过,是祖父当初去世时不肯几房分家,所以如今他们还住在侯府,府内也保留着三叔那边几处院子。
蕊婧担心今日之事有一再有二,管家权利在大太太手里,谁都经不起她这般折腾,“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二老爷?”
“告诉我爹作甚?”赵蓉无奈地撑着下颌,另一只手划着小茶几,闷闷不乐地出声:“这些年他伤着身子,一直待在府里修养。直到近两三年,才开始踏出府门去溪山林那边散心,偶尔住上段时日。把事情告诉他,他肯定放心不下我。他若不放心离家,便只能待家里整日刻碑文雕塑像,还是算了吧。”
她父兄皆应该是雄鹰是战将,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才不能被困于小小侯府,陷于妇人间的争斗。
“那芙姨娘那边怎么办?您不说,她应该也会告知三爷。”
“她受了委屈告诉哥哥是应该的,受欺负了难道还不准找人撑腰?我还得跟哥哥请罪,是我没护好娇芙。”赵蓉不是那种非得让别人按照她要求行事之人,况且这事最无辜的本就是娇芙,她倒是怕娇芙宁肯闷在心底都不跟她哥哥说,像她那般总是独自承受,再超人笑得温暖,却不肯让旁人同她分担,总有一日那点温柔会消散殆尽。
她哥哥该是惦记上她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守在娇芙身边,只是她没能把事情办好。
赵世渊从赵桑房间出来,宁乐院已然被小文氏处理妥当,那群奴仆都散去,可见先前不能不能处理混乱局面,只是不作为罢了,不过也怪不得小文氏。文氏仗着姑姑与婆婆的身份,处处压制小文氏,她根本掌握不到管家权。
文氏见赵世渊不回后院,反而又往前院去,准备宿在书房,文氏面上露出难堪的神色。
他们虽说是夫妻,可已经好些年都不曾在同一张床榻同眠,哪怕如今天色接近午夜,他都宁肯走远路去前院,都不愿去她院子里休息一晚。
文氏也不用嬷嬷丫鬟跟着,赶忙跟上赵世渊脚步,他去书房,她索性也去。
赵世渊见她始终跟在他后面,脚步转动,还是没去书房,而是去了后院,正好她非得跟着,那便把事情一并解决。
回到文氏院子,文氏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让院子里的人都忙活起来,房内只剩下两人时,文氏坐在赵世渊身边,看着他冷凝的侧脸,斟酌着开口:“侯爷今日在宁乐院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把管家权交给小文氏,往后你替本侯在老夫人身边多尽尽孝心。”赵世渊声音不高,并听不出他在生气。
“就因为我今日责怪了赵蓉和芙姨娘,侯爷就要夺我权?”文氏见赵世渊不似说笑,唇角勾出冷笑:“若不是因为她们,桑儿也不用遭罪,侯爷不心疼桑儿我心疼。”